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笔 杀死那个异乡人

是刚刚的仪式！那并不是交换神楔的仪式，而是直接让斯卡莱特与布莱特灵魂交换的仪式！

竟然会有这种东西……不对，既然有色彩之力这种明显超乎常理的力量，能够让人灵魂交换的仪式什么的，也不在话下吧。

“斯卡莱特！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啊！”朱鸠挥舞着钢刺，惊恐地质问着面前的“红王”。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反正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不介意把真相告诉你。其实本来，我的目的就不是刺杀我妹妹，而是成为她。”变成布莱特的斯卡莱特笑着说。她的语气听起来轻盈而温和，明显与布莱特那充满压迫力的语气截然不同。

“为什么？杀了她不是更好吗？”朱鸠问道。

“我问你，如果让国民知道我是杀了布莱特继位的红王，不管布莱特生前功过与否，国民一定会认为我，斯卡莱特，是杀了自己亲妹妹谋权篡位当上的红王。国民都这么认为，更别说那些与布莱特交好的臣子了。到时候你认为他们会服我这个谋权篡位之君吗？

“所以说，与其杀了布莱特，不如占据她的身体为我所用。这样便一切如常。至于现在在我身体里的布莱特，虽然有点可惜，但我只能以她企图谋权篡位，弑杀红王的罪名将她就地处死了。”斯卡莱特按着有些发酸的太阳穴，不紧不慢地说。

经斯卡莱特陈述，我感到这一切的阴谋竟是如此地合乎逻辑，只是我完全没有料到。不如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到还有“灵魂交换”这种不合常理的东西。如果我能提前知道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的话，我说不定能想到这一步。但是看朱鸠的反应，他也不像是知道灵魂交换仪式的样子，我认为这种东西应该是只有王族才能掌握的秘术。

“至于你们……”红王看着大惊失色的朱鸠，慢慢蹲下，从倒在地上的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身体里摸出了一个像是按钮一样的装置。

“不好意思了，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留活口。”布莱特说着便按动了装置上的按键。

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蜂鸣，朱鸠感到耳孔深处传出一股炙热无比的灼痛感——是那颗传声石！朱鸠想要把传声石从耳眼里取出，但是那颗传声石仿佛与耳壁粘连在一起似的，无论怎么样都取不出。不仅如此，朱鸠的手一触及那颗传声石，就会被它发出的高温所灼伤。

“不————”

在朱鸠痛苦的哀嚎声中，那颗传声石爆炸了，连同它的佩戴者的脑袋一起，炸成了一朵血肉烟花。与此同时，在红堡的其他角落中，佩戴了斯卡莱特的传声石的同僚们，无一不被传声石炸成碎片，身首异处，一朵又一朵血肉烟花在城堡的各个角落里绽开，死神的镰刀在这座红色的城堡里疯狂地挥舞。

爆炸的声音持续了一分钟左右才停止。斯卡莱特转过身，轻声感慨道：

“终于清净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了本应不再存在于世界上的人——我。

“为什么？你的传声石没有爆炸？”斯卡莱特看到我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震惊万分道。

说来也巧，因为传声石的尺寸过小导致我戴不稳，所以只能将其放在口袋里。这一细节竟然让我死里逃生。斯卡莱特按下按钮后，我察觉到朱鸠的异样，发现了传声石有问题，我便立即从衣兜里拿出了那颗传声石，把它扔到了地上，因此传声石没有炸死我，

我幸免于难。

不过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因为斯卡莱特可并不打算让我活下来。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我的大脑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运转了起来。一瞬间，一个清晰的念头闪过我的大脑，我的身体立刻动了起来。

“你逃不掉的！”斯卡莱特冲我吼道。丝丝缕缕的红光从她周身浮现出来，化作无数火焰流弹朝我打来。

不过那火焰流弹的速度极慢，就像小孩子用弹弓射出的泥丸一样。虽然我是外行中的外行，但是我能看得出来，斯卡莱特的招式和方才布莱特使用的招式完全不能比，无论是精细度还是威力。我向前冲刺，轻松地躲开了接二连三的流弹。

我想大概是因为她刚刚完成仪式，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的身体，对那种力量的掌控也相当生疏。

躲过了斯卡莱特的攻击，我径直地朝着她冲了过去。斯卡莱特大概也没想到我会主动跑向她，接连后退数步与我拉开距离。不过我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被换到斯卡莱特的身体里的布莱特。

因为斯卡莱特的身体相当消瘦，我稍微一用力便将她扛了起来。

太好了，感觉比我的水粉颜料盒还要轻！想到这里，我暗自庆幸斯卡莱特不像布莱特那样肥胖。

“斯卡莱特陛下，后会有期。”抛下这么一句看起来像是耍帅般的宣言，我扛着布莱特就往外跑。

目睹我竟舍身救走了自己作恶多端的妹妹，斯卡莱特吃惊地愣在了原地，大约有半分钟，她才反应过来，迈着笨重的步伐向外追去。

我知道，此时此刻大家一定理解不了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毕竟我一个人能不能从这里逃出去都是个未知数。

斯卡莱特已经成为了红王，即便我逃出了红堡，她若是下令在全国范围内追杀我，我必将走投无路。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世界，我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便会被抓住，迎接我的必定是死亡的结局。

但是如果我救出了布莱特，那么从今以后我与她便是立场一致的（希望她能放下与我的那些过节吧），布莱特虽然失去了原本的身体，也失去了曾经的王位。但是她的灵魂毕竟也曾是红王的灵魂，我相信她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逃出斯卡莱特的天罗地网，找到一线生机。

