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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丘问道 第178章 学医无用

县署出动一台水车,将义庄的火都浇灭,不过烧也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堆狼藉。

钱知县手下衙门捕快去检查一圈,回来一五一十的禀报:“案头烛火倾倒,火油点着了底下稻草,一下子把火带起来。这里头本都是木头土瓦,天气又干燥,偏偏地上铺了不少干草,所以很容易着。”

没人注意的时候无方靠近陆安然,站在她身后点点头,“确实如此。”

云起耳尖,听到后叹息:“看来真是意外。”

鹿陶陶从不考虑别人的心情,故而可以直率地倾吐道:“老头儿,这火还真是因你而起,大白天你点什么蜡烛。”

周管家满面惨白,一双眼睛直愣愣没有焦点,在墨言时刻担心他突然抽过去时,他猛吸一口气,冲着废墟大哭道:“是我不好啊,老爷,我害了你们啊……叫我们怎么有颜面死后面对你们啊……”

钱知县自己心烦意乱,让周管家吼得脑袋发疼,指挥手下赶紧劝劝,好不容易等周管家再次平复下来。

他用袖子抹着老泪,“人死后阴魂混沌,烛火可作明灯,引领亡魂回家,我怕老爷他们找不到路了,才日夜点着两盏灯,只是没想到啊,我万万没想到,我就走了片刻,烛火就倒了,我该死啊……”

“行了行了,点都点着了,你还说什么。”钱知县烦躁地摆摆手,转身带着希翼地看向云起,“云世子,您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云起一摊手,“人都烧成炭了,能怎么办?还是选个时辰给葬了吧。”

钱知县眼皮子狂跳,回头怎么给督军司马交代啊!

从义庄离开,云起用玉骨扇敲着手心,脸色在逐渐西沉的霞光里明暗变化,“真是太巧了啊,晚一分都不行。”

陆安然拧过头,“世子不相信是意外?”

“非也,”云起眉宇微挑,桃花眼缀入晚霞,火红的妖冶,“不过意外也可以人造出来。”

陆安然敛眸,顺着道:“有人趁周管家离开的时候,将烛火推倒。这样一来,难道喊周管家去的纸扎店也有嫌疑?”

“有没有问过不就知道了。”抬手打了个响指,对着半空中说了句:“查一下纸扎店。”

没人出现也没有回话,但陆安然知道隐身在暗处的暗卫必定已经接了命令前往。

陆安然淡淡一笑,“帝丘虽远离王都,但来的人不少,世子不怕暴露了。”

云起抬了抬下巴,很自得地说道:“傻,像本世子这样素来行事嚣张的人,如若出门没几个像样的手下,你觉得匹配得上吗?”

“嗯,很贴切。”

云起嘶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本世子?”

陆安然神色淡然地移开目光。

天色已晚,他们现在去猴子山的话,到了那里完完全全天黑了,只好等待明日天亮了再去。

“还有,墨言前一次去县署找过钱知县,但是对于周家的事了解得还不清楚。”

云起轻笑,“你以为他真糊涂,像钱良这样的老油条,最懂得明哲保身,他越是不说,越说明周家在这当中有猫腻,行了,本世子明日再跟他好好‘聊一聊’。”后面三个字重音突出。

陆安然了然,恶人还得恶人磨。

“啊,好困。”说完正事,一夜没睡的疲倦涌上来,云起打个呵欠,用手指头拽了一下陆安然的发丝,“本世子回去睡一觉,把你的凝神丸拿来给本世子用用。”

陆安然蹙着眉扯回头发,“世子宝物众多,我手里不过是些粗制滥造的东西,配不上世子。”“何时这般小气了,还说没生昨晚的气?”

陆安然不解怎么这两者挂钩,好笑道:“世子凭什么理直气壮问我要东西,我可从未和你要过。”

“我给了,你还回来了啊。”云起耸耸肩,“再说,你人都住在我家,还和我分什么彼此。”

拿人手短,住人家的嘴短,陆安然果然说不出话来。还有一半原因,概是想到当初那块稀罕的昆仑软玉,云起确确实实是眼也不眨地就塞给了她。

于是回去后,陆安然没有拿出凝神丸,而是给了秋蝉一些香料,让她给加到香炉里。

第二天天没亮,陆安然就听到淅淅索索的动静响个不停,她前一晚没睡好,因此有些懒怠,迷糊中又睡过去,直到天光大亮才起床。

“之前外边什么声音?”陆安然洗漱时想到,顺嘴问秋蝉。

秋蝉现在摸清楚了陆安然喜好,每一份早点都是小碟子装,但是花样很多,摆了半个桌子。

听到问话,抬起头来,道:“是寻清,他让我准备了一些道家法器,说是义庄那边煞气太重,他要去做个道场,驱驱邪。”

