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骸骨

呓语，呢喃。

“生存本就是难以置信的礼物，所谓的繁华，不过是为潮水预备的祭礼。”

“为此哀悼，为此痛哭，为此献礼。”

不知从何时起，脑海中响彻的呼喊，逐渐变得一致，万千的骸骨开始在地面上震颤，粘稠如琥珀般的血液在地上四散流淌。

“快跑啊！”

纳多此刻也逐渐清醒，但这份理智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恐惧和张皇。他根本没有勇气再继续向前探索，但有时候，这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走。”

这种异变很明显已经昭示了前路的危险，只有蠢货才会继续向前。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导致了这些亡者产生了暴动，但无论如何，陈秋的计划已经被彻底打乱了。

现在的情况下，要再去伏击其他的竞争者，肯定是无法做到的，无论是错综复杂的局势，还是眼前已经吓破胆的队友，都注定了成球不能成功。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了这个纳多，不仅可以完成任务的指标，还可以缩小目标，防止被别人发现，更重要的是，不用在担心被他捅刀子了。

此刻的他并没有遁入虚空，也无法拿出武器，正是击杀的最好时机。

陈秋心念一动，虽然先前纳多是在陈秋的身后，而现在逃跑的时候位置却进行了翻转。

陈秋只是将提手略微一抖，手中头骨的眼眶中便冒出了一根骨刺。紧接着，他抓住那根锐利的骨刺突刺上去，直接了当的捅穿了纳多的左腰。

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恐惧让纳多根本无法反应，在这样的险境之下，他也仅仅只能做到回头看向陈秋冷漠的眼睛。

这对陈秋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骨刺拔出，陈秋以极快的速度对着纳多的头部胡乱的捅刺，后方马上就会有危险追上，他也来不及判断自己攻击的位置，但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眼前的这个家伙击杀在此。

如果说纳多在这一刻还能够思考的话，那他最应该后悔的，就是不应该回头看向陈秋。

就是因为这次回头，才使得他的双眼都被骨刺戳穿，身体瞬间失衡，紧接着就被陈秋扑倒在地上。已然受到重创的身体，又怎么可能撑起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不过几分钟，大脑被多次贯穿的纳多便放弃了挣扎，紧接着就没有了声息。

而陈秋则是看向了后方。

那根灰雾所构造成的巨柱，似乎停止了抖动，在它其中的那个东西，好像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可是周围的呓语和呢喃，却没有一丝停息，甚至隐隐还有变得更为癫狂与杂乱的趋势。

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于是，陈秋快速的将身下的尸体扒光，试图尽快把纳多的每一寸皮肤都搜刮的干干净净。

废物利用，适者生存。作为纳多在这个世界最好的盟友，陈秋当然要让他的死变得极富价值。

在纳多的那身特战服的内袋里，陈秋又发现了三根与手中相似的骨刺，而这身衣服不仅轻便，而且储存空间大，更重要的是，它的内层是一件陶瓷片防弹衣。

虽然这套防弹衣并不能完全保证陈秋的安全，但绝对可以让他的安全系数上升一个档次。

因为这件防弹衣并没有护住全身的所有区域，至少没有覆盖人的后腰和头部。

除此之外，陈秋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纳多死后，他的皮肤似乎开始向着周围的环境同化，

或者说，开始转化为先前遁入虚空时的模样。

看起来，随着纳多的死去，他身体上所带有的力量也开始不受控制了。

那能不能对这股力量加以利用呢？

未知，神秘，但是强大。

要知道，能够随时随地隐身的作用真的不下于一把趁手的武器。如果能够配合上合适的机会，那陈秋将会成为最危险的刺客。

那要不要把他的皮剥下来？

这个念头仅仅闪过了一瞬，便被陈秋打消。无论是现在时间的紧迫，还是陈秋的技术限制，都决定了现在把这张皮完整的剥下，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如果只割下一小块，用于研究呢？

陈秋心念一动，顺手用骨刺将纳多尸体的两根小指割下，放进了头骨中。

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陈秋一定会找到人，将这种能力重新复刻，这样的话，应该也算继承那位盟友的遗志了吧？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快逃离这里。

耳畔的呓语开始逐渐疯狂，似乎所有的亡者都遗忘了自己的意志，只能机械地重复那些渗人的话语。

如森林般林立的骸骨开始逐渐崩解，如石块般的灰色表皮转化成了如羽翼般的纯白色。大地开始抖动，云层泛起了波浪，有细碎的阳光，从笼罩的灰雾中洒下。

金色的，圣洁的光柱在这片骨与血的森林中耸立，映衬着洁白无瑕的骨骼，和在地面上如琥珀般流淌的血液，显得格外的圣洁与诡异。

“绝望的魂潮会被天界的勇士所挡下，至高的主将会代为收割久违的果实！”

“一切都将会被改写，永世的轮转中……”

