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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洞石

在短促的爆炸声后,卫长老手持的符画逐渐暗淡,看来成对的传声符画在其中一方被毁后也就失去了作用,不过卫长老此刻心情颇好,把无用的符画随手扔在了一旁。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解决掉一个可能出现的麻烦,看来此次我立功在即,坐上内门长老的席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罢了。”

卫长老兴致高昂,在严家副殿的房间内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

之后他把目光转向一旁的人形大冰块,刚才还痛苦挣扎的张云已经平静下来,四肢自然下垂悬空在冰块中,从远处看去,人形冰块的动作和张云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一个外门弟子换来一具冰傀儡,失败无数次之后老天也终于开眼了吗,咔咔……”

卫长老深陷的眼窝眯成一条缝,继续说道:“希望这张生也能侥幸留一口气在,如此便能给冰魄门带回两具冰傀儡,以及成功夺取拥雪城的功绩!”

说罢从怀里摸出另一张传声符画,灌入灵气后符画便被激活,其中传来一个声音问道:“可是卫长老?”

卫长老回答道:“正是,城内的准备完成了,你们还有几日?”

符画里的声音思考片刻,回答道:“明日正午。”说完符画暗淡的光芒便熄灭了。

卫长老收回符画,走出副殿房间,向严家府邸的后山花园走去。

“雨儿,许久不见近来身体如何?”开口说话的是严天,这个苍髯如戟的男人此刻流露的表情带着浓厚的温情。

“回父亲,孩儿此番一去多年,对父亲久疏问候了,孩儿一切都好。”冷漠的声音传来,这人便是严天的大儿子——严雨。

严雨是严家自从开山老祖和几位家中祠堂供奉着的先辈之后,降生的第一个有修道天赋的孩子。

不仅如此,严雨的修炼天赋甚至得到了冰魄门各大长老的盛赞,冰魄门前来纳徒的当天,拥雪城严家可谓门庭若市。

拥雪城严家的大儿子、天资绝艳的修道天才,想到这些严天此刻却并没有多少骄傲自豪的情绪。

严雨个头和体型仍旧差铁塔般的父亲一大截,长发在尾部扎起,束成较为蓬松的发结,面相可谓十分俊朗,细长的眉毛纤薄的嘴唇,精致得仿佛女子。

不过那对眼眸实在太过冰冷,瞳孔深处透露出摄人的寒芒,就算此刻与父亲搭话时薄唇保持着笑容,但眼神所及之处恨不得立马结出冰花。

严天心中沉痛万分,严雨是自己与已故的妻子所生,之后出生的严雪、严冰的母亲都不是正室妻子,这么多年严天始终没有将其抬为正室,足以见得其对亡妻思念之深。

严雨当时说要加入冰魄门修道,自己虽然有些疑虑,但不论怎么想,此事对严雨、对严家来说都是没有弊端的大好事,自然也答应了下来。

但随着严雨修道日渐精进,归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而且每次回来,曾经待人温和让人如沐春风的儿子,就越发变得陌生而冰冷,最终成为如今的模样,薄唇淡然一笑,但面如永冻之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此次归家乖儿准备待上几日?何不多留些时日陪陪为父和你的两位弟妹?”严天强颜欢笑,不想儿子看出自己的悲痛,于是转移话题希望多挽留严雨一些时日。

“不了父亲,此次归家是门派长老的安排,一切以卫长老的命令为准,等在拥雪城的事情办完了,我便随长老一同返回冰魄门。”严雨开口,依旧是保持着适度的浅笑。

他的眼睛不再看着父亲,而是远眺着花园外,此时园外一颗老树的树杈上正有一只鸟儿破出寒冬的禁锢,舒展着娇小的身体。

严天的大女儿严雪自幼精明能干,早已不需要做父亲的多加帮衬和担心,而小儿子严冰却是冥顽不灵,怎么也改不了纨绔子弟的脾气,还好有了此次教训。

而对严雨,严天的后悔之情随着每次儿子归家探访,就越发积累沉淀,他只希望当时能不顾严家的发展,以绝对强硬的姿态拒绝严雨和冰魄门搭上关系。

只是这一切,已经如同自己与最在乎的儿子之间无法再靠近的距离一般,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打破父子二人沉默的,是一声枯朽嘶哑的声音:“严雨,事情已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在副殿看守冰傀儡,它刚稳定下来可能还会发狂,你去把张生带回来。”

