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小眉觉得很怪异，但好在女子把那一堆乱七八糟像极了食材的东西放下去之后又撒入了花瓣，小眉看着飘了一池的粉红娇嫩之物终于觉得有点像沐浴了，于是在“今天洗澡像炖汤”的困扰中闻着熏香淡淡的香甜味睡过去了。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窗外月华倒是十分皎洁，斜斜地从窗棂处透进来，她发现那些女侍把她安置在了陌生的房间，四周的布局虽然讲究却极简洁，有一点不怎么住人的冷情感，和镜水宫不一样。

靠床的小矮桌子上放置着紫檀木小香炉，烟气袅袅升起，是很淡很清新的冷香，这香味闻着清心凝神使人耳目清明，明显不应该是晚间燃的香，小眉很快清醒了过来，只当是新来的侍女弄错了。

她向外看看天，漆黑一片中点点星子闪耀，窗外的桂树枝叶扶疏，微风从半开的窗子中吹进来，带着朦胧暗香，吹在人的脸上很醒神。

小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没跟段殷说自己不回去，半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思考，来拜访哥哥不回去也很正常吧？况且青乌宫又没有危险。

她的目光从被子上缓缓移到地上的鞋子上，一只脚在柔软轻盈且温暖的被子里蹭了蹭，目光又缓慢地移动回来，段殷又不是自己爹，她干嘛要心虚？

想清了这一点之后她一瞬间又缩回了被窝里，段殷现在肯定也睡了，她干嘛在意这个，要是明天他敢凶自己她就锤他。

……

…………

半个时辰之后，穿戴整齐的小眉一脸悲伤地拒绝了守夜侍女的挽留，从侧殿走了出去。

头顶是稀稀疏疏的星子，侍女提着小灯笼走在她的身后，不解道：“小主子，这个时候了何苦要回去呢？”

小眉心中流泪，别问，问就是爬起来就睡不着了，当然还有夜不归宿也不告知的心虚，但她不会承认的。

穿过前堂的花园，惊醒了一群睡鸟，小眉觉得段殷那厮估计也跟这些鸟一样睡得正香。

路过前面的正殿时，侍女遥遥仰望过去，再次劝她：“君上这个时候大约还未睡下，小主子走之前要不要去告别？”

小眉愣了下，这个时候还未睡？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侍女柔声回答：“子时啦。”

小眉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哥哥位高事重，有很多事要做，却不想他居然子时都还未睡下，而且听着侍女的话，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似乎是经年累月日复一日的如此，男人白日里略显苍白的脸从脑海中一晃而过，她心中有些触动，于是点了点头，决定去看看他。

到了正殿的寝宫时，侍女前去和守夜的侍从交涉，小眉在正厅等着，白日里她如同出入无人之境，无人拦她，但夜里看守的严些，况且她也是第一次夜里去见他。

事实上，小眉很快就后悔了刚才头脑一热坐下的决定，此时真的等在寝宫的门外了便局促了起来，她第一次来这位哥哥的寝宫，望着灯火通明的房间内隐约晃动的人影，里面的人好像只是松松地披着衣裳。

虽然不知道宋和碧是怎样的心境，但她的心中始终还是觉得有些陌生，骤然来到对方的寝宫后小眉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几乎想逃。

但她没有逃跑的机会，侍女很快就回来了，连带着几个殷勤的宫人，殷切地笑着领路：“小主子，您快请。”

小眉沉默了一瞬，和劝说自己前来的侍女对视了一眼，后者笑意盈盈，她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味道清淡微凉，小眉暗暗深吸几口，这熏香似乎有静心的功效，她感到心中的局促感平息了一下，轻轻踩过白色柔软的兽皮地毯，手指随着脚步缓慢地从身旁的檀木桌案滑过，小眉来到一青色绣竹的屏风前，小声地唤了句：“哥哥。”

大概是因为拘束，这声哥哥极轻极软，是后劲不足的感觉。

屏风后的人还维持坐着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小眉胆子回来一些，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没有想象中尴尬的对话，她微微支棱起来，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偷看。

圆桌摆放在床前靠窗的地方，桌子上摆放了一个和偏殿一样的小香炉，正袅袅升起淡紫色的烟雾，男人坐在桌边，偏长的双目阖着，一手撑着太阳穴俨然已经睡去的样子，眼下还有着青痕。

他刚刚应该是打算入睡了吧，得知自己来又等待自己。

心中的尴尬忽然转为愧疚，她简直想回到刚才抽自己一顿，驻足片刻后她决定去叫人进来把宋和碧弄到床上好好休息，不过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茶杯掉在地上的声音，咔的一声脆响很是刺耳。

小眉连忙转身快步回去，“哥哥，这么了？”

宋和碧见到她的出现似乎也恍惚了一下，方反应过来自己正是在等她，他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无奈道：“没事，我想倒点水，不小心手滑了。”

