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笔 设计师家族的末裔
什么?
纸上文字所蕴含的信息让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哑巴丹继续写道:
我叫阿丹,是赛诺巴尔家族的长子,两百年前我的家族为红王设计了这座城市。
“你为何要帮我们脱险呢?”梅诺尔问。
阿丹听后,在纸上快速地“写道:
因为我讨厌红王。
就这么简单。
阿丹用力地攥着笔,在微光的映照下,他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懑。
我不敢去看布莱特的表情,我只能一直抓住她的手,防止她再做任何会致我们于危险中的事。这可真是讽刺,原先可以轻易决定眼前人生死的布莱特,现在被人当面谩骂却连话也不敢说……更讽刺的是,如果布莱特当初没有残忍地流放他,现在我们就不会在这里遇到丹,没有他的帮助,等待我们的可能依旧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也不能说这是恶有恶报,因为布莱特曾经的恶业却导致了如今我们获得善报。
见我们三人都沉默不语,阿丹继续写道:
红王是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对子民施以酷刑的暴君。
我认清了她的真面目。
因此,我希望能够反抗她的人,越多越好。
看完这段话,梅诺尔握住他的手,义愤填膺地说:
“你是对的!我们这些遭受红王迫害的劳苦国民们应该互相帮助,一起反抗红王昏庸的统治!”
“谢谢你。”我也对阿丹道谢道。
只有布莱特没有说话。我看不清布莱特的表情,也不想去看。
阿丹对我们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跟着他走。下水道里虽然味道不好,但是所幸是没有什么虫子一类的东西,不知道这里的人用了什么办法来驱虫。
“对了,红堡也是你们家的祖先设计的吗?”梅诺尔突然问道。
阿丹摇了摇头,但是没有写字说明。
“竟然不是吗?”梅诺尔感叹道。
我一面走一面看,便发现下水道的井壁上打着许多小凹槽,每个凹槽大小一致,而且都只有书架格子那么大。仔细一看,每个凹槽里都摆着一个形似石像的东西,但是由于光线太黑,我无法看清楚那石像的面目。只是这下水道里的凹槽数目实在太多,给我一种瘆人的感觉。
见阿丹没有说,只是领着我们赶路,我便没有发问。大概走了有十几分钟,我们看见,井壁前出现了一道扇形窄门,在这里显得十分突兀。
窄门在阿丹的操作下很快便应声打开,积年的烟尘从门缝里冒出,熏得我们睁不开眼。烟尘散去,门內的景色让我一瞬间产生了穿越时空之感,因为门里的物体完全不是一个生产力只有中世纪后期水平的社会能制造出的产物。
无数的红铜的管道整齐地铺设在这方不足十平米的密室中,将密室的每一寸墙壁填满。光滑的红铜管身反射着虫明灯的光,让这密室一下子亮堂了起来。我看见,在这密室正中央矗立着一方低矮的的铜制圆台,圆台上摆着一个铜制大床,它就像是科幻电影里会出现的那种休眠舱。
“这是什么地方?”梅诺尔惊讶地问。
就连布莱特也面露惊讶之色,看来她也不知道在王都的下水道里还有这种地方,不过这也正常,我怀疑她在今天以前都没有出过内环。
见我们三人满脸讶异,阿丹从挎包里取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似乎他早已料到了现在的事,所以提前把针对这里的说明写在了纸上:
这里是“秘密传输间”。
在王都建成的时候,红王命令我的祖先特意建造的地方。
目的应该是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国家危亡,政局动荡之际给自己留存后路。没想到现在竟被我用来拯救你们这些红之王族统治的反抗者,真是世事难料。
它所采取的技术是由古代异界人所带来的技术,那是一种以矿石为能源动力的技术。我曾在家里的藏书室中看过关于这种技术的文献资料,但是它对我来说实在过于高深晦涩。因此我只能启动它并进行简单的操作。
“异界人带来的技术?”
读到这里,梅诺尔看向我,问道:“群青,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抱歉……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我所生活的世界也没有这种东西。”我环顾四周,这里对我而言无疑是一个陌生的场所,我也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些密集交纵的管道的用途。
我们继续往下看:
我大致熟悉了这个传输间的操作流程。请你们依次躺进上面那个像是床一样的东西(根据文献记载,它的学名叫做解离舱)在我进行手动操作后,解离舱就会自行启动。接下来的事这里我不方便透露,因为有关它的文字描述对一般人来说会显得有些可怖,它的用途需要你们自行体会。不过我保证,这绝对是你们最好的逃生通道。
读完纸上的内容,梅诺尔和布莱特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梅诺尔略思片刻,突然转过身去,对着阿丹大声嚷道:
“这也太奇怪了吧!你这家伙不会是要把我们关进去放毒气迷晕,然后交给红骑士领悬赏吧!”