严雨站起身来,对卫长老回答道:“是,卫长老,严雨这就动身。”

二人在向严天示意后便踏着缓慢的步子走向副殿,只留下严天独自留在后山花园中,远处树杈上整理着羽毛的鸟儿也早已不知飞向了何方。

走到一半,卫长老从怀里摸出一个如玉般温润的石牌,正准备交给严雨之际,忽然眉头一皱说道:“不好!张生的命牌毁了!现在没有张生的具体位置,你就前往璨石场的大概方位用道法寻找张生吧。”

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命牌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摧毁才对。

“徒弟领命。”严雨回答完后一阵寒风挟裹着碎冰渣席卷整个门廊,把卫长老的衣襟吹拂地不停飞舞,等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此处已经没有了严雨的身影。

时间稍微倒转,一切都来到自爆符画爆炸的时刻。

“轰!”爆炸声把萤火大声的呼喊都给掩盖了下去,烟雾弥漫了废弃矿场的四处。

待烟雾消散之后,张生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自己,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身体,除了衣服上被爆炸扯出了一些缺口外毫发无损,自己竟然还活着!

“哈……哈哈……我还没死,我居然还没死!”张生的小腿失去力气,整个人瘫坐了下去,这时才看到烟雾中心出现的人影,正是他刚才护住了自己。

“易离,你怎么样!”萤火马上上前,眼神里充满了自责与担心。

“我没事,没受大伤。”易离回答道,不过他现在的惨状与说出的话可谓是大相径庭。

只见易离双手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几根手指被爆炸轰到血肉横飞只能通过垂吊连接在手上,掌心处的伤势最为眼中,已经可见森然的白骨。

看到此景,萤火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张嘴伸舌,准备用牙齿咬破舌尖之际被易离严肃地喝止道:“我没事!”

萤火瞬间回过神来,想起不远处的张生此刻正瘫坐在地上,发懵般地看着这边。

“这……易离……我实在……”张生被眼前易离所受的重伤吓住了,只能支支吾吾说出一些不成句的词语。

易离只是摇摇头,萤火俯身撕开了破旧斗篷的下摆位置,完全不在乎裸露出来的肌肤,准备给易离的双手暂时包扎一下。

只听萤火说道:“先把血止住,会很疼,忍一下。”说完便把撕扯下的布条一层一层缠绕在易离手上。

“好!”易离应答一声,紧闭着双眼,身体时不时颤抖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停冒出,萤火都腾出手将其一一擦拭了。

包扎需要将垂吊着的手指先扶回原位,再用布条缠绕起到固定的作用,把手指部分完全包住之后再往下,把不停渗血的手掌处包住,但血液还是很快就浸出了布条,染出一大片血花。

处理完毕后,萤火把剩余的布条在易离手腕的位置打了一个结,就此处理完了其中一只手。

易离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试图安慰萤火,萤火此时紧抿着双唇,眼角和鼻尖都有嫣红点缀,她显然不是第一次为易离包扎伤口了。

张生依旧瘫坐在地上,木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算多年之后,他还是能瞬间回忆起此情此景

易离两只手都包扎完毕,此时他只能将两只手的掌心向内、手指向上保持举起的姿势。

他向瘫坐在地上的张生问道:“符画还能同时拥有两个功能?”

张生一时语塞,他苦思冥想也不会想到易离开口会是这样一句话,他强打精神回答道:“确实可以,只需要在符图上再篆刻上另一幅符图。”

易离和萤火沉默,将此事牢牢记在了心底。

“你们……你们难道不怪我?”张生试探性的开口。

萤火表情很悲伤,说道:“你也差点死,这不可能是你的计划,你被冰魄门给……”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张生双肩垂下,说道:“我知道,我被冰魄门抛弃了,从来找你开始,我就已是一颗弃子。”

易离此时开口说道:“但你没死,现在冰魄门也不知道这件事,快走吧,离开冰魄门。”

“哪有这么容易,加入冰魄门不是这么儿戏的事。从踏入山门之日起,每个人就得到了一块命牌,通过命牌就能确认弟子的位置和生死,卫长老一旦查看命牌,就会知道我还没死。”

