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将军,夫人二少爷到家了”
门房一路狂奔跑来汇报这个惊天大消息时,萧将军与夫人姜凌已经等候多时。
姜凌一听,便笑了,道“太好了,初儿真的愿意回家了走,斩石,我们去门口接他”
然而她一拉萧将军,萧将军却没有动,感觉像拉了一块石头。
萧斩石犟道“那个逆子,一天到晚跟我顶嘴之前让他回来不肯回来,还敢一个人跑去求亲都不跟父母说现在不过是回个家,竟然还要我去门口接他,我不去”
姜凌微微拧眉,踢了丈夫一脚,道“死鸭子嘴硬你不去我去。”
萧斩石“”
谢知秋与五谷,已到将军府外。
谢知秋翻身下马,这回没有任何错处。
她抬起头,去看这宏伟的将军府。
高大的石墙上嵌着一道两扇开的朱漆虎环大门,门前一左一右立着两座人高的石狮子,一旁还有两个佩刀护卫,这二人神情肃穆,气势远非寻常门房可比。
抬首可见大门之上的匾额,黑底上书“将军府”三个鎏金大字,威压扑面。
萧家所居的将军府,是当今圣上多年前御赐的私宅。
这也是对萧将军的补偿之一,此宅位于天子脚下,占地十余亩之大,无论面积还是地段都相当优秀。尽管萧将军已经众所周知没有实权,可是顶着漂亮的头衔,又住这样一座府邸,还是给足了颜面。
谢知秋已经提前踩过点,只是望着这座她不熟悉却要长居的府邸,心里未免忐忑。
她将马交给过来接应的家仆,与五谷举步踏入府中。
一入将军府,先是两重高高的石墙,穿过两重门后,则是一个比寻常人家开阔数倍的前庭,一看就是可供十余人同时习武操练的,只一眼,就会给常人压力。
谢知秋不动声色地左右扫着环境,面上不露痕迹。
她随口问五谷“你替我父母盯着我,他们可有给你加点月钱”
她刚告诉五谷自己去谢家提亲,第二天萧将军就来抓她回去,那么五谷是萧将军夫妇眼线的事,也基本摆在了明面上。
五谷尴尬一笑,道“将军和夫人给我加了五成月钱。还有平时给少爷买东西的钱,当然也是将军和夫人给的。”
谢知秋道“听上去还不少。”
五谷道“没办法,这事除了我没人能做,将军和夫人也是少爷早日回家”
两人正说着,却有一女子大步迎面走来
谢知秋当即止了与五谷的对话,朝那女子方向望去。
那女子人未到跟前,倒先出了声“初儿你终于回家了快来,你父亲在前面议事堂”
谢知秋抬起头,正视对方的脸,行礼唤道“母亲。”
不必再多观察,谢知秋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身份,原因无他,实在是萧寻初与对方长得太像。光是一见对方的样子,谢知秋就知道萧寻初在父母之中,相貌绝对是承自母亲。特别是一双桃花眼,两人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该女子衣装随意,说来也是梁城官员女子的常见装束,但她身上全无高人一等的矜持端重之气,反而有一种谢知秋认识的女子中少见的自在轻松。
且她眼梢上扬,五官明丽,由于气质独特,让人难以看出年龄。
谢知秋脑海中浮现出萧寻初先前告诉过她的信息
将军夫人姜凌,萧寻初之母。
边域汉女,牧民出身,善骑射,善使飞刀,性情随和,不重规矩,喜爱动物,尤其是羊。
与萧家兄弟关系和睦,萧家的母子关系远胜父子关系。
谢知秋斟酌着萧寻初与母亲的关系,再加上三年未见的生疏,她自以为态度把握得没有大错。
然而,她的眼神一与之对上,对方却猛然顿住
姜凌本是高高兴兴来接许久不曾归家的孩子的,可是眼前的“男人”一抬起头,那冰冷的目光却吓了她一跳。
初儿的确是初儿的脸,可是这眼神气场完全就是两个人。
姜凌自小和动物一起长大,又上过战场,有一种近乎野兽的直觉,不是按常识思考的人。
在与“萧寻初”对上眼神的刹那,她就突兀地止住步伐,立在离对方还有六七步之远的位置,不再靠近。
她道“你是初儿”
对方颔首。
“他”说“是。难不成我这几年变化过大,吓到了母亲”
“”
姜凌不言。
谢知秋顿了顿。
她虽然不爱说话,但观察却很敏锐,能看出将军夫人眼底的疑虑。
