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叫徐永

乡长办公室，主管教育的副乡长拿着成绩单，正在报喜。

“乡长，大喜呀！今年小升初考渔阳二中，县里的状元出在了咱们乡！双河小学徐永，199.5分！除此之外，全乡还有七个孩子考上了渔阳二中，历年最好一次！”

周乡长点了点头：“好哇！老王，你辛苦了！能取得这个成绩，你居功至伟！各小学也做了扎实的工作！尤其是双河小学，今年竟然出了个状元，文成这小子，有两把刷子！”

“都是乡长领导得好！您刚来河寨不久，就取得了这样的好成绩，是您为我们带来的新变化。”客气一阵，王副乡长告辞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周乡长拿起电话，开始拨号，过了一阵，电话接通：“老赵！你得请我吃饭了吧？我们河寨可是给渔阳二中送去一个状元！”

电话里传来赵老师爽朗的笑声：“老周，谢谢你的大力支持！教书育人，是你这个父母官和我这个教书匠的职责，可不能放松呀！怎么样，给不给状元发点奖金？”

“可以口头表扬，奖金还是算了，小升初而已，什么时候那个叫徐永的小子拿了高考状元，我再给他发奖金不迟！”提起奖金的事，周乡长打起了哈哈。开什么玩笑，那么多学生，发少了挨骂，发多了没钱，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过去的事。

“你呀、你呀，六年之后，你说不准去了哪里，这种空头支票，不开也罢！不过，那个徐永有点意思，你可以多看几眼。”赵老师又提起了徐永。

“哦？此话怎讲？还请赵兄指点。”和老朋友的电话里，周乡长开起了玩笑。

“小学六年，徐永一直成绩拖在后面，最后冲刺十天，拿了一个全县状元。不合理的地方在于，之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合理的地方在于，他是徐国瑞的儿子。”说起徐永的事，赵老师有点感慨。

“原来是国瑞的儿子，难怪会这样！够聪明，也够古怪，和他爹一样！希望你能教育他成才，不走他爹的老路！”周乡长叹了口气。

“老周，你相信国瑞会犯那样的错误吗？我见过那个女人，说国瑞和她有染，打死我也不信！”赵校长开始替徐国瑞鸣不平。

“组织上有结论的事，老赵你还是省省心吧。徐永那小子我会多看几眼，是龙是蛇，还得看你的！”周乡长不愿再提徐国瑞的事，急忙岔开话题。

两个老朋友还想多聊几句，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半大小子出现在周乡长门前，轻轻敲门：“您好，周乡长，我是双河村徐永，我有事向您反映！”

双河村徐永？不是来找我要奖金的吧？老赵呀老赵，我可没答应你要发奖金！

“你说的人来了，先挂了，我接待一下。”周乡长挂断电话，点了点头：“你是双河小学今年的毕业生，徐永？”

徐永吃了一惊，自己的名头这么大了？

“是我，周乡长。有件事，我要向您反映一下。”

“你说吧，我听着。不过，我不敢保证，你反映的事我一定能办。”周乡长不想当面糊弄孩子，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徐永点了点头：“乡长，事情是这样的……”

徐永把到粮库交粮的事讲述了一遍，没有一点夸张、歪曲的地方，连自己骂人的话都学得惟妙惟肖。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了解一下，你先回去吧。”周乡长没有任何表态，直接让徐永回去等结果。

“周乡长，我们早上四点出发，好不容易赶到粮库，不能就这样回去呀！”徐永有点着急，争辩了一句。

“我是让你先回粮库等着！事情不复杂，很快就能出结果。”周乡长指了指桌上的一支钢笔，“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谢谢你给我反映问题，这支笔送给你。”

徐永眼前一亮，不知情的人看来，这是一支普通钢笔，在周乡长周围人眼中，这支钢笔几乎是尚方宝剑！至少在河寨乡好使！

恭恭敬敬接过钢笔，徐永道了声谢，风一样跑出办公室。周乡长有点后悔，本想对徐永考出全县第一鼓励一下，看样子，这小子要拿这支钢笔去吓唬人了！

转念一想，周乡长又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怎么唱这出戏！乡里工作人员的作风，早就该狠抓了，正好借这次机会，把这件事做起来。

粮库院里，李明表现的异常大度，有一两家麦子不太好的，他也照样放行。感恩戴德的声音此起彼伏，倒显得徐国瑞无理取闹了。

“国瑞，回去吧，把麦子再晾晾，好好扬一扬，过几天再来，反正卖粮指标是你的，跑不了的。”有人劝解起来。

徐国瑞摇了摇头：“我儿子去找乡长反映情况了，我要等他回来。”

李明冷笑一声：“徐国瑞，你还是那么天真！你以为乡政府你家开的？一个小孩子就能见乡长胡说？你的麦子不行，官司打到天边我也不怕！”