突然到来的质疑让阿丹手足无措,他想和梅诺尔争辩,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如同婴儿嘶喊般咿咿呀呀的声音,于是他便作罢,从挎包里掏出笔来继续在纸上书写道:
我何必这样大费干戈?
“你知道你无法从正面击败我们,所以只能诱骗我们来到一个地方,一个适合你耍奸计动手段的地方!这样你就能把我们三个顶级通缉犯交给红骑士们,从而获得一大笔巨额奖赏。说不定红王也会因此重新赏识你。我说的对不对?”梅诺尔咄咄逼人地说。
关键的是,我觉得梅诺尔的推测不无道理。阿丹与我的确只有一面之缘,如此冒着被处决的代价也要帮着我们着实让人有些费解。
阿丹无奈地抓了抓头发,随即将两根手指伸到嘴缝处,拨开了自己的嘴巴,只见他的口腔里除了两排雪白的牙齿外什么也没有!原本舌头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只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痕。
梅诺尔看到他的嘴巴后,惊恐地后退连连,显得比刚刚的阿丹还要手足无措,她连忙道歉道: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天生无法说话……”
阿丹低下头,提起笔杆,在纸张上疾笔写道:
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隶属于红王的建筑设计师,我从小便生活在中环区的庄园中。后来,我继承了赛诺巴尔家族的爵位,在红王族的臣子中有了一席之地。于是在某一天下午,我被红王请去红堡参加王室聚会。那天,我目睹了被迫身为未婚夫的朱鸠被红王逼迫后一遍遍毁容的场景。出于对他的怜悯,我将此事散步了出去,希望让朱鸠的拥护者们明白他是被红王胁迫的,而非是传闻中那样为了进入王室而不择手段的小人。后来红王知道了此事,便将我抓起来,割了我的舌头,剥夺了我从家族那里世袭来的爵位,并将我赶出了中环区。
梅诺尔看完他的自述,如鲠在喉,缓缓地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
“很抱歉怀疑了你……”梅诺尔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换作是以往,我一定会向阿丹投以同情的目光,关切地安慰他并且对他道以发自内心感谢的话语。但是现在的我只能尽我的全力按住布莱特,我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按在她的后颈处,生怕她接下来就会冲上去,对梅诺尔和阿丹破口大骂,事情发展成那样的话我就真的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布莱特竟然扭过头,一下子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湿热的眼泪很快便濡湿了我的胸口处的衣物。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布莱特哭起来就像个孩子一样,我认为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表现得最像普通人的一次。
太好了,她在这个时候哭出来,梅诺尔和阿丹也能理解。他们一定会觉得斯卡莱特的哭泣是因为目睹了自己亲妹妹犯下的暴行,因此产生了愧疚与痛苦。尽管我并不知道布莱特此时的哭具体是因为什么,但是我十分确信,她是一个从骨子里不把子民当人的昏君,不会因为路人的悲惨哭诉就会心软,就会萌生同情心,对自己之前犯下的恶行产生愧疚感。没准她是在哭她自己现在沦落到被迫听刁民哭悲的田地了呢。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对布莱特的惩罚。我想着。
但是现在我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我只需要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安慰她就行了。我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你应该知道吧,我曾经是朱鸠的同僚。”梅诺尔对阿丹说道,“我是被陷害的,但是他们却都觉得是我杀死了朱鸠!”
阿丹紧紧握住梅诺尔的手,用另一只手在笔上写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但是也许对他来说,死是解脱。
梅诺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而我怀里的布莱特的哭声也渐渐变弱,从放声嚎啕变为了低声抽泣。
“所以,谁先进去?”我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
“我来吧。”梅诺尔说罢,走向了那个被叫做解离舱的东西。
“躺进去就行了吧?”梅诺尔问。
阿丹点点头。
梅诺尔躺进了舱体中,阿丹走向房间的侧后方,对着墙壁上其中一根管道捯饬了几下,管道便开始松动,几秒后,一块光滑的圆形板图从管道中凸了出来。
这不会是来自什么火星的黑科技吧!看着这幅充满科幻感的场景,我不禁思索起来。
阿丹在那块版图上轻点了几下,只见解离舱轰然闭合。伴随着清脆的电磁响声,一阵炫目的白光从解离舱中冒出。
我迅速用手挡住双眼,以免眼睛被这强烈的白光灼伤。
在劈啪作响的电磁之声中,白光迅速扩张,最终将整件屋子都笼罩在白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