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两人的细水长流（十）

虽说侠客打了招呼说那两个人会经常来拜访，但事实是，自那天起，对方每天都会在吃饭时间准点报到，吃完聊会天就走，完全像是为了蹭饭而来，侠客开始时还会歉意地打个招呼，深怕赛璐璐不高兴，不过在看到她完全不介意后，也彻底放松下来，那两个家伙见此更是得寸进尺，有时候中午就会出现了，然后一直泡在房子里直到打工的赛璐璐回来做饭。

赛璐璐对于家里多了两个常客以及每天必须多做两人份的饭菜并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本来就很善于活跃气氛的侠客再加上那两个吵吵闹闹的家伙让餐桌变得更加热闹了，虽然她自己从不参与到笑闹中，但是光看着对方打打闹闹、热火朝天的样子，赛璐璐就会感觉心情很好，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微笑。

提着满满两大塑料袋的东西，赛璐璐往家里赶着，最近拜窝金所赐，家里的食物总是消耗的很快，几乎每天都要出来补充新的食物，还好侠客有时会陪她出来提东西，所以不算太辛苦。

天空中飘着雪花，虽然有点冷，但是街上却依然很热闹，每家店铺前都装饰着大型的圣诞树，放着迎接新年的欢快曲子，赛璐璐自己并不留心时间，但是看着这派喜庆景象，也知道新年即将到来。

赛璐璐一时间有点恍惚，来到这个世界时是1996年的3月，之后东奔西跑忙着适应这个世界，居然眨眼间大半年就过去了，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不过，这次的新年应该会很热闹吧，想起侠客和那蹭饭二人组，赛璐璐微微一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身边有人陪伴，不会寂寞，这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或许可以在那天多做点好吃的，再去买两瓶酒吧，窝金和信长应该会喜欢的，侠客的话，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就给他准备点低度数的酒吧，赛璐璐兴致高昂地盘算计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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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打工的地方也放假了，中午时，赛璐璐收拾了下凌乱的客厅，将之前放在花园里的圣诞花搬了三盘出来，装饰在厅里，深红硕大的叶片让房间看上去也喜气洋洋了几分，赛璐璐满意地一笑，敲开了侠客的房门。

“侠客，你下午有空吗？”

侠客正埋在电脑前，听到赛璐璐叫他，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随口回到：

“恩？没事啊。怎么了？”

“那等会跟我一起出去买东西好吗？”赛璐璐微笑地问着。

“恩？好啊，没问题，等我一下，我把这个弄完，”

侠客回头，冲着赛璐璐笑笑，同意了她的请求，手下却没停，灵活地敲打着。

“恩，好的，那我在外面等你，”

赛璐璐回了声，顺手带上了侠客的门，做出门的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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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市里，侠客看着赛璐璐在那里大肆采购，甚至还买了两瓶酒，不禁有点奇怪，他疑惑地看向赛璐璐：

“怎么了，今天买的东西好多啊，而且还买了酒，有什么事要庆祝吗？”

“呵呵，原来不只我不关注时间啊，侠客也是，你不知道吗？今天是除夕啊，我想信长先生和窝金先生今天也会来吧，既然是新年，干脆多做点好吃的，大家热闹热闹。”赛璐璐抿嘴一笑，向着侠客解释着。

听赛璐璐这么说，侠客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周围早已是一片新年气象了。他略感兴趣地说着：

“恩~~~新年啊~~，听上去不错啊，我还从来没有过过年呢。”

侠客和旅团的人都没有过年的习惯，对小时候的他们来说，冬天是最难熬的时候，为了生存而时刻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是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的，而且时间在流星街也是个很模糊的概念，没有人会去在意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年的终止和起始日对他们来说也毫无意义，长大成人了，对于一年一年的流逝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当然更加不会特地去过年了。

“咦，没有过过年吗？一次都没有？”赛璐璐略微有点惊讶。

“恩，小时候的生活全在怎么挣扎求生中度过了，习惯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过年的想法了。”侠客轻描淡写地说着。

“奥~原来是这样，其实，过年也没什么的，不过是借着个由头大吃大喝而已。”