果然,以她和萧寻初的性格差距,想要轻易骗过日夜相伴的父母,还是有些勉强吗。
不过姜凌起疑这么快,还是出乎谢知秋意料。
萧寻初十五六岁离家,如今十九岁,正是属于成长迅速的几年,外表性情有改变,应该是合理的。
她总共才说了两句话,且应该是合理的,谢知秋反复思考,都不知道自己失误在何处。
谢知秋不想与对方僵持,不知为何,姜凌给她的感觉不太像普通人,反而更像寸刀。可是寸刀不能和人类对话交谈,姜凌却是可以的。
她直觉直接与对方在这里对峙不是好事,遂转移话题欲离开,道“母亲,可否让我先去见父亲听说他动怒得厉害。”
“”
姜凌还是没说话,只是迟疑之后,侧退一步,给她让路。
谢知秋松了口气,对姜凌浅行一礼,走向议事堂。
姜凌犹豫之后,也跟了上去。
姜凌这里悬而未决,谢知秋后面却还有萧将军的一关。
如果她没猜错,萧将军只怕和将军夫人会是两个风格。
谢知秋在门槛前一定,深吸一口气,才踏进议事堂
不出所料,谢知秋一进屋,就见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萧将军高坐在上位。
对方吹胡子瞪眼,看上去早已等了她许久,萧将军也不知是不是气了一整晚,眼底稍有乌色,但怒气完全冲淡了本应有疲倦。
谢知秋屏息凝神,面无表情地唤道“父亲。”
“逆子”
萧将军怒拍椅子扶手。
“你还真敢回来”
萧将军声响如雷,再加上多年出征积攒的军威,若是常人,光听他这一声吼,只怕膝盖就要吓软了。
然而,谢知秋却一动不动。
是她昨日亲手洒的饵,当然对迎接萧将军的滔天怒焰有心理准备。
谢知秋不但丝毫没有害怕,反而从容不迫地开始顶嘴“又不是我想回来,不是父亲让五谷请我回来的吗父亲要是不欢迎我,那我这就回山上去了”
“”
萧斩石好像没料到“萧寻初”会是这么淡定的反应,卡了下壳,稀奇地看了“他”一眼。
但他根本不会被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儿子吓住,迅速又道“你还敢犟嘴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萧将军又狠狠一拍桌子,发出巨大一声,开始一一细数他的罪状
“你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自己在山上受伤不跟父母说,一个人去考解试不跟父母说,中了解元也不跟父母说,现在更厉害了,竟然胆敢一个人跑去别人家里求亲,还不跟家里说”
谢知秋淡淡地反将一军“我就算不说,爹娘还不是都知道了。真是不在家中,胜在家中。”
“哦你这还有意见了要是没有五谷在,你早三个月就摔死了就你现在这个情况,我要再不抓你回来,你岂不是要一个人在山上把亲一成,把小孩都生了”
“有何不可难不成没有你批准,我和夫人就生不了小孩了吗”
“你”
却说此时,有一个人正好赶到门口。
书生打扮的青年快马加鞭从国子监赶回来,人还未到议事堂,已听到父亲吼声如雷响。
他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跑去救弟弟
然而一到门外,他往议事堂中一望,才发现场面与他想象中不同
他记忆中的弟弟年纪还小,是个有些小聪明却又性格懒散的少年,每回受父亲责骂,就躲猫猫一般一溜烟地在将军府里满地跑。
那孩子看上去没心没肺,可年幼孩童总是崇拜父母、想得到父母肯定的。
青年看到过好几回,弟弟在受了责骂后,就会一个人回到房间里。他会一边埋头摆弄他那些其他人看不懂的东西,一边极力掩饰自己迷惑受挫的神情,但只要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他不如往日专心,绝非完全不受影响。
青年十分能理解弟弟的心情。
他们两个兄弟两个都没怎么从父亲那里得过好脸色。
父亲是个英雄,但他似乎不想要两个不能按照他的想法成事的儿子。
随着自己年纪渐长,青年逐渐能够理解父亲的意图了,但他仍旧不能忘记曾经受过的苦。
万幸,弟弟想要做的事,似乎没有他那么危险。
