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骑车进大山

天蒙蒙亮，徐永在村口早点摊吃了早饭，骑车出发。双河村在身后，目标在远方，徐永怀揣五百块，奋力向前。

渔阳县内有一个巨大的水库，徐国瑞曾任教的地方在水库北面，一个叫甲峪的村子，距离双河村足有七十公里。也就是说，一切顺利的话，徐永要骑行五个小时以上才能抵达。

双河村到渔阳县城的路走过多次，徐永轻车熟路，一个小时后到达。买了两个面包，几根火腿肠当干粮，又买了一条烟，徐永继续出发。

又一个小时后，徐永来到水库大坝，望着一汪碧水，心胸立刻开阔起来。天下没有一个绝对的坏人，徐永对此深信不疑，事情过去了这么久，那对冤枉了自己爸爸的母女，难道没有过一点内疚？只要抓住这一点，事情就会有转机。

顺着水库西线一路向北，很快就进了山。弯曲狭窄的山区公路上，徐永骑得很辛苦。后世里，自己曾开车走过这条路，当时觉得很轻松，驾车之余，还能领略山势雄奇，如今汽车走时，才发现这条路实在难走。

一个半小时后，徐永汽车来到黑龙滩，渔阳境内的一个颇有名气的景点。因为是周一的缘故，景点外人不多。

徐永坐在景区外的台阶上歇脚，一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凑了过来。

“小兄弟，来旅游呀？吃住玩一条龙服务，试试不？”

徐永摇了摇头：“我进山有事，不是来旅游的。”

“不是旅游的？你给我站起来！坐坏了我们的台阶你赔得起吗？”小伙子瞪起了眼，气势汹汹地赶起来人。

徐永皱了皱眉，难道我看好欺负，什么货色都来踩一脚？

“我凭啥起来？黑龙滩是你家的？有事说事，没事滚远点，别打扰我休息！”

“嘿！小子，敢给我叫板！找揍是不是？你认不认识我是谁？”小伙子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看样子随时可能动手。

徐永从台阶上站起来，扫了小伙子一眼：“不管你是谁，没事找事都不行！”

“去泥玛的！”小伙子抡拳就打。

徐永侧身躲过拳头，一拳反击过去，准确打在小伙子的鼻子上。鼻血立刻喷出，徐永手下留了情，没把小伙子的鼻梁骨打折。

“你敢打我？”小伙子怒吼一声。

徐永顺势一脚踹飞小伙子，跳上自行车就跑。在人家的地盘上，没必要硬碰硬，反正没吃亏，打完就跑是最佳战术。

没等小伙子起步，徐永双脚猛蹬，已经骑出了几百米。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下次见到你，我要你的命！”小伙子狼狈不堪，眼看追不上，跳着脚大骂，恨不得隔空把徐永撕碎。

徐永心中暗笑，回去时我走水库东线，你以为还能再见到我？经过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徐永不再中途停留，沿着山路上上下下，连续骑行三个多小时，在体力即将耗尽时，终于抵达了甲峪村。

两山夹一沟，甲峪村就在山沟的中间位置，甲峪小学是这一带的中心小学，规模比双河小学大一倍。墙外有花，墙里有树，绿树掩映之下，青砖红瓦间一片宁静。

天已过午，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仔细打听那对母女的下落，想办法为爸爸伸冤翻案。

开始找房，难题来了，现在不是几十年后，民宿小旅馆遍地都是。徐永连问了几个人，都说附近没有短期租住的地方。这可怎么办？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徐永灵机一动，决定搬出文大哥的名头试试。骑车来到甲峪小学门口，学校大门没关，徐永也不打招呼，径直骑进去。

有人从门房跑出来：“停下，你是干啥的？现在放暑假，学校里没人！”

徐永跳下自行车：“你好，大叔，我是来送信的。”

“送信的？哪有年纪这么小的邮递员？骗人骗到我头上？你错翻了眼皮！”看门人脸上写满了不信，上下打量徐永。

“我真是送信的，帮双河小学校长送信。”徐永语气很恭敬，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校长让你送信？你以为我傻？你们校长是谁，说来听听！”看门人依然不信。

“双河小学校长叫文成，马上要调任河寨小学校长了，他说甲峪小学校长是他忘年交，有件事急着请教，就让我过来送信，嗯，还要把回信带给文校长。”徐永说得跟真事一样，终于把看门人唬住。

“你真是送信的？”看门人再次确认。

“真的！大叔，您帮我去找一下甲峪小学校长，我把信交给他。”徐永拍了拍随身带着的书包，仿佛里面真有一封来自远方的信。

“怪不得你知道贾校长没回县城，原来是受了文校长之托。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们校长，却听过他的大名。河寨小学呀，那可是渔阳农村小学里排在前面的！”看门人竖起大指。

