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好痛
就在妮尔与苏亦凡躲在阁楼上的同时,杨冰冰正一个人走下楼梯。
历史悠久的老式别墅以今时今rì的眼光来看已经显得有些破旧,内部装潢依然华丽。暖sè调的房间里灯火辉煌,杨冰冰一个人的影子拖在楼梯上,交叠出不同形状。
别墅里响着古老的蔡琴的歌声,低沉的女声被厚重的音响扩散出来,在空气中慢慢回荡。
楼梯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杨冰冰走下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脚步很轻缓,也很坚定。
在楼下的客厅里坐着一名老妇人,身穿雍容的旧式旗袍,一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低头看一本影集。
回忆不是老年人的特权,却是老年人最喜欢的行为。杨冰冰走近老人身边,看着老人的手指摩挲过影集上的照片,停住脚步。
老妇人缓缓抬头,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显得无比清澈,看着杨冰冰。
回到家里的杨冰冰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打扮,简洁的牛仔裤和白衬衫配以一条干净利落的马尾辫,连额前刘海都干净清爽。
面对老妇人的目光,杨冰冰低下头,盯着自己被雪白棉袜包裹的足尖沉默片刻,又缓缓抬头。
老人的目光是无声询问,杨冰冰的回答也无声而坚定。
沉默片刻后,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过无数种破冰的可能,还是没想到你居然会为这种事放弃坚持。”
杨冰冰微微抬头,漂亮的小下巴扬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她惯有的倔强。
“外婆,难道这不是大家希望的结果吗?”
“傻丫头,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希望。”看到杨冰冰的倔强一面,外婆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柔和起来,“我只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杨冰冰深吸一口气,对着外婆又低下头。
“对不起外婆,我太任性了。”
“傻孩子,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老人的语气出奇地慈祥,“我只是担心那个孩子,被你这么重视,他将来的压力要有多大。”
杨冰冰罕见地脸红了一下,跺脚抗议道:“外婆,我们只是朋友!”
“是啊,能让你放弃原则的朋友。”外婆笑着上下打量杨冰冰,“我都很好奇,那个孩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这么看重。”
杨冰冰走到外婆面前,慢慢弯腰蹲下,故意不去看那本影集:“外婆,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相信他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外婆无声地笑了:“是吗?那你愿意一直相信他吗?”
“我不知道。”杨冰冰摇头,“这种信任也许会一直持续到他让我失望的那一天吧?但我觉得他不会,他不是那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人。”
外婆拍了拍自己外孙女的手背,轻声道:“孩子,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是真心要去主动伤害别人呢?”
杨冰冰想起今天要做的事情,咬了咬嘴唇说:“我最近遇见了好多。”
“所以你才这么生气吗?”外婆摸摸杨冰冰的头,“如果这么做能让你开心,你就去做吧。”
杨冰冰点头,轻轻蹭了蹭外婆的手背,站起来,走出别墅。
入夜后这个老式的别墅区里几乎是寂静无声的状态,很少有人走动的小区内仰头能看见依稀星光。被城市的光污染遮住本来面目的星空对年轻人来说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杨冰冰独自一人从别墅门口顺着路走向街边,仰头看着黯淡的天空,按下了手中电话的拨打键。
电话很快被拨通了,电话那边的人和杨冰冰都没有说话。
两边一起沉默了几秒钟,沉默到双方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那边的人打破了沉默。
“冰冰……”
拿着电话,听到那边的声音,杨冰冰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只有两滴。
很快杨冰冰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着电话淡淡地回应。
“杨夫人。”
虽然是很生疏的称呼,还是足够让电话那边的杨夫人惊喜。毕竟这是多年以来,杨冰冰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冰冰……”
不管面对外人多雍容,在自己女儿面前杨夫人的智慧和气度似乎都不够用了,智商瞬间下降百分之九十。
杨冰冰平静了一下心情,决定直奔主题:“有人建议我联系您一下,所以我打电话给您了。”
“苏亦凡?”杨夫人瞬间想到了那个少年。
“是他。”杨冰冰说,“昨天他找我聊了一些关于您的事,后来在回去的路上,他因为我惹了一点麻烦。”
杨夫人还不太习惯跟自己女儿这么对话,但她听懂了杨冰冰的意思。
“谁做的?你想我做什么?”