他自己是没什么办法,但他想,自己已经长大,或许能帮一帮小他三岁的弟弟。
青年本以为这次回来,他又会看到弟弟那种失落又不解的神色,可此刻议事堂中的场景,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貌似弟弟的男子目光冷锐、背直如松。
在父亲连敌军都可以吓走的怒焰之下,“他”竟然丝毫没有生怯,反而迎难而上,明知会让父亲更加生气,他却仍将对方的蛮言一一驳回,而且始终保持着冷静,没有半点动摇。
当年的少年,不知何时已是男子。
青年看得心惊,不知不觉竟止住了脚步,没有立即进去帮忙,反而退到门后,静观其变。
另一边,议事堂内,谢知秋仍在与萧斩石吵架。
萧斩石越吵越是心惊,只觉得三年一别,这小兔崽子嘴皮子利落不少,气质跟御史台那帮喷子文官越来越像,看来果然是读书了。
萧斩石其实表面生气,心里倒也没有那么强硬。
一来,萧寻初毕竟去考了秋闱,还中了个好名次,在他看来,这就是儿子已经服软的标志。
二来,其实萧寻初愿意回家来,他是松了口气。姜凌因为这个事情怨他好多年了,要是萧寻初再不回家,他真的会被夫人抓去天天比剑。
之所以还在这里发火,其实萧寻初背着他提亲还在其次,最主要是父子两个闹腾这么多年,要是就这样轻轻带过了,他有点下不来台。
萧寻初的私自提亲,对他来说只是个名正言顺去抓人的好借口,他并不是真因为这个生儿子的气。
不知是不是萧将军的错觉,他觉得现在这个儿子好像和他稍微有点心有灵犀,对方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
二人装模作样地大吵了一刻钟,局面好像差不多了,那“萧寻初”见好就收,便开始服软。
“我这回回家,也不是为了和父亲吵架的。”
谢知秋定了定神,正色道。
她说“父亲既然愿意叫我回家,就说明还愿意认我这个儿子。既然如此,过去的事不如就让它过去吧,比起那些,我希望父亲与我做个交易。”
萧斩石一凝,他见儿子神色郑重,便也装作消了气,坐下来,道“你说说看。”
谢知秋说“父亲一向希望我从文,现在,我愿意从文。但相应的,我想娶城东才女谢知秋。”
“”
萧斩石凶眉一竖,心道终于到了正题。
他没吭声,等着对方后文。
谢知秋见状,也就自行往下说“不瞒父亲,其实我这数月的所作所为,皆是为娶谢知秋为妻。
“谢家暂时没有答应我的提亲,但我还会继续为此努力。
“我希望父亲做的,就是若之后谢家松口答应了我,父亲不要对此加以阻拦。
“只要父亲答应这个条件,我立即就回家来,过往冲突皆不再提。”
萧斩石脑子一转,回过神来,冷哼一声“所以,你就是愿意放弃你山上那些铜铜铁铁的破玩意,接受我对你事业的安排,但相应的,你要交换你对自己婚姻的自主权,让我同意你娶谢家女”
谢知秋颔首“不错。”
“哼,本就是一个离家出走的逆子,还敢狮子大开口要是我不同意呢”
谢知秋眼神坚定“父亲若是不同意,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我此生非谢知秋不娶,绝不会考虑其他人父亲不同意,我就回山上去,哪怕没有将军之子的身份,我也要尽自己之力,让谢家认我这个女婿。”
好小子
竟连“非谢知秋不娶”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萧斩石其实对萧寻初私自提亲的事没有那么反感,他自己也年轻过,知道年少轻狂是怎么回事。
当初姜凌只是个牧羊女,长期生活在多民族地带,连汉话都说得别别扭扭,绝对不符合任何传统父母对媳妇的期待。但他喜欢这个人,正好姜凌也喜欢他,他就自己拍板和她成了婚,红烛在军帐里一点,两人就成了夫妻。
在他看来,儿子有了心上人,还知道主动追求心上人,这是长大成人的标志,有什么可指责的要是堂堂一个男子汉,有了心悦的女人却连追都不敢自己追,反倒期期艾艾地要依赖父母去帮他做主,那才叫孬种呢。
他本来就没打算反对,但听到萧寻初居然肯为一个谢知秋做到这个份上,连执着多年的所谓墨家术都要放弃了,他倒不禁对那个谢家女产生了一些好奇。