“那想要脱离门派,就把命牌扔了便是,何必一直带在身上?”萤火有些不解。

“命牌对持有者的限制就在于此,一旦初领之际滴血认主,命牌则成为了持有者的一部分,一旦距离过远,命牌中的精血会直接消散影响到持有者,轻则伤及神魂,重则……”

“这……”易离萤火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命牌对门派弟子的束缚之深达到了如此程度。

“我想看看命牌。”易离说到,他对张生口中这块牌子还颇有些兴趣。

张生没有推辞,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石牌,这块牌子相较于卫长老那块通体温润白皙的石牌而言,只有一小块区域是白色,其余部分都是普通石料。

易离双手不便,自然是由萤火接过,但张生没想到萤火在拿到命牌的瞬间便惊呼出声,道:“这里小块的白色!是镣铐的石头!”

易离瞳孔剧震,立马聚焦到命牌左上方那不多的白色石料上,之后跟萤火对视一眼,两人皆点头确认。

易离立马发问,语气甚至有些急切:“这是什么东西?为何命牌上会有这种东西?”

张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是头一次见易离展露出这种情绪,连忙回答道:“这是洞石,与璨石一样同属于地下矿藏,冰魄门里的每块命牌或多或少都会有洞石存在。”

“这洞石具体有些什么用途?”易离继续发问,语气依旧急切。

“洞石类似于人体内的气海,能够容纳道气灌入,除了制作命牌,也可用来制作道者所用的道具或武器。”张生答到。

萤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本来好好的把命牌拿在手心,现在却只用纤细的指尖捏住,警惕地看着命牌上的小块洞石。

“竟是这样,这洞石能大量开采吗?”易离追问,能感觉出他对洞石的由来大为吃惊。

“洞石可以说是现在修道界的基石,但凡是修道者,不论门派或是道城都对洞石十分垂涎,稍大一些的洞石矿脉甚至有可能引发圣国间的争抢,因此大部分洞石矿场都掌握在圣国或是道盟这类的庞大的修道势力手中。”张生补充道,对他以及对大多数修道者而言,这些无非是常识罢了。

洞石的消息让易离和萤火暂时沉默了,交换眼神后都发现了对方的不解与困惑。

张生见状急忙开口道:“我想长老应该知道了爆炸符画生效的事,很快就会根据命牌的方位找寻过来了,你们俩……快走吧!”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你没死又放走了我们,这个卫长老难道能放过你吗?”萤火问道,她是真心实意在为张生感到担心,毕竟卫长老此番计划是以张生的生死道消为前提,现在他身上连轻伤也没有,再放走易离二人,恐怕难以对卫长老交代。

“我……我不知,但我不能对你二人恩将仇报,快走吧!卫长……不,卫良生来了你们就走不了了!”张生坦然说道,他其实很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但就是无法违背自己心中已经做出的决定。

这时易离没来由地说道:“我来试试,说不定能成。”说完示意萤火把命牌上其他的石料掰断,只留下洞石的位置。

萤火看起来没用多大的力气,轻轻一掰就取下了小块洞石,要知道就算是普通石料,这质地也不是一个少女能徒手掰开的。

张生有些发懵,不知易离的真正意图,问道:“难道你想徒手毁掉洞石?凭人族的肉身怎么可能徒手捏碎?”

“放心,我有经验。”易离简短地回答道,但却让张生更加摸不着头脑。

萤火递出洞石块,接触到手掌的同时让易离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声。

“别勉强!”萤火说道,她担心此举会加重易离手上的伤势,但却没有阻止易离鲁莽的举动。

“你怎么不拦着他!这样会平白加重他的伤势!”张生急忙上前想要阻止,却不料被萤火拦下。

“相信他!我们邪修自有邪修的手段。”萤火嫣然一笑,语气之中透露出对易离近乎无理由的信任。

“喝!”易离发力握紧洞石,难以想象他被符画炸伤的手掌此时正经受何等痛苦。

“不可能的易离,凭你的肉身怎么可能……”张生此时非常慌乱,不过他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

“喀嚓……”易离随后颤抖着摊开手掌,原本的洞石已化为齑粉,被布条浸出的血液染成一片鲜红。

易离嘴上带着笑意,开口只有两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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