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就当他准备放弃挣扎时，赵煜晢的模样突然地浮现在了脑海里，他活过了今天又能怎样，若是落到了赵煜晢手中定然比现在还要生不如死。

万一呢，万一赵煜晢言而有信呢，一家十几口的性命早就已经不在他的手上了，他除了赵煜晢已经谁都靠不住了，不得不相信他，替他遮掩。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是或不是你心知肚明，何必再来苦苦询问我。”

她真的心知肚明吗，她原是不明白的，可被郡丞这么一说倒是醍醐灌顶，赵煜晢在她心中的清白全在她的信任。

在她心里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真的重要吗？他可以是十恶不赦的恶魔或是野心勃勃的权臣再或是百战不败的将军，她大可不必在意他背后的故事，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她不肯受人指点，定然不必指点别人。

是他能怎样，不是他又能怎样，总归是抵挡不住各自实现目的的脚步。她会拿着证据揭发他，他也许会费尽心思阻止她，也许他们的立场不同但相爱无错。

可是现在还没有什么证据指向赵煜晢，全都是她的凭空臆测。

她没有让平平一剑刺死他，而是在他身上划了几十刀，想让他自生自灭。

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便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这种人就是下十八层刀锯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都不为过。

徐子寰头脑中闪过这罪恶的想法后连忙举起双手，虔诚的向天地祈祷：信女徐子寰口无遮拦，罪过罪过，万望神明垂怜，莫与小人计较。

徐子寰也是多此一举，手里做着打打杀杀的事，攒了不少孽缘，光靠嘴里说的虔诚有何用？

她看着在地上窝成一团的郡丞，他没有挣扎，只有紧闭的双眼流着泪，也许感受到了疼痛，也许是在忏悔，毕竟没有活人知道临死之前应该想些什么。

徐子寰俯视着地上的一切，总感觉身后凉嗖嗖的，有几双眼睛盯着她，原本做事十分小心的徐子寰并没有让人出去检查，最终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他们三个走后赵煜晢和大木头溜了进去，郡丞还有一丝气息，他们等了很久才离开。

第二天赵煜晢正在大狱里审讯犯人，却被徐子寰派来的人给打断了，他们带来个人，说是看见了赵煜晢杀害郡丞的全过程，但是并没有掀起什么火花，赵煜晢也只是暂时囚禁了“证人”。

徐子寰故意将这件事情全部推到了赵煜晢身上，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有些莫名其妙，她想知道赵煜晢的底线，至于他身上的秘密也并不是很重要了，在等待赵煜晢做出回应的过程十分紧张煎熬。

她原是不想试探他的，因为两个人之间有很奇怪的隔阂，徐子寰猜不透赵煜晢，但是他却总能看出她的想法，可他们一个月前还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没有表面这么简单，说白了就是赵煜晢看起来比徐子寰聪明的多，但是她不肯承认。

她自作聪明走一步算十步，算事算人，可人算不如天算，她打的算盘还是不如人意。

赵煜晢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将郡丞的死伪装成民间杀手组织桃花堂的手笔，无需证人，与众不同的杀人手法一刀致命，还有夸张的宣示和嘲讽。

当徐子寰听说了郡丞的死因后瞬间打蔫了，到底还是赵煜晢更胜一筹，她输了，她认！

事到如今，她自己都不清楚想战胜赵煜晢是对强者的挑战还是真心爱慕他，想要证明自己从而得到他的心。

赵煜晢托人传话，约她戌时后花园见，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突然开始怕赵煜晢生她的气。

她在房间里思索到了天黑连晚饭都没吃，她最后还是去了，她甚至想跟他解释清楚。

花园里挂满了灯笼，凉亭里的石桌上摆满了徐子寰喜欢吃的东西，赵煜晢见徐子寰慢慢吞吞挪着步子款款走来，殷勤的跑过去搀扶。

开始他还张罗着徐子寰吃东西，许是迟迟不见她说话，便先开了口。

“我知道是你做的。”

“他的死是你伪装的？”

“对，我怕连累到你。”

这着实是让徐子寰哭笑不得，没想到真诚竟变成了最好的武器，她想着嫁祸给他试探他的底线，他却在想着她的安危。

“若你是想通过栽赃我让我漏出马脚，那你错了，我与他们根本毫无干系。若你是想试探我的底线那更是大可不必，我尽可以告诉你，你开心就是我的底线。”

“你同我这样讲是想做什么，告诉我你的爱意如此伟大？还是想让我心甘情的愿嫁与你？”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种事情以后我来做，你生来就是正义的，活在阳光里的人要坦坦荡荡。”