说起寻清,秋蝉话就止不住,“人才那么点高,整日里琢磨的都是鬼啊神的,说出来的话我都学不来,非要去那边摆满三天,怎么劝都劝不了。”

陆安然反而不是很惊讶,寻清经历不同,自然与一般年纪的孩童不一样,只要不违背本意,能够随心所欲,其实也未尝不是好事。

秋蝉不这么觉得,脸上露出一丝怜惜,道:“整三天就盘坐那里念经,正常人都受不住别说一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师父,怎么教孩子的,也不知道心疼,偏偏这孩子也倔强,唉,我想着给他搭个棚子,晴天蔽日,雨天遮雨。”

陆安然听着秋蝉不停念叨,居然生出几分似曾相识的怀念,直到快吃完了才咂摸出味道,原来她竟然习惯了春苗每日在她吃饭时翻腾左右邻居那些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到底秋蝉也不似春苗爱好打听,感叹完就收拾收拾退下,嘴里还惦记要找人给寻清做个凉棚。

陆安然趁云起还没起来,从旁边摸出一本蓝底子册子,上面是她自己亲手写的书名——《医辨杂记》。

说是杂记,还真就很随意,都是她在验尸过程中的心得或者疑惑处。如果之后疑惑得到解答,她便用小篆再添上,如果没有,会空出一小片地方。

这回也是,她把周家人的情况写了一下,再回看一遍,在‘表有外伤,尸身腐烂暂不可辨’几个字下面划了一道线。

她一贯思考的时候,笔就在手里抓着,保持一个动作很久不动,连墨汁什么时候滴在纸页上也没有察觉。

一抹人影悄悄靠近,在贴近窗台的时候突然窜出来,大叫一声。

陆安然眼皮落下又抬起,搁下手中毛笔,望向隔窗笑得一脸恶劣的少女,启唇吐出两个字:“幼稚。”

少女笑容散了,嘟嘴道:“陆安然你这样很没有意思啊。”

陆安然倒也没有解释,她虽然在想事情不错,但少女靠过来那么大一个人影,她还是能感知到。

少女人矮,扒着窗台后两个脚不免垫起来,歪着脑袋靠在手臂上,说话时脑袋一颠一颠,“云大聪明问你要不要现在出发去猴子山。”

“云起醒了?”

鹿陶陶眼珠子一转,“小姐姐,你们两交流还要我传话,难道闹矛盾啦。”

陆安然一眼看穿,“如果是传话,来的是观月或者墨言。”

“哼。”鹿陶陶揉了揉鼻子,“女人啊口是心非,怎么样?还在意昨天那颗小草啊?”

陆安然整理桌上东西,头也不抬道:“人家叫禾禾。”

“禾苗嘛,不就是田里稻草。”鹿陶陶手掌一用力,人弹跳起来坐在窗台上,“放心好了,你这样心思深沉的女人,她一定不是对手。”

陆安然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几个装了不同草药的荷包,她治病不是很精通,但做药很有一手,昨晚给云起的香料比市面上最贵的安息香都要上乘。

鹿陶陶得不到回应,无趣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就直说吧,我最讨厌她那样表面一派仁慈假惺惺的人了,就只有他们是救死扶伤的烂好人,而其他人就得一个烂字。”

陆安然停下手上动作看过去,沉静的黑眸带着一丝透彻,“你讨厌医者,为何?”

“呵,你不也是?要不然你干嘛当仵作。”

陆安然摇头,“我走这一途因为我心性不适合学医。”

鹿陶陶歪头想了想,“哦也对,你让医宗赶出来的嘛。”

陆安然:“……”

“学医有什么用。”鹿陶陶对着空气愤愤不平,“虚情假意,口蜜腹剑,表里不一,假仁假义!”

陆安然撩起上眼睑,“你口中虚情假意,口蜜腹剑,表里不一,假仁假义,泛指一群,还是特定为某个人。”

鹿陶陶皱皱鼻子,扭脸哼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安然把最后一个荷包塞入袖袋,“一个人,还是个男人,一个当大夫的男人。”

鹿陶陶惊讶地扭回头,满脸写着你怎么猜到的表情。

“使女人耿耿于怀,不是仇人便是男人。”陆安然淡淡道。

鹿陶陶忽而使坏一笑,拖长尾音哦了一声,“所以你承认这两天和云起闹别扭咯。”

陆安然有心解释,视线里闯入刚刚还在被谈论的男人,花团锦簇的水蓝色锦缎换成银白轻袍,柔软光滑的布子,衬着他眉眼张扬,异常夺目光彩。

有什么敲了一下她心口,那声解释就这么消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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