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他日烽烟起,不负老兵颜

溪云带着普陀和众勇士们回到了镇远关。步月“哈哈”大笑道：“二哥，多亏你的绝妙计划。安西军逃跑了将近两万名士兵，又被我们砍了一万多，左右两路军也拼了不少，不败才怪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芫忍不住问道：“师兄，你接下来做何打算？”

溪云看了看黟山方向，说道：“去黟山！”

李芫睁大眼睛说道：“去黟山做什么？”

溪云答道：“去莲花峰随缘寺，师叔让我办完事后去回禀他老人家！”

李芫喜道：“那师兄，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溪云看了看李芫道：“我是去思过去的，你去做什么？”

李芫疑惑道：“思过？为什么？”

溪云看了看李芫，解释道：“师叔让我救出你哥后回去面壁思过三年。”

李芫道：“啊！面壁三年？那让我去陪你一起好不好？”

溪云道：“你去的话，我不好跟师叔交代啊！师妹，出来那么久，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伯母吧，好不好？”

在镇远关逗留了几日，李芫不情愿地跟着步月他们一起回稻城去了。溪云则是一个人向去了紫蓬山。可溪云刚到紫蓬山山脚，便被人拦住了去路。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溪云的好友邓白。邓白年轻有为，目前官至吏部侍郎。在柔然国短兵少将的当下，他是代莫洛过来对溪云封赏。让溪云惊讶的是，莫洛竟然封溪云为大将军。可溪云怎么会去坐莫洛的官呢？是溪云有病还是莫洛有病？溪云则一笑了之。邓白也说了，官不官地无所谓，可自己远道而来，又多年未见，酒肉得管饱吧？溪云无奈，只好带邓白寻一处喝酒之地。

二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酒过三巡后，邓白放下酒杯问道：“不知道云兄对‘国’一字怎么看待？”

溪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醉熏着回道：“‘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难道不是这个国吗？”

邓白摇头笑了笑，说道：“非也，非也！国不是某个王朝，它是一个文化属性。同一文化属性的群体长期生活聚集的地方便称之为‘国’。王朝的更替就好比寺庙中换了个主持，郡县更换太守，你的生活习性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中间可能会有一些老百姓死伤或流离失所，但这种破坏力其实并不大。谁人当这个主持，做这个郡太守，其实对你个人来说并不重要，也很难去主导或改变它。因为国家安定，大家都必须遵守规则，用暴力手段去改变就是违法犯罪。在这种情况下，你只需做好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拿你的评判标准或标尺去改变别人，因为所有人都想着把事情变好而非变坏。”

只见邓白押了口酒，继续说道：“而国的更替则不同，它是灾难性的，具有极大的破坏力，代表一个文化属性的毁灭或改变。就好比原本生活在水中的生物，你非要让它们上岸，或者让陆地上的生物跑到水里定居，这就是生活习性的改变，它的影响是灾难性的、毁灭性的，这种情况下你是必须做出选择的或改变的。鱼长肺，动物长腮，你接受就代表你原有的生活习性的死亡，如不接受你就需要去争、去拼命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

溪云举杯道：“邓兄高见！”

邓白笑了笑，说道：“云兄，我知道你和大王子关系很要好，但刨去感情的因素来说，坦布和莫洛他们兄弟无论谁来当这个国王那都是他们一家子的事，谁都不能插这个手！你我都是外人，其实和咱们谁都没有关系。记得你不怎么待见阉教，‘得位不正，则不能立’，这不正是那阉教的宣扬的礼法思想吗？人不能以个人的好恶来衡量人或物的好坏，君何以那么执着呢？”

溪云顿悟，酒杯换大碗，红着脸，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听君一席话，白读十年书。今日邓兄高见，让我醍醐灌顶，如沐春风！”说完，溪云将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溪云还大叫道：“痛快！痛快！”

邓白“哈哈”大笑道：“云兄豪饮！”喝了口酒后，邓白接着道：“云兄，作为那么多年的朋友，我认为你应该接受他的封赏，拿起武器，去保护这个‘国’，避免百姓遭受磨难，这才是一个热血青年该做的事！不瞒你讲，你也知道我在文飞大帅帐下主簿多年，对于他的仙逝，我非常痛惜。在这个去英雄化的无知年代里，我们时常缅怀那些逝去的英雄以告慰亡灵，这的确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毕竟时代不同了！生活如旧，习性照常，我们是不需要也没能力没动力去改变它什么，我们只是这个群体中的一个渺小的个体，所以我是能接受的，并随波逐流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溪云押了口酒，说道：“只是旧恨难消啊！”

邓白说道：“云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溪云道：“邓兄，但讲无妨！”

邓白押了一口酒说道：“所谓：‘门当户对’，我很赞同这句话！它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财富，并从古流传至今，广受认同，它就是真理。你不能说天下人都错了，而就只有你是对的！你和游女门不当，户不对，天生注定了是一场悲剧，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又能愿谁呢？那个郡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及一家老小都被你杀了个精光，管敢那个狗奴才也死了，这难道还不解你心头之恨吗？长公主已去很久了，作为老朋友，我劝你一句，是时候放下了！”

见溪云叹息不语，邓白叹道：“终究是‘酒不解离愁，药不医相思，人不如旧’啊！”于是邓白便调转话题，说道：“听说你把幽冥世界的入口告诉了于沃，不知是真是假？”

溪云道：“这么快就传到了柔然！”

邓白道：“那就是真的了？”

溪云道：“是真的，我确实告诉了于沃！不过，告诉了他，他也找不到！”

邓白疑惑道：“这是为何？”

溪云道：“那首诗写的似是而非，很难从中得到关于那世界的入口所在！怎么，莫洛也想要？”

邓白叹道：“从数万年前第一次抬头仰望星空开始，就注定人类在地球上是个不甘平凡的物种。”

溪云押了口酒说道：“所以，他也想要？”

邓白尴尬地笑了笑道：“你直接告诉他吧，我不想知道！”

那一首诗既已给了于沃，也不再多莫洛一个人。溪云叹了口气道：“好吧，既如此，我便与你回一趟稻城！”

邓白见已达到目的，便转移话题道：“今年清明我去给文帅扫墓时，见原本空无一字的墓碑上刻了一首诗歌。”但听邓白读道：

每逢国耻日，忆往泪连连。

本去阎罗地，又恐敌寇还。

凄凄复凄凄，葬魂东山前。

他日烽烟起，不负老兵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