赵煜晢此番话像是居高临下的神明在施舍犯错误的她一样，他告诉她要如何如何，如何才能满足神明的要求，她听着就心痒痒，非要斗上一嘴。

“私自用刑是我不对，但并不是所有女孩都是鲜花，我就爱做泥土与灰尘，我更不需要男人的庇佑，你若看不惯，大可去告发我。”

赵煜晢惊叹于徐子寰七扭八歪的脑回路，不知又碰到了她那根筋，瞬间就炸了。

赵煜晢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就想搓一搓她的锐气，气死她算了:“你不也是凭着父辈的庇佑才得以大展宏图。”

“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活法，可我生下来便不是穷人，我就有我自己要担负的责任，我凭着我自己的本事在长安有了话语权，就像出生便时便是人中之龙的你凭着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活了下来一样，可就是再尊贵的女子她也是女子，这个世界的女子没有丝毫尊严，我不服。你说我开心就是你的底线，但是你最好不要尝试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滚出长安。”

徐子寰没想到赵煜晢什么都知道，她这么斤斤计较大发雷霆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气急败坏了，想要赶紧逃离这里。

但更重要的是她愈发的感到真正聪明的人和故作聪明的人之间的差距，这感受并不是一朝一夕来的，而是相处月余日渐积累的。

我们有着云泥之别，他处处迁就我，我很欣喜，而他很惬意，这并非是他真心与我谈天说地，而是与我相处并取得我的爱慕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得心应手而已。

这是徐子寰第一次对自己没有了信心，她感觉赵煜晢可以俯视玩弄所有人，不过这样一来更是激发了徐子寰想要战胜赵煜晢的**。

她头也没回便走了，只留下赵煜晢一声声道歉和挽留“阿朝，我错了，以后你罩着我还不行吗，我蚩蚩蠢蠢，我人头畜鸣，我需要你的庇护啊阿朝……”

看赵煜晢歇斯底里的样子并没有徐子寰想的那么聪明，惧内倒是表现得很明显。

赵煜晢差点被徐子寰摆了一道，却未有一点生气，他许是能感受到她对自己也有些爱意，小孩子嘛，不知道轻重，只当她是在胡闹罢了。

这些东西在他面前不过小事一桩，毕竟就算她得逞了他也有能力解决，所以因此跟阿朝吵闹实在不值得。

他也确实没想到徐子寰能说出那一番话，看她那凶神恶煞如同狮虎的样子真能叫他滚出长安似的，不愧是整个皇城里都捧着长大的娘子，连欺负皇子时都浑身是胆子和底气。

可是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啊，他今晚本也不是来向她兴师问罪的啊，他就像个小孩子本想要跟她邀功的，觉得自己方才又聪明又有担当，一定潇洒极了，可徐子寰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满眼崇拜和充满爱意。

不过也多亏了徐子寰这一怒，他才醒悟，终于知道她心中坚守的是什么了，心中方寸之地，她却能装下如此宏大的责任。

不止是他，全天下的男人都以为良人是举止安详、蕙质兰心、聪颖贤惠的，三从四德便能囚困住女子的一生，再聪慧貌美的女子也不过是相夫教子的妇人。

徐子寰让他见到了长安女子不同的一面，世上男人们都在阻止女子独立成材，可连自己未来的娘子都无法包容的人如何能成大器，他尊重徐子寰的任何的思想与行为。

他是聪明的，也是大气的，他比其他男人睿智、大度的多，肯承认自己今日的草率和对于女子的偏见。

不过他再怎么聪明都无用，徐子寰软硬不吃，臭骨头一个，这些天只要是赵煜晢跟她服软撒娇，她都要骂上他一顿，恨不得这王八羔子离她远远的，别再来祸害她普通的又不聪慧的女子了。

她这番做派实在违心，因为她也着实是将赵煜晢坑害了一把，原本赵煜晢就无错，这下好了，还给人家惹了一身骚。

这几日，她找的“证人”在外面胡乱造赵煜晢谣，赵煜晢不愿牵扯出徐子寰，所以也并没有声张，只派去了人警告他。

他这一次了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言可畏，这种虚无缥缈的腌臜东西徐子寰早就习惯了，赵煜晢没人敢招惹自己，不痛不痒的就让别人说去吧，这件事并没有对他们有什么影响，没过几天就都消停了。

梁州的一应事务都暂时告一段落，各部都井井有条的恢复生产和房屋修缮，徐子寰身子还不是很利索，整日弓着身子在院子里晃悠，时不时地处理些政务，无聊的时候才想到平平和安安，一整天不见他们人了，她逮了个人便询问他们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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