杨冰冰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今天下午那个人被人袭击了,现在正在医院。我想让他再吃点苦头。”
尽管心情还在激动中,杨夫人还是笑了一下,觉得女儿在某些方面很有自己风格。
“人已经躺在医院了?冰冰,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杨冰冰咬着嘴唇回答道:“不,这是正义的惩罚。”
杨夫人的心情比刚才更放松一些了,她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无论女儿多无理的要求都会答应,却没想到是这种小事。
“其实你这件事根本不用跟我商量。”杨夫人说,“你知道身边可以联系谁,他们都能帮你解决这种问题。”
“我说过了,是苏亦凡建议我联系您。”杨冰冰说,“这是他的建议,我会听他的。”
杨夫人没想到苏亦凡居然对自己女儿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女大不中留的遗憾。但这种遗憾很快一闪而过,杨冰冰可主动跟自己说话,这比什么都好。
“算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吧。”杨夫人说,“今天晚上给你结果。现在我们说点别的,冰冰,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结束了极不习惯的与母亲的寒暄之后,杨冰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想要拨打那个电话号码,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转身回了别墅。
这样的夜晚与以前的哪个夜晚都没有什么不同,却似乎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
陆玛在市中心医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肩膀和左臂上打着石膏,脸上也是一片火辣辣的疼,不知道那张英俊的脸被摧残成什么模样。
记忆停留在酒吧里被人打倒的那一刻,陆玛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被人打成这样。
就算是跟人一言不合动手,也没这么不留情的!
心中的郁闷和愤怒无法发泄,陆玛在病床上大喊了几声之后,终于有人走进病房。
进来的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略有点秃,一张严肃到让人觉得压抑的脸,身材略瘦,穿着一件工作用的夹克衫,看起来哪里都没有任何出众之处。
看到这个中年男人,陆玛的叫声立刻停住了。
“爸……”
来人是陆玛的父亲陆鑫红。
陆鑫红看到儿子这幅模样,板着脸摇摇头。
“还嫌不够丢人吗?”
陆玛泄气地坐在病床上,低头不敢看父亲的目光。
陆鑫红指了指门外:“你那帮不管是朋友还是小弟什么的,我都给安排好了,也给了汤药费。今天这件事你必须跟我详细说清楚,你到底是惹了什么人?”
论见识和社会经验,陆鑫红比陆玛至少要丰富百倍。想到能有这么一个人,在别人甚至没认清自己真面目的情况下撂倒一群人,陆鑫红就觉得不寒而栗。
就算是自己惹到这样的人也会担心,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
陆玛惹事生非虽多,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陆鑫红没法不管。
已经询问过那些小弟整件事的经过,常年接触一些富豪的陆鑫红很清楚,要找到一个这样身手的人来收拾自己儿子,对方的能量可比自己大多了。
那人对陆玛所做的一切只能算是小小惩戒,如果来真格的,陆鑫红甚至不认为自己能看到活着的儿子。
在父亲的灼灼目光下,陆玛详细讲了一遍自己遇袭的经过,没敢夸大也没有隐瞒。顺便陆玛也说了前一天与苏亦凡的冲突,还有中午在学校门口的事。
陆鑫红听了之后简直要气疯了,他知道陆玛在外面胡来,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混账到了这种地步。
“你小子真行,还跑到人家学校门口堵门,你真当你老子什么事都能帮你摆平啊?”陆鑫红在特护病房里忍不住咆哮道,“璃月市装不下你了是吧?明天你就给我滚美国去,五年内不准回来!”
听了这话陆玛的脸都绿了,顾不得肩膀还在疼,爬下床跪到陆鑫红面前:“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个屁错!”陆鑫红怒道,不过看儿子跪在地上还是有点不忍心地转了另一个话题,“你说今天袭击你们那个人,能不能是那个挺傲气的女学生找的?”
“应该不是。”陆玛脑子还是清醒的,“如果她有这种能耐,我压根就没机会跟那小子放对。”
陆鑫红嘴上说“人不可貌相”,心里其实也颇赞同陆玛的看法。
父子俩还在猜测什么人能对陆玛不利,特护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陆鑫红心中感到一阵不妙,转身就看到一群彪形大汉冲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
就像最拙劣的黑社会电影一样,这些穿着一样服装的男人们迅速分成几组,有四个男人抓住了陆鑫红,剩下的人则把陆玛给拽下床。
“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陆鑫红知道形势不妙,连忙服软,“有什么事可以商量,兄弟们说个数,我认了!”
没有人听陆鑫红的话,四个人抓着陆鑫红面对着陆玛,另外的人则开始对受伤的陆玛拳打脚踢。
疼得死去活来的陆玛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比自己狠的人好像真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