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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紫衣侯

26

紫衣侯。

这是来自将士的肯定 ,比承袭来的爵位,更令云昭欢心。

甘青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削瘦的脸上露出一种类似孩子一般的稚气和快乐。他看着她的目光里突然出现一种光亮,漆黑的眼睛中星光点点。

“先生!”

甘青抬头看过去,迎面走来的人穿着浅青色的衣袍,裹着银狐大氅,缓缓地走过来。身边紫色的身影已经自眼前冲过去,欢快得像只小鸟。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

云昭跑到王砚书面前,看了看他的脸色,微微蹙眉:“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天气这么冷,可别再病得重了。”

王砚书抬手摸摸她的头。伤病折磨着他,令他越发瘦弱,纤长的手指几近皮包骨。

“我没事,大夫说我的伤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云昭叹了口气。

“可瞧着先生的脸色仍不是很好。”甘青走过来说。

云昭回头瞥他一眼:“这是我的先生。”

她这样霸道又毫无理由的占有欲,王砚书莞尔,甘青脸色一白。

王砚书的手拍了拍云昭的肩膀,半带责怪,半是爱宠,他朝甘青说:“昭儿无礼,将军见谅。”

甘青冷嗤一声:“我与云昭是同袍,我俩不分彼此。”

云昭踢了他一脚,转身牵起先生的手。

“先生,我送你回去。你肯定是偷跑出来的,十三拗不过你的。”

甘青不知道王砚书偏头在她耳边低语了什么,云昭忽然笑起来,如三月艳阳里的一株芍药。他们相携的背影那么亲昵温柔,朝阳透过云层落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除夕夜军中杀猪宰羊,备好了美酒,虽不能多饮,但至少解一解多日的疲乏。

云昭派人往百姓家中送些酒食,共庆良宵。她在军中喝了两盏酒,又到府衙和官员们吃饭。

“来来来,侯爷,下官敬你。”

云昭看了看身边面红耳赤的府尹,眨眨眼,一下子趴了下去,嘟囔着:“喝不了了,喝不了了。”

几位大人看了看她,十三从门外走进来,将她扶起来。

云昭像没骨头一样靠在十三身上,醉醺醺地朝桌上的几个人挥挥手:“来!喝!”

府尹呵呵地陪着笑:“侯爷醉了,醉了。快送侯爷回去休息吧。”

十三颔首,半拖半抱地扶着云昭走了。

见人影走远,他们收回目光。

“嘿,这侯爷真是一点不避嫌。”

“她在军里摸爬滚打,只怕是早将男女之防忘干净了,懂什么礼仪。”

“谁敢娶啊,这样的女人娶回家,怕不是房顶都掀翻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相视大笑,彼此举杯:“终究是个女人,这么两杯酒就不行了。来,咱们喝。”

“来来,喝。”

云昭走出院子便站了起来。

十三拱手:“属下冒犯了。”

她摆摆手:“去和十七他们喝酒吧,今夜放你们假。”

“谢侯爷。”

云昭换了一身粉色的裙子去找先生,娇俏得像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

王砚书备了小席面,有云昭爱吃的酱鸭和油酥虾。

“砚书!”云昭跑进来,笑容满面。

王砚书站起来迎接她,她顺势扑进他的怀里。

她的鼻尖在爱人的胸前蹭了蹭,撒娇地说:“我想你了。”

王砚书莞尔,将她抱紧。他无声的回应云昭了然。先生一向内敛,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她懂,从不为此苛求。

吃过饭他们牵手到外面散步。除夕夜家家灯火点点如星。

他们站在城门上,遥看万家灯火。

云昭笑说:“砚书,我在玉阳买了一处宅子,等安定了,咱们就搬过去。”

“你是侯爷。”

“富贵名利从不是我所求。到时候我向陛下请辞,咱俩就去游山玩水。”

王砚书偏头看她,她的眼里有一派纯然的幸福,令人心动,无法拒绝。

“好。”

烟火升空,于夜色中绽放,绚烂精彩。

家家户户的人走到院子里,仰头看漫天火树银花。

“烟花!”

云昭惊喜地抬头。

“喜欢吗?”王砚书温柔地看着她。

“喜欢。”云昭也看向他,“砚书,这是你准备的吗?”

“嗯,请十三帮了些忙。这一年你有太多苦,我想让你开心。”

云昭泪湿眼眶,扑进他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开心,只要在你身边。”

“我同你一样的开心。”他将她从怀里拉出来,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我还有一样东西送你。”

她泪眼婆娑,喜悦地看着他。王砚书掏出两枚同心锁,亮银色十分漂亮,上面的刻着百合花,另一面刻着他们的名字。

王砚书将刻有自己名字的那枚递到她的手里。

“自今日起,王砚书与云昭永结同心,白首相庄。”

云昭颤抖着手指触摸银锁,泪如雨下:“你什么时候买的?”