似乎是疲惫的缘故，小眉觉得他的脸色越发差了，整个人都带上了一股微弱的病态。

她连忙从屏风后进来，在桌子上重新拿起一个杯子给他倒水，她第一次主动照顾别人，也不知该倒多少水，便自己喝多少就给他倒多少，然后用细细白白的手指端过去，“哥哥。”

宋和碧看着递过来的茶盏微微愣了下，他的眼瞳一动，清澈的淡绿色茶水映出那张隽秀的脸上略显意外的神色。

小眉见他没接，略微质疑了自己一瞬间，下一瞬手中的茶就被接了过去，男人轻轻吹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见他喝了，小眉眼睛重新亮起来，短暂地笑了一下。

她这个表情落到了男人的眼中，于是他的眉眼一弯，柔声道：“小眉关心哥哥吗？”

小眉想也没想，顺口说了出来，“是啊，你脸色很差。”

说完就闭嘴了。

到了宋和碧这个地步，是不会生病的，所以说对方脸色不好可能被误会为质疑对方的修为，她闭嘴望地，当做无事发生。

但宋和碧却坦然地接受，点了点头，“最近有些累。”

他似乎有无限的宽容，无论你说什么傻话做什么傻事他都一概接受，很难不让人动容，小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劝他休息的话，毕竟她什么都做不了，说一些让他多休息的话无非是无意义的敷衍。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之后，小眉不想继续打扰他休息，于是斟酌着用词向他告别。

宋和碧听了后点了点头，却是起身要送她的样子。

他的正门没有关，夜里的寒凉的冷风吹了进来，带动了男人薄薄的广袖，越显单薄，小眉连忙婉拒，然而对方温和地笑着却很执着。

人都是极富情感的，特别是这样不求回报似的关爱下谁能无动于衷呢，如此走出房门几步后，小眉忽然叫住他：“哥哥，等等。”

男人脚步一顿，回望的脸上带着询问，却见她头也不会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灯火照在他的眼中，照亮了男人暗暗波动的目光，他看着拿着厚外衣走出来的少女，声音悠悠的仿佛叹息：“小眉。”

这声呼唤揉散在风中，小眉没有听见，她进门时便发现屏风上搭着一件外衣，走在外面被风一吹便想了起来，连忙回去拿了来，“哥哥，穿上它吧，夜里好凉。”

宋和碧将衣裳接过，却没有立刻穿上，他深深望了女孩一眼，随后极轻地笑了一下，才穿在身上，“好啊。”

重新走在来时的路上，月亮越发西沉，小眉估摸着时辰，觉得自己半夜回去纯粹多余，她正暗自郁闷时忽然听到宋和碧状似无意地问道：“小眉还习惯这里吗？”

小眉点头：“习惯。”

宋和碧微微一笑：“那便好，此地偏南，你住惯了干爽的北华，我还怕你住不下。”

说到这里小眉没有接话，因为她的确觉得这里不太好，很容易下雨，一下雨就湿漉漉的，所以她选择不说话。

似乎看出了她的沉默，男人问道：“若是有朝一日，那人反悔想见你，你还愿意回去吗？”

小眉顿了下，才反应过来那人是谁，对方或冷淡或严厉的面孔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她几乎瞬间又回到了刻意遗忘掉的难过中，却发现那张脸似乎有点模糊了，从她选择忘记不过几日而已。

甩了甩头，她抿着唇重重摇了一下头，“我才不，是他先伤害我的，”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谁，下定了某种决心，“以后谁伤害我，我就不要谁了，伤心太难受了，我再也不想伤心了。”

夜里很凉，露水也重，虽然醒神却也湿气沉重让人憋闷，良久后宋和碧听不出情绪地道：“你说的对。”

他没有送小眉到门口，中途有事先离开了，小眉独自穿过花园，这样折腾了一场，时间已经很晚了，再过几个时辰就该天亮了，并且逐渐下起了小雨。

小眉想着即便有人在夜里等过她此时也该睡了，如此想着她反而不急着回去了，一路走着一路避雨，又顺便摧残花园中的珍花奇草，等到青乌宫的大门时已经编出了一个花环。

她这一路走来雨却没有小，从宫门出去后都是她玩过很多次的地方，她已经没了兴趣，便把花环带在头上，决定迅速回去还能重新补一觉，等第二日醒来一定要质问段殷这个家伙有没有想自己。

如此想着她嘴角勾出一个笑来，刚要走却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人。

她愣了下，举目望去。

一青年立在不远处，青色的油纸伞遮住了小半张脸，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鸦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如同水墨画上浓墨的一笔，雨水从伞上落在他的衣摆上湿湿地滑下来，竟然早已洇透，地面上已经积攒了一些积水，清透地映出青年挺拔的身形。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持伞的手动了下，露出伞下一双静美的眼眸，他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敏锐地感知到她的位置，直直地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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