到了这个节骨眼，徐国瑞的火气也上来了：“我的麦子行不行，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李明，你以为粮库是你家开的？今天这场官司，说什么我也要跟你打下去！”

李明恼羞成怒：“今天都别交粮了，我先把官司打完！”

这一招很阴损，后面交粮的人立刻不干了，大骂起来：“姓徐的，你是什么玩意儿！麦子不行就赶紧滚蛋，别挡着我们交粮的路！”

徐国瑞立刻骂回去：“你凭什么说我的麦子不行，谁让你排到我后面！你不去骂姓李的，骂我干什么？”

可惜的是，除了徐氏父子，没人敢骂李明，纷纷指责徐国瑞，脾气暴躁的人，冲过来就要动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徐永怒吼一声：“都特玛给我滚开！谁敢动我爸，我跟谁拼命！”徐永跑到大车旁，顺手抄起车上的镰刀，护在徐国瑞身前。

半大小子最凶猛，出手根本不计后果！看着愤怒的徐永，几个冲过来的人迅速后撤。

“爸，把这支钢笔给我保护好了，很珍贵，别弄坏了。”徐永当着众人的面，把钢笔递给爸爸，心里盘算着李明会不会认识这支钢笔。

李明果然……不认识，他根本没机会去乡长办公室，怎么会认识他桌上的钢笔？

“行啊！徐国瑞，你儿子挺凶啊，敢手持利刃，恐吓老百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要杀人！你拿笔，你儿子拿镰刀，你们两个真是绝配！有种别怂，我现在就去报警！”李明转身跑向粮库办公室，把粮库院子里的混乱局面扔下不管。

这时候需要一个识货的人，钢笔上毕竟没刻着乡长的名字呀！徐永有点着急，然后，这个人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住手！我是粮库负责人周田，有什么事跟我说！”一个矮个胖子跑了过来。

徐永心中一动，立刻从徐国瑞手里抢过钢笔：“爸，这支钢笔还是我拿着，是一个长辈送的，可不能出问题。”

一边说话，徐永一边晃了晃钢笔。矮个胖子周田吃了一惊：“等等，你这支钢笔哪来的？”

“我刚才去找乡长反映问题，他送我的！”徐永高兴地几乎跳起来，终于来了识货人！

周田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差点趴在地上。周乡长刚到河寨工作，已经展露出超强的工作能力，他看在眼里，自然不能落在后面。

东绕西绕，和周乡长攀上了远房亲戚，周田前几天曾去登门拜访。那支钢笔就放在乡长办公桌的笔筒里，周田不敢直视乡长，目光一直落在钢笔上，记忆尤其深刻。

“小兄弟，到办公室说话……”周田有点发虚。

徐永冷笑一声：“到办公室说什么？姓李的公报私仇，还污蔑我们要杀人，他去报警了，我们难道去办公室等着被抓？”

周田比李明机灵得多，扯着嗓子喊起来：“老李、老张，你们一起跟乡亲们收粮入库，这边的小误会，我来处理！”

徐国瑞明显比徐永好打交道，周田一个箭步蹿过来，热情的伸出手：“国瑞是吧，我是周田，久仰你的大名，今年过春节还想去你那里求副对联，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国瑞骨子里就是个书生，只好伸出手：“周……老弟，你太客气了。我哪里会写字……”

握手持续了一分钟，周田又把手伸向徐永。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儿上，就跟你握个手！徐永心中暗想。

一只肥腻腻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徐永后悔不已，就冲这只手，对面的周田也干净不了！

周田半拉半拽，将徐国瑞、徐永让进办公室。难得一见的风扇不停吹着，屋子里一点也不闷。

“误会，都是误会！我这就让老张重新检测，国瑞兄，你是知识分子，你了解我们的仪器，老旧，容易出问题。现在天气又热，保不齐出错。喝杯水、等一等，马上就检测好。”周田的话听起来让人舒服，理由也说得过去。

有人端来两杯水，徐国瑞带的水早就喝光了，口渴难耐，拿过来就喝。徐永却不动声色，只是不停地在手里转着乡长送的钢笔。

这小子真厉害，竟然不松口！还要怎么样？难道让我把李明开除了？要知道，姓李的有背景，根本不能动！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周田开始套近乎。

“我叫徐永，双人徐，永远的永。惹了我的人，我永远不会放过！”徐永的话铿锵有力，令周田的笑脸立刻僵住。

没等周田说话，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周田看了一眼，笑容瞬间重新绽放。

“您好，乡长，我是周田，请您吩咐。”

……

“嗯，我明白，我会秉公处理，绝对不会徇私舞弊，您放心……”

电话挂断，周田有点懵，这点小事，拿支钢笔过来还嫌不够，又急急忙忙追个电话？眼前这个徐永，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