安顿好徐永，看门人急匆匆走了。徐永暗道侥幸，不管怎么样，到底还是进了甲峪小学的大门。贾校长竟然真的在附近，他来了之后，万一把自己赶走怎么办？

想了一阵，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见招拆招。徐永把自行车停好，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和笔，迅速写了一封信，龙飞凤舞地签下文成的大名。

翻来覆去检查几遍，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徐永长出一口气。现在就算贾校长来了，自己好歹能抵挡一阵。

门外传来脚步声，看门人回来了。

“大叔，找到贾校长了吗？”徐永迎了上去，满脸期待。

“没找到，说是去朋友家做客了。你咋办？要不把信留下，先回去？”看门人皱起了眉。

“大叔，我是从河寨乡双河村骑车过来的，足足骑了五个小时，今天说啥也回不去了。而且，文校长让我把回信捎回去，我空手回去，他饶不了我。”徐永连连摆手。

“这可咋办？你不回去的话，住在哪里？”看门人作了难。

“甲峪小学这么大，让我凑合一宿行不行？或者，到您家里也行，我给钱！”徐永又拍了拍书包，这次书包里真的有五百块巨款。

“哪能让你花钱，这样吧，你今晚现在学校凑合一宿，我下班之后，你就在那个门房里住。不过，你可不能四处乱跑，万一学校里出了事，我吃不了兜着走！”看门人没有多想，答应让徐永住在学校门房里。

“谢谢大叔！”徐永掏出一包烟，递了过去，“您尝尝这包烟，文校长给我的，说是见到像您这样的老师，替他送出去做见面礼。”

徐永的话说得太中听，让看门人忍不住笑起来：“不行、不行，我咋敢抽文校长的烟？他要是来了，我请他抽我自己卷的旱烟，味道不错。小兄弟，要不要尝尝？”

徐永连连摆手：“我可不敢抽烟，要是让文校长知道了，他会罚死我的！这包烟您一定要收下，完不成文校长的任务，我交不了差！”

看门人半推半让地把烟收下：“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烟我得尝尝，哈哈，带过滤嘴儿的好烟！”

点上一根烟，美美的吸了一口，看门人咂摸了一下滋味，摇了摇头：“跟我之前抽的好烟一样，太淡，没劲儿！我呀，就是抽旱烟的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永，大叔。”徐永终于有机会报出自己的名字。

“徐永？双河小学的徐永？你考了今年全县第一？”看门人噌的一下站起来。

徐永假装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大叔。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胡乱考了个第一。”

“你也太谦虚了吧？徐永，我闺女学习也不错，今年同样考上了渔阳二中，不过，不如你考得好。她一直不服气，说要上初中了去看看你，到底长啥样？”说起自己的闺女，看门人脸上露出一丝骄傲。

“大叔，您闺女真了不起！”徐永急忙捧了一句，看门人脸上笑开了花。

“走，徐永，跟我回家吃饭！”看门人锁上大门，拉起徐永的手，向东走去。

徐永为了给爸爸伸冤翻案，正要寻找知情人，眼前的这个看门大叔是个绝佳的人选。一边走一边聊，还没到家，徐永已经收集到了很多信息。

看门大叔也姓贾，叫贾林，他的闺女今年十四岁，比徐永小两个月，叫贾欣婷，以本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渔阳二中。

贾林在甲峪小学看门将近二十年，用他的话说，在那一亩三分地上，他的根儿最深！

真是找对了人！徐永心里高兴，好话说得滔滔不绝，让贾林笑得合不拢嘴。

十分钟后，到了贾林家，三家大瓦房，门前一棵山楂树，点点果实隐在绿叶中，平添了几分雅趣。

“到了，徐永，跟我进屋！”贾林一边让徐永进门，一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丫头，快出来瞧瞧，我把谁带回来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走出房门：“爸，您回来了，饭早就做好了，您今天怎么晚了？咦，他是谁？”

贾林急忙引见：“傻丫头，这就是你提过多次的徐永，全县第一、双河小学的徐永！徐永，这是我闺女贾欣婷，以后是你的同学！”

贾欣婷脸上一红：“爸，别瞎说，我啥时候提他了？你好，徐永，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远在双河村，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徐永有点语塞，面对贾林大叔他能说得滔滔不绝，面对这个清纯如水的小姑娘，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来办一件大事。”犹豫了片刻，徐永只好含糊着说了一句。

“大事？你不会专程跑来见我吧？难道我也像你一样，名动渔阳了？”贾欣婷脸上忽然涌起一丝笑容，粉嫩红润的脸庞上犹如开了一朵绝美的花，看得徐永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