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碍于斯贝塔身体的异变，他想与姑姑见面的计划泡了汤，最终只是瑟卡伊进宫与其交谈了几句。烨云倒是有来探望，不过斯贝塔与这位深居皇宫的表姐并不相熟，两人只是互相交换了些魔法心得，除此之外并无他话。

斯贝塔与父亲又在京城待了三日，随后便启程回归祖地。王虽没有同意现在授予斯贝塔正式的继承人名位，不过菲尼克斯一族早已默认他为下任族长。不仅因为其才智，更因他突然觉醒的超常血脉。

时间过得很快，数月不过弹指间。斯贝塔进步迅速，族中事务也进行得顺利，一切都在正轨上。

瑟卡伊自皇城一行紧绷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或许如同纳兰均所说，这是上天的眷顾。然而，那些不为人知的暗流已汇成海啸，随时都可能淹没这深山的安宁。

这一天，菲尼克斯族长办公室。族长瑟卡伊将印信按在最后一份文件上，正想着躺在藤椅上稍稍放松疲惫的身心。

嫡子斯贝塔遵了王命，在几日前便踏上了游历大陆的旅程。说是游历，不过自己独身一人到邻近的郡城去体验外面的风土人情，最多不过半年也便回来了。算算时日，这会也该到帝陵山城了。

“谁！”瑟卡伊神经紧绷，警惕地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书架。作为不死鸟的后裔，他分明感受到那边有股异常庞大的灵魂波动。

房间内响起掌声。“啊呀呀，不愧是当代菲尼克斯家主，我不过稍微放出点气息，就瞬间被捕捉到了呢。”书架前的空间扭曲，一身着墨绿色长袍，左手中指戴有苍蓝色扳指的中年男子显露出身形。其眼眸深邃而锐利，瞳孔间反射出碧绿的光泽。

“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话么？”没等瑟卡伊回答，他便已经拉开瑟卡伊对桌的椅子坐下。

危险，这是瑟卡伊的第一反应。“阁下不请自来，意欲何为？”瑟卡伊时刻保持警惕，不放过对方的一举一动。

“倒也不用那么紧张，在下是来与领主大人谈笔大买卖的。”绿袍男子富有磁性且韵律分明的语调反映出他的职业，他应该是一位浸**法多年的人士，但瑟卡伊始终感觉不到他身上的魔法元素波动。

“菲尼克斯一族世代隐于山间，衣食自足，又有国家扶持，不需要再向外谋取私利，阁下请回吧。”瑟卡伊道。

“真是决绝，和那孩子完全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

“界非无穷，犹有尽期。这世界尚不完整，生老病死，爱恨别离，一切都会走向终结，多么的悲哀。”绿袍男子像是唱诗般叙述，“何为无尽，何为永恒，何为完美，何为终极？至少这片残世无法孕育，这溃散的世界之灵无力重聚……”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吾等追求永恒，追求极致。吾等将颠覆旧世，开创新世。菲尼克斯啊，继承了上古不死鸟骨血的菲尼克斯啊，你当明白永恒的意义。加入我们，投入吾神麾下，吾神将赐汝等永世荣光。”

“无聊。说完了吗，说完了阁下就可以滚了。菲尼克斯的领地不欢迎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我不管你是怎么躲过结界侦查的，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我不介意此地多一具焦尸。”

“哈哈哈哈哈哈……”绿袍发出狂笑，“凭你？一个小小的火系幻魔导师？”他轻咳了一声，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

瑟卡伊一阵干呕，在他的感知中，面前的男子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如海般的灵魂威压。

瑟卡伊只感觉自己被压在万钧巨石之下，无法动弹。

“灵……灵魂术师！”那是一股极为纯净的灵魂力量，是绝对正统不带一丝邪祟的灵魂魔法。“你……你是圣域的人？不……暗曜！”瑟卡伊感受到了另一股隐藏在其中的威胁。

“倒还真是……继承了不死鸟血脉的魔法师确实与其他的凡夫俗子不同呢。”绿袍玩味的看着面色痛苦的瑟卡伊，“于此，你还能将在下化作一具焦尸么，领主大人？”他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灵魂力量。

瑟卡伊面色略微好转。“你，你想做什么？”

“我？我当然是想和领主大人交朋友。毕竟，领主大人的领地可是块绝佳的宝地。灵脉汇聚，易守难攻，要再找一处可难喽。”他站起，眼中露出一丝嗜虐，“不过若是领主大人不愿与我们携手共寻盛世，那就只能将尔等视作妨碍吾神降临的肃清对象了。”