他貌似不经意地问“这谢知秋是什么人就算这个人是个才女,但梁城的小姐都整日躲在闺房里,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喜欢她喜欢到这个份上”
关于这个问题,谢知秋也早已打好腹稿。
她说“其实早在白原书院时,我便与谢小姐相识。机缘巧合之下,我们一起下过棋,还聊过天,那个时候,我便对她心怀好感。
“今年五月,我偶然见到谢小姐的马车往月老祠去,那时我不知道她是回书院去送老师甄奕的,以为她是有了心上人,才想去祈愿姻缘,一时失神,便从山上摔了下去。
“起来后,我便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若是无法与谢知秋成婚,我此生定会后悔。
“于是我便开始认真读书。本是想万事俱备后,再去谢府提亲。但那日机缘巧合下,我看到谢家的世交秦家马车停在谢府外面,得知是秦家先一步上门求亲了,心中一时情急,才会也进谢家做出冲动的事。
“那日我在谢府,对谢老爷放下豪言,说我若中状元,会身骑高马、斜戴红花前往谢家求亲,好说歹说,才让谢老爷暂时延迟了给谢知秋定亲的时间。
“不过,谢老爷也要求我,至少要在明年春闱赢过秦皓,才可考虑将女儿嫁给我。”
她这段时间发生的变化、所做的事,萧将军如果真去问,迟早能问出来。
既然如此,她索性将所有事情都圆到一起,一股脑儿都告诉萧将军。这样,无论萧将军再知道什么,都逃不出这个框去。
果然,萧将军听完,大吃一惊。
他站起来,在议事堂里走了两圈,一双鹰目看向谢知秋。
原来是这么回事
萧将军恍然大悟。
萧寻初之前突然性情大变、还发愤图强愿意考试了,他就觉得奇怪,而现在,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原来都是为了谢知秋。
这全都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萧将军倒不反感这种转变的理由,无论原因是什么,萧寻初现在看起来确实成长了,愿意为了他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做出一定的牺牲了。
这是成熟的证据。
虽然和谢知秋结识的部分好像略显简单了一些,他可能有所隐瞒,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这个部分,那还是不问为好。
萧斩石开始认真考虑起萧寻初的“交易”,还有与谢家结亲的事来。
想到那谢老爷提的条件居然是萧寻初要考过秦皓,萧将军不由不屑地道“哼,文人”
真要说的话,萧将军其实也不怎么想和文人家结亲,据他所知,这种所谓的书香门第,繁文缛节麻烦得很,一点都不爽快。
但既然萧寻初之所以愿意读书,还是因为那个谢知秋那么硬要说来,还要感谢谢家了。
萧将军想了想,又问“依你看,那位谢小姐人品如何”
谢知秋别的不敢说,唯有这一点可以打包票,认真道“我与她相处不多,但我敢保证,她绝不是坏人。”
萧将军端详谢知秋的表情,见儿子面色如此郑重,也就信了三分。
他捋了捋关公胡,板起脸来“这件事,我考虑考虑,过两天再给你答复。你先在家里住下好了,待我和你母亲商量好了,再告诉你。”
谢知秋听萧将军这样说,已知事情成了三分。
萧将军没有当面答应,无非是觉得答应得太快显得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够威严,故意吊一吊他胃口罢了。
谢知秋便也见好就收,对萧将军行了一礼,道“儿子告退。”
门外的青年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原以为弟弟三年未曾归家,父亲又是暴怒,萧寻初此番一定在劫难逃,这才从国子监赶回来帮他。