“之前在玉阳时就买了,以为这一生都不会送给你。”

这给予云昭的震撼超过漫天的烟火。

她扑进砚书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耳畔的烟火热烈,她哭了又笑。

过了子时,夜已经很静。那些为了新的一年而热烈的喧闹湮灭痕迹。

云昭和先生牵着手慢悠悠地往回走。

“累不累?”王砚书偏头问她。

云昭张了个哈欠,摇摇头:“有点困。”

“我背你。”

王砚书停住脚,笑眯眯地看着她。云昭怔愣之际,他已经转过身去,弯下腰。

云昭笑着跳上他的背。

“砚书,我重不重?”

王砚书抱着她的两条腿,将她往上掂了掂,迈开步子。

“一点也不重。”

云昭搂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笑眯眯地贴贴。

“砚书,我好喜欢你。”

王砚书的的脸色微红,隐蔽的藏于夜色。他搂紧她的双腿,带着她转了一个圈。

“砚书,我好喜欢你!”

她胸口的同心锁,如此灼热。

“昭儿,我会永远爱你。”

云昭微微愣住,扭头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寂静的街头传来紧凑的啜泣声。

云昭拍拍他的肩膀,王砚书把她放下来。

“你在这儿等我。”

王砚书牵着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沿着小巷走进去,黑暗中藏着一个小姑娘,抱着膝盖坐在墙角,埋头哭泣。

云昭松开砚书的手,走上前。

“你怎么了?”

抬起头来的一张脸,花猫一样,泪痕斑驳。红肿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云昭蹲下来,她往里缩了缩。云昭露出善意的笑容:“你怎么在这里哭?”

“我爹死了。”

云昭的脸色一白,脑海中猛然窜出战场的火焰和流矢。她颤抖着声音问:“他,怎么死的?”

“爹爹得了咳疾,没钱抓药。”

云昭竟觉得松了口气。背上有轻柔缓慢的安抚,她回头看去,王砚书静静地看着她。

“你其他的家人呢?”

“早死了。”

云昭摸了摸袖子,拿出几两碎银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一起放在她的身边。

“这些钱你拿去给你爹下葬,若是无处可去,那这块玉佩到府衙来。”

回去的路上,云昭沉默了很久才说:“方才我很怕小姑娘说她爹是因为这次战乱而死。”

王砚书捏捏她的手,温声说:“即便如此,也不怪你。”

云昭偏头。松了一口气。先生总是很懂她,懂她所有的坚强和惧怕。

“我为了朔州百姓安宁,却给他们带来战火,便是连这个除夕夜过不好。”

“来年春风,会让这里再生机盎然。”王砚书温柔的声音安抚了她内心的痛苦,“昭儿,你不是神,不能背负所有人。你已经尽力给他们争取减免赋税,休养生息。”

云昭点点头,王砚书叹息一声:“生逢乱世,身如飘萍。我藏有私心,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云昭仰头朝他笑:“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隔日晌午过后,云昭在书房里批军务,甘青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喝茶。

云昭嘴角含笑,整个人容光焕发。甘青觉得奇怪,很少见她如此喜形于色,如此毫不遮掩。

“昨儿我去找你,你不在,去哪了?”

云昭头也没抬:“你找我干什么?”

“听说你喝醉了,给你送碗醒酒汤。”甘青低头笑了一下,有些失落,“不过想来你也用不着。”

云昭抬起头看向他,真诚地对他说:“谢谢。”

甘青没应声,她犹豫一下说:“甘青,我们是同袍,数次生死与共,我知你信你,但是……”

“别说了。”甘青抬头打断她的话,他第一次在云昭的眼里看到一种为难,怕伤及他的脸面不肯说出绝情的话。

他扯起嘴角:“你不头疼就行了。”

门外十三敲门进来:“侯爷,府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

十三呈上玉佩:“是个小姑娘,拿着侯爷的玉佩。”

甘青饶有兴趣。

云昭点点头:“带她进来吧。”

“什么人啊?”

“昨日在路边遇到的一个小姑娘。”

走进来的姑娘身材瘦小,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四处补丁的粗布衣裳,长发随意地绑在后面,脏兮兮的小脸上有两条清晰的泪痕,一双大眼睛红得像兔子。

她拘谨地站在堂中,十三出声提醒:“见到侯爷还不行礼。”

她哪里知道怎么行礼。

她只盯着云昭,看了好一会儿。云昭摆摆手:“十三,吩咐厨房做些吃的给她。”

十三一拱手退了出去。云昭看向小姑娘问:“可将你爹下葬了?”

她点点头,猫一样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倔强的神色。她瞪着云昭问:“你就是带兵的那个大将军?”

“是。”

小姑娘面带恼怒:“你是敌人。”

甘青嗤笑一声。

云昭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你想杀我?”

“你是敌人,我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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