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面具与心事
夕阳如血，树冠中蝉鸣不休。
司洛坐着杨妍的小mini，赶在晚高峰之前，抵达了津北郊区一家私人医院的重症病房。
病房空荡荡的，只有中间一张床位。小护士陪在一边，见杨妍出现，连忙起身打招呼。
“您来了，今天还算平稳。”小护士显然认识杨妍。杨妍和她简单聊了几句，小护士识趣的退出了病房。
“这家医院的院长，曾经被齐少将救过，所以吴佑出事后，二话不说的接下了他。”
司洛走到床边，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吴佑。
仅仅过了几天，男人已经和当初在幻景中魁梧凶猛的罪犯判若两人。如今的邪教蛊巫，佝偻的就像当初自己手里的蛆虫。只是那张凶狠的脸上，依旧刀疤累累，透出令人恐惧的杀意。
皮包骨头的胸口微微起伏，那是他仍保持生命体征的唯一标识。
“哎呀，坏了。”杨妍突然一声低语，惊得司洛连忙回头。
杨妍：“我刚想到，你们俩虽然身高差的不多，但是现在他比你瘦太多了，这是多明显破绽。”
司洛凝视着吴佑的脸，沉思片刻道：“人的注意力是很容易被吸引的，只要我足够像，而且给他的时间足够短，凶手就一定会出手。”
“我们是放手一搏，对于凶手来说，又何尝不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各项准备已经就绪，此时杨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而且司洛语气坚定，更加让御姐心里觉得踏实。
“事不宜迟，得赶快。”
司洛从道具栏中取出一张【古川脸谱】，按照备注上的提示，将脸谱轻轻盖在吴佑的脸上，然后再轻轻接下，扣在自己的脸上。
简单捏合，原本一张大学生的青春面容，变成了张满脸横肉，杀气四溢的脸。
“杨妍姐，受累，帮我在面具上刻疤。注意，长短，深度一定要跟吴佑的完全一致。刀疤是他脸上最显著的特征，如果这个特征不对，那才是容易前功尽弃。”
说着，带着吴佑面孔的司洛，将病房里的折叠椅放到吴佑床边，静静坐下，双腿并拢，抬头仰天。
出于方便病人休息的考虑，病房里的灯光并不强烈。杨妍眼睛距离司洛脸颊不足一分米的距离，才能做到精准下刀。
御姐掏出随身的刮眉刀，走到司洛面前，蜂腰轻弯，略带凉意的手掌靠在熟悉又陌生的脸颊上，指尖轻轻抵住面罩，对着床上的吴佑，一笔一笔的小心画下割痕。
“杨妍姐。”
“干嘛。”
“你的手，好冷啊。”
“那是你的脸太热……别说话，要不一刀让你变成JOKER。”
画了大概二十分钟，杨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她将刘海别过发梢，同时扯下格子衬衣，手臂抵在男孩的肩膀，司洛微微睁眼，心跳加速。
“别瞎看！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御姐的长腿使劲夹了他的膝盖，司洛连忙紧闭双目。可是鼻翼间渗入香气，像是含了一块奶糖。
……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御姐长长舒了口气。
“行了。”
司洛睁开快要睡着的眼睛，对着镜子和吴佑来回比对。由远及近，从上到下。
嗯，差不多了。
“可以了，我觉得我比吴佑还吴佑，阿欧，齐天概，受死吧！！”
司洛夸张的模仿着罪犯的凶狠表情，惹得女孩冷冷一笑。
“对了，还差一样。”杨妍想起什么，从道具栏调出自己长穿的黑色马甲，套在司洛宽厚的病号服下面。
【灵具：藤甲】
【品类：稀有】
【特性：增强穿戴者防御力和抗性，是九州铁卫的官方制服。】
【相传为当年孟获抗蜀时的装备，经过改良，已经不再怕火。】
“唉？正合适？我以为怎么也要小点。”女孩诧异道。
“可能我瘦吧。”司洛心说，难道我能说是因为有人的身材撑大的么？
“一定小心。遇到危险，不要逞强。”女孩帮司洛穿好病号服，不忘轻声叮嘱。
司洛俯视着女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切准备就绪，女孩拨通了手机。
“院长，我是杨妍，我需要您安排一辆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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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9点半，津北医院重症部，护士们往来于重症病房见，做入夜前的最后一次叮嘱。