没想到萧寻初这三年成长得如此之快,不但面对父亲的怒火仍能毫无畏惧,还能及时控制住父亲的情绪,到后面与父亲有商有量,甚至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意外之余,不免有些欣慰。
这样看来,萧寻初在家里,是暂时不需要他帮忙了。
只是萧寻初原本钟情的墨家术
青年眼神略微黯淡。
无论是何种原因,没想到弟弟终究还是和他走上了一样的道路。
他紧了紧拳头。
良久,青年悄悄后退两步,没在父母面前露面,而是就这样离开将军府,一个人回了国子监。
却说待青年回到国子监,这一日的会讲已经结束了,国子监生们成群结队地回到号舍,路上分外热闹。
他也随人潮回屋,而一进屋中,他就见自己先前让家仆拿回屋舍的书上压了支笔,笔尖笔直朝上。
这是个暗号。
青年一凛,连忙将门窗紧闭,然后翻书,很快就从书中找出一封信来。
这信表面上不过是普通的好友往来,可是细细一摸,一页纸偏厚,里面还有夹层。
青年将夹层取出,然后将茶水倒于纸页之上,才有字迹显现出来。
只见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战报
东线取胜,西线局势不明。
青年看到前面半句,眉头微微松开,但看到后面,又抿紧嘴唇。
他在屋中走了数圈,然后从床底下取出一瓶特殊的墨水。
这种墨与信中夹层写字用的是同一种,此墨以明矾石制成,写出来的字起初不显,唯有遇水才会出现,可谓加密法宝。
青年在纸上写到
假击敌侧,引蛇出洞。若是不成,保存实力,切勿恋战。
写完,他也取出一封事先准备好的正常回信,将字条夹进信纸中,信封封死,夹回书里。
是夜。
谢知秋与萧将军基本说定了关于婚事的交易,也顺利在将军府里住下,算是过了第一关。
谢知秋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她表面上或许波澜不惊,实际多少还是紧张的。
只是有一件事,还令她不安。
萧寻初本来说他母亲脾气比较友善,也不是个特别会较真的人,因此在谢知秋的想象中,将军夫人应该比将军要好相处。
但实际见了面,她才发现不然。
姜凌那种与生俱来般的敏锐,实在和普通人太不同了,简直敏感得不讲道理。
自从两人打了面照以后,姜凌就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说是敌意也不尽然,更像是野生动物在戒备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谢知秋回到萧寻初的屋子以后,姜凌也过来看过她两次,但仍是一句话不说,反而安静地观察她。
在这种压力下,谢知秋不免疑心姜凌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
可是,如果是普通人有理有据的怀疑,谢知秋可以制造出各种理由去消除破绽,让对方暂且降低疑虑。而姜凌这种几乎是直觉的东西,谢知秋却束手无策。
谢知秋稍感棘手。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究想不到太好的办法。
今日已经太累,她索性闭上眼,暂且睡去。
另一边。
主屋内,姜凌曲着腿坐在床边,眉间紧蹙,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
萧寻初成功回家,也顺利搬回了自己的院落里,这本该是件只得庆贺的好事,可自从见了“儿子”的面,姜凌就显得闷闷不乐,话也少了很多。
“怎么了”
萧将军奇怪地问她。
他早已觉察到妻子的异常,只是不太理解“你不是先前一直吵吵闹闹地说要去接初儿回来吗现在初儿回来了,你怎么反而这么郁闷”
姜凌摇摇头。
“我不是不高兴初儿回来,只是”
她回忆起今日见到“萧寻初”时,对方那如寒霜般冰冷的目光。
姜凌自己也形容不出来这种浑身别扭的感觉是什么,只道“只是这个人,真的是初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