听不清，听不见。似乎一切都变得恍惚，但又显得如此清晰。在这疯狂的呓语中，陈秋似乎理解了一切……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一丝温热，他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却只看到一片猩红，似乎整个脑袋都笼罩在红色的幕布之下。

是脑袋爆了。

先前，混沌的理智和清晰的幻觉都在这一刻重新回到陈秋的脑海中，就连全身的疼痛都仿佛停歇了那么一刹那。

陈秋看到了生锈的铡刀在眼前落下，绵软滑腻的神像睁开了双眼，一千只手在眼前飞舞着，让血肉在空中飞舞，糊住了陈秋的眼睛……

是幻觉。陈秋很快下了这样的结论，于是便不再管他，转而还是检查自己流血的头颅。

他将左手向头顶一摸，却发现头颅顶端的两块顶骨间的缝隙中，伸出了一根硬质的骨刺，如骨质增生般，将脑袋生生撑开了一个裂缝。

就好像将一颗楔子打入西瓜的顶上，血红的瓜瓤和四散的汁液便会飞溅得到处都是。

但陈秋却没有死，而且，他发现似乎大脑中的血液和其他身体部位的并不太一样。

先前腹部和手臂受伤的血是深黑色的，还会有恶心的腐臭味，可在大脑中喷溅出来的血，却是新鲜的红血，富有活力且带有甜腥味。

当然，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陈秋仔细的摸了摸头顶的骨刺，在确认位置后，便拿起斧头，将那根骨刺敲断，旋即放在了那颗缠绕着荆棘的头骨中。

如果是常人，这种粗略的手术无异于自杀。而大脑仿佛要碎裂的疼痛，也让陈秋的动作有些许偏差，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成功的完成了这一动作。

接下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最起码不会在影响行动了。

也不知是脑海中混沌的重回，还是多次承受冲击所带来的抗性，现在那些疯狂的呢喃，对陈秋的作用已经很小了。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陈秋也察觉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远方的灰白色雾气，似乎构成了一道屏障，在逐渐向高空攀升。

就好像底部突出的玻璃杯倒扣在了桌面上，让可以活动的空间构成了一个环形。毫无疑问，这也代表着陈秋和其他竞争者活动的区域变小，相遇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能否逃出这个区域呢？或者说在这个区域中有没有能够独善其身的地方呢？

这些问题很有意义，但这已经不再是陈秋讨论的重点了。

毕竟，陈秋并不认为其他的竞争者有能够抵御这种精神冲击的能力。事实上，如果陈秋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也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么，为什么不趁现在，去寻找那些其他的竞争者，对其进行猎杀呢？

可突然，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在这种强烈的冲击下，先前的抖动就仿佛儿戏一般。而在这样的震颤下，无数的洁白色骨骼开始堆积在一起，更令人恐惧的是，其中还发出阵阵莫名的嘶吼。

那是出现在物质领域的嘶吼，而并非在精神层次上的冲击，这似乎意味着那些死去的逝者已经开始了重返世界的尝试。

怪物真的要醒了。

这个镇子肯定有问题，有大问题。

陈秋勉强稳住平衡，开始向那个离他最近的骨堆走去。

虽然地震完全没有暂停的趋势，但他还是能够在骨骼的森林中找到攀爬和缘附的部位，-而唯一影响速度的就是陈秋的斧头和手上的头骨。

三米，两米，一米。

陈秋高高跃起，将手中的斧刃深深的嵌入了眼前的骨堆之中，洁白色的骸骨，似乎比先前的灰色骨骼显得更为的坚韧，但却依旧抵挡不住有着陈秋全力的一击。

于是它们破碎，漫天的骨渣四散飞去，可是并非如涟漪般散开，而是如火药般炸裂。

锋利的碎片深深地扎进了陈秋的身体中，为他这残破的身躯又添上了一抹色彩，而随之呈现在春秋面前的，便是一只扭曲的怪物。

先前的骨堆并非是由陈秋劈开，更多的，似乎是眼前这个怪物如破蛹般诞生的发泄。

破败不堪的红黑血肉如同噬骨的蠕虫般依附在洁白的骨骼间，没有四肢，没有头颅，数以千计的骨骼以畸形的方式扭曲，然后粗陋的拼接在一起，组成眼前这一只长条形的诡异造物。

它似乎使用了先前骨堆近四分之三的骨骼和血液才勉强凝固而成，就连现在身上还散发出高温的蒸汽，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样的温度，那些骨骼也不会歪曲成眼前这样诡异的状态。

硕大的体型，超凡的力量，诡异的姿态。

这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企及的敌人，而是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恶毒的异常与诡异。

“退缩吧……为什么……”

残损而又细微不可察的低语在春秋混沌的灵魂中涌现，可又在下一瞬被淹没，不再发出一点声息。

于是，陈秋笑了。

然后，冲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