六层的高级病房区，楼道里灯火通明。
这里是现实世界的官方，专门拨付给九州铁卫的定点病房，医学设备都是世界最先进的，从医生到护士，全部由九州铁卫安排。
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但是津北分部提前通报，将会有一位重要病人在12点入驻，工作人员们不敢懈怠，等待着这位重要人物。
叮！
电梯间传来提示音，灰亮色电梯门打开，英姿动人的女铁卫，推着轮椅出现在护士们面前。
轮椅上的病人脑袋斜靠在椅背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不过因为他头戴鸭舌帽和墨镜，护士们才没被那张布满刀疤的狰狞面孔吓到。
“您是杨妍吗？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就您一人护送吗？津北分部说会有大量铁卫护送。”
“病人情况稳定吗？路上有什么症状吗？”
敬业的护士们立刻围拢上来，护送着杨妍和轮椅上的病人进入了最里面的高级病房。
“不用了，各位请去休息吧。病人情况还算稳定，我们使用了特殊的灵具，不用请医生查看。”
杨妍谢绝了护士们的好意，而作为时川游人的护士们也自然知道规矩，在得到铁卫的明确意见后，只是帮助架设了各项监控设备，便谨慎的离开了病房。
确认门外无人，刚刚还蔫头耷脑的病人，瞬间来了精神，噌地动轮椅上站了起来。
“哎呦，这一路我的腰都快坐折了。”
带着吴佑表情包的司洛环视四周，视线扫过挂壁电视和高级感十足的医疗设备，不禁感叹。
“官方就是不一样，随便安排就是高干病房。”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想要爬到高位，享受更大的财富与荣华。”
女孩心事重重的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望着皎洁月色，担忧着凶案最丑陋的部分，将如何暴露在惨白天光中。
无论谁是凶手，都是令人心痛的结果。
司洛看出了杨妍的忧虑，开口说道：“杨妍姐，我知道你叹什么气。你推荐的小队人选，都是草根出身。”
“你只看到了草根，可在我眼里，他们都是缺少机会的精英。”
杨妍闭着眼睛，温柔不失坚强的声音回荡在病房中。
“我们时川游人，大抵是靠血缘一代代传递下来。子女除了继承父辈穿越者的身份，还有累加在身上一代代的名望。有些家族，甚至连灵尘经验值都能遗传给后代。百代以来，强者恒强，贫者愈贫。这种巨大的固化压力，远比你在现实世界里感受到的要大的多。那些世家子弟，他们不用努力，不用流血，只要安安稳稳的等够年资，就能平步青云，重复父辈的荣华富贵。”
“而这些你所谓的草根，不仅要承担大量繁重的劳作，还会因为干了这些工作，承担风险和责任，甚至还要像小冯和老丁那样流血牺牲。可是换回来的，只是越来越拥挤的上升通道。反倒是那些碌碌无为的世家子弟，不做事、无风险，反倒落得个干干净净的履历，平步青云，反过来还鄙视这些为他们受苦受累的同袍。我知道你很向往九州铁卫，但这就是铁卫组织乃至游人世界的事实。”
“我很渺小，也正是他们口中的草根，只能挣扎生长在最底层。但是我觉得，奋斗者应当帮助奋斗者。小组里的人都很优秀，他们需要的只是机会。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当初总署给齐少将配备的行动队成员，里面全是你所说的世家子弟。但是齐少将拒绝了。他说想给基层的兄弟们一个机会，他知道草根的不易，并愿意出手帮助。这也是我，还有我们这些草根，敬佩他的原因。”
司洛静静听着女孩的倾诉。其实放在以往，杨妍是绝对不会和一个才相识没有几天的陌生人说这些话的。但是眼下，面对即将到来的巨大压力，杨妍已经彻底相信了司洛，就像是大战前，那些和战壕里兄弟们分享情书和孩子照片的战友。
连性命前途都可以托付的人，难道不能听到心底里的声音么？
司洛正要开口安慰，突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病房时钟指向十点。
特别行动小队的成员们，以及袭击吴佑的凶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