“你想利用此地灵脉进行召唤暗曜的仪式？”瑟卡伊举起法杖，准备发动魔法。

“别做这些无谓的把戏。此刻，我是以平等的身份来与你们菲尼克斯结交。这是神的旨意，劝你不要不知好歹。沐浴在神的荣光下，或者毁灭于神的威光下。选一个吧。”

“你觉得可能吗？”瑟卡伊将全身魔法力灌注到法杖上，藉由此发动魔法。在如此近的距离中，他有信心让那绿袍男子重伤。

“看来你没资格获得神的眷顾，你将为此刻愚昧无知的言辞感到忏悔。”绿袍男子不知从哪唤出一面魔镜，将瑟卡伊的魔法尽数收入其中。

室内极静，恐怕外界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正发生的事。“于此宣告，赐汝等菲尼克斯一族，永劫……”他张开双臂，碧绿的眼眸此刻染上了异神的光彩，其压抑着的灵魂力量此刻不留余地的外放。正如他所说，他想杀死瑟卡伊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的境界比瑟卡伊高出太多。

他向前轻踏一步，根本不需要在地上刻画咒文，一个充满着幽绿色光辉，上有无数晦涩符号的巨大魔法阵瞬间成型。

瑟卡伊无法动弹，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为之惊颤，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

“可以了，克洛诺斯伦萨。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可不要干扰到别的计划。”绿袍男子身边的空间开出一道裂缝，从中传出第三者的声音。

“代神使大人管的还真宽呐。”话是这么说，名为克洛诺斯伦萨的绿袍男子还是撤下了即将发动的魔法。“真是遗憾，领主大人灵魂的归宿不在我这。不过在下保证，领主大人的魂魄会在我等手中物尽其用。”他说完这句话，便踏入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呼……”瑟卡伊大口大口的喘气，除了身体仍存余悸，他的思维依然明晰。

“暗曜的使徒……不行，得赶快上报圣域，抓紧组织族人避难。”他想着，同时以还在颤抖的手快速写下字迹不算太好的信件，准备火速将消息传递给最近的圣域理事所祭神司处。

“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一名族人破门而入。“族长，我族领地外突然出现一支军队，所有下山的道路都被封锁了。”

“嘁，比起这个，先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出去。”

“信？送到哪？”

“祭神司。”

“……恕我无礼，族长，恐怕不需要了。包围我族的军队就是圣域所属。”

“……不愧是圣域，果然一切都在其掌握中……”瑟卡伊略微舒了口气，至少他认为这对现在的状况来说是个好消息。

“族长，你为什么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不，没什么，我亲自去面见圣域领事吧。”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那支军队，挂着肃清的旗帜，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肃清旗？圣域的调查速度未免也……”

“族长，不好了！”又一名族人闯入，“我族领地上空，地面，突然出现一层紫黑色的结界……上面有，暗曜的印记。”

“难道……”一股不好的念头从瑟卡伊脑中闪过。

随后，一阵声浪席卷了整个菲尼克斯族地。“受斯提亚王室所托，卫苍生正道之安危，肃清尘世之恶。菲尼克斯一族堕入黑暗，以圣神之名，对尔等施以最终审判！”这是来自圣域军队的死亡宣告。-

瑟卡伊眉头一紧，“传令下去，展开护族大阵，老弱妇幼抓紧避难，至少在我与圣域理清状况前务必完成。”他说完便背生双翼，破窗而出。

“好一招借刀杀人，不，就算是如此也未免太快了。”瑟卡伊飞速思索，却始终无法理解为何圣域的军队会突然出现在此，并二话不说派出最精锐的肃正军。“他们刚刚说，斯提亚王室……？”

如今菲尼克斯族地上空共有三层结界，从外到内依次是圣域的纯白色压制结界，暗曜的紫黑色结界，以及最里层暗红色的守族大阵。

瑟卡伊明显感觉到飞行受到限制，无法达到平日的千米高度。但即便如此，从现在的高度也可以将族地尽收眼底。

地面上不断浮现暗曜的法阵，但瑟卡伊知道，那些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实质威胁，恐怕是用来使圣域认定菲尼克斯与暗曜存在勾当的工具。

瑟卡伊扫了一眼对面的军队。他明白，彼此力量太过悬殊。虽然族内可作战的人数看上去比那三千肃正骑士超出一倍，但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三千肃正骑士足以攻下一座城池，菲尼克斯族地虽位于灵脉汇聚的永炎山脉中，依地势看确实是易守难攻。但在对方有压倒性力量优势时，这地形反倒成了弊端，换句话说，菲尼克斯现在的处境就普通瓮中之鳖。

瑟卡伊加快飞行速度，必须在双方交战前将这天大的阴谋与圣域领事道明，否则这大陆史上又将多一起惊天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