经过综合考量，我必须带着布莱特逃离这里。

虽然扛着一个人，但是我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我发疯一般地在迷宫般的城堡长廊里疾跑。我明白，我一旦慢下来，被抓住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我只能一味地往前跑，竭尽所能地寻找出路。一路上，我能感到无数的目光在注视着我，无论是从墙壁上伸出头的猛兽标本，还是栩栩如生的白石雕像，无论是由红色树木雕成的根雕人像，还是瓷质器皿上雕刻着的象形小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我投来了讥讽的目光。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跑到了红堡大堂——此时，大堂里空无一人，没有红骑士也没有其他臣子，大堂中央的王位此时此刻空空如也，而她曾经的主人正倒在我的肩膀上昏迷不醒。而王位的后方，一只胖乎乎的巨大红龙正在惬意地打着呼噜，作为这个空间里唯一的活物，它格外悠然自得，全然察觉不到一场血腥的政变已经在它周围悄然发生，此刻已经接近尾声。

没办法，只有赌一把了。

“快醒醒！快醒醒！”我一边喊一边用力推搡着巨龙的脸，坚实的鳞片扎得我的手阵阵生疼。

平日里连大鹅都怕的我，此时正费劲地推攘着一个光是头部就有我大半个身子高的巨兽。我知道，一旦它有起床气，按照它的体型，把我生吞了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它是这里唯一一个我或许可以操控的交通工具，如果它不愿意帮我，我大概连城堡附近的山坡都翻不过去。

“快醒来啊！快醒来！你的主人就要被杀了！”我在龙的耳边大吼道，见它不为所动，我飞起一脚踹到它的脸上，像是踹到了水泥上，它依旧沉沉酣睡，纹丝不动。与此同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完了，大概是红骑士们赶来了。

不行，这破龙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

“小甜枣，快起来。”就在这时，方才一直昏迷不醒的布莱特突然在我背上低声道，我转过头，发现她并没有醒来，只是发出了几声梦呓。但是拜她所赐，那只巨龙一听到这声句话，猛然睁开了轮胎大小的眼睛，晃动着巨大的脑袋苏醒了过来。

“陛下！她们在这里！”

不远处，几个红骑士指着我叫嚷道。

眼见着红骑士已经追到脚边，我迅速扛着布莱特爬上巨龙的脊梁。苏醒过来的巨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刺得我耳中嗡嗡作响。巨龙随即抖动了几下翅膀，弓起硕大的身躯，一个助跑冲出了红堡大堂，迎着微凉的山风飞向无边的夜空中。

“别让他们跑了！”变成布莱特的斯卡莱特指着我们大喊道。她身边的红骑士们听到指挥，立刻跟着跑了出来，无数的红箭如流星般划破夜空朝我们袭来。我不敢向后看，只能祈祷这些不长眼的箭矢不要射中自己。

很快，我便闻到了烧焦的味道，虽然红箭没有射中我，但是这巨龙体型庞大，因此十分容易被瞄准。巨龙的脊背在转眼间已经被插上了数支燃着烈焰的弓箭，烈焰让它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低吼，双翼摆动的频率也慢了下来。

我只能顶着掉下去的风险，匍匐在龙背上，努力地向后移动，伸手去拔掉巨龙身上那些火焰箭矢。箭矢上赤红的烈焰并没有因为流动的夜风而有所减弱，我的手刚一碰到箭柄就被上面熊熊燃烧的烈焰所灼伤，炙热的痛感让我下意识叫出了声。但是我告诉自己我必须拔出这些箭，不然巨龙飞不了太远。

我顶住巨大的灼痛感，卯足力气将那根箭矢从红龙的鳞甲缝里拔出。很好，拔出了一根，后面还有十来根左右。我别无选择，只能再次向龙身的尾端匍匐，去拔除其他的箭矢。尽管此时我的手已经因为箭矢上火焰的灼烤而红肿，冒起了白烟。

巨龙逐渐飞离了红箭所能达到的范围，就当我紧绷已久的心稍微有所放松的时候，一根细长的东西以我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朝着我们飞来，直指红龙的腹部，一声爆裂的巨响后，炸裂的血花从龙腹处喷射而出。

我立刻就认识到，那是猩红护法投掷的红色标枪，我曾看到她用那东西去狙击惑鸦他们，那时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东西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我。

巨龙哀嚎一声，随后翅膀便停止了挥舞，向下方的山地急速坠落……

十分钟后，猩红护法领着“红王”与众多红骑士们来到了巨龙坠落的地方。

这里是王都山的一处靠外的陡坡，巨龙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铺满雪晶草的山地上，炽热的龙血将周围的白草染成一片猩红。

“红王陛下，看来她们已经逃走了。”红骑士禀报道。

“可恶！”

红王怒喝一声，一脚踹在了那具龙尸的鳞甲上。见此情景，猩红护法眉头微皱，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很快，她便打消了疑虑，认真地整理起思绪，对身后的红王汇报道：

“虽然在这种满雪晶草的土地上，我们难以进行追捕。不过请您放心，她们跑不远的”。

“立刻在全国范围内颁布最高级别的通缉！斯卡莱特·瑞德，群青，这两人是红之国的叛国者，她们与城堡中的诸多佣人们合谋刺杀红王。一经逮捕，死刑立刻执行！如遇阻拦，格杀勿论！”

漆黑的夜空中，响彻着这位“新生”红王所颁布的第一道命令的回声。此时，红之国的国民们尚不知道，从今天以后，这座建立在红土之上的广袤王国将迎来一段无比漫长的至暗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