赛璐璐点点头，不想追问别人的私事，尤其还是听上去很沉重的往事，因此她将话题又绕回到了过年身上。

看赛璐璐轻易地就忽略了他的话语，侠客倒反而有点不习惯，通常如果他这样说，一般有点母性的都会同情心作继续问下去，好奇心强点地肯定也会追问，可是赛璐璐却听过就算，实在有点不合逻辑，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相当为别人着想的人，按理应该比一般人更关注这种事才对，不过侠客也不可能追着别人说自己的往事，因此只是扬起一个笑容，顺着赛璐璐的话题说下去：

“是吗，听你这么说，好像挺无聊的样子啊，只是大吃大喝的话，随时都可以啊。”

“过年的意义在于家人团聚吧，其他都是形式而已，只不过，如果这一天没有人陪伴的话，总感觉很凄凉的样子。”赛璐璐沉默了一下，开口。

“会吗？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侠客不怎么能理解这种感情，因此不以为然的说着。

因为没有过，所以不知道，也不会有感觉，但是如果经历过，就不会轻易忘记，而一旦这成了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后，就会更加留恋不愿放手，赛璐璐想起久远之前留存在自己模糊记忆中的阖家团圆画面，一时间有点怔忪，不过下一秒她立刻摇了摇头，振作了起来，逝者不可追，沉湎往事毫无意义，她的生活只能不断向前看，这也是为了不会被过于庞杂而又沉重的记忆所压垮。

赛璐璐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侠客，

“呵呵，不管了，反正既然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可以大吃大喝，那就行了，所以了，侠客，这些东西就请你好好拿着吧！”她一口气递过去三大袋东西。

“哇塞，今天我的苦力是做定了啊，”侠客夸张的摊摊手，苦笑一声，不过手里却自然地接过了那三大包东西。

晚上，准时蹲点出现在赛璐璐家的窝金和信长，看着今天格外丰盛的晚餐以及餐桌上的红酒，也是相当意外，不过对他们来说能吃到好吃的食物就可以了，原因并不重要。

“嗷嗷，今天菜真多啊，居然还有酒，真是不错。”窝金兴奋地嚷着，手也向着食物伸了过去。

“呵呵，赛璐璐说，今天是新年，所以多准备了点。”侠客笑眯眯地说明了今天为什么菜会特别丰盛的原因。

“什么，今天是新年吗，都没注意到啊。不过，是为了这个而特意准备的吗？你家丫头看来还是挺正常的嘛，也会重视这种东西啊。”信长随口表着感想，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酒。

“奥~，原来是新年啊，这样的话天天过年好了，小丫头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这菜可比平时豪华多了也好吃多了。”窝金只专注于实际的东西，因此毫不负责地随便乱说着。

赛璐璐从厨房出来，将最后一盘菜端上了桌，和侠客他们开吃起来，虽然说要过年，但是窝金、信长和侠客都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而赛璐璐也不过是图个身边有人，因此最后这个年过的也真的只是以大吃大喝一顿就草草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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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就这样平静地到来了，侠客开始经常性地不在家，有时候几天才会回来一次，窝金和信长来的次数也少了，赛璐璐心里慢慢体悟到，或许她与侠客分手的时候就要到来了，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赛璐璐却没想到，最后是她先离开了侠客。

事情的生起源于一件很小的事，侠客的衣服一直是由赛璐璐在洗的，虽然是机洗，但是他换下来的衣服赛璐璐都需要再处理一下，因为侠客的习惯很不好，衣服顺手一脱后，从来不翻面，所以赛璐璐每次都必须将侠客的衣服一一翻面，将穿在外面的部分翻出来才放入洗衣机里去。

就这样，赛璐璐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侠客的衣服上开始经常会在一些极其不起眼的地方出现一丝两丝的血迹，那形状，就像是杀人后被喷溅上去的一样。一次两次赛璐璐并没有往心里去，可是血迹出现的次数却在不断增多，这让她很难再装作视而不见将它故意忽略了。

赛璐璐不会轻易怀疑人，但是当线索一一浮现，当所有的疑点都开始指向一个她不愿意去想的方向后，她的心开始动摇起来，虽然她一直相信侠客不是个坏人，但是这些血迹却似乎打破了某种认定，联系到以前的一些疑点，赛璐璐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侠客的真实身份，从新思考了所有的疑点一遍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之前在死亡洞窟碰见的伊路米曾经也练过念能力，当时因为被他反差强烈的表情和语气弄到黑线加无语，赛璐璐一时间没注意到侠客和伊路米的念能力差别，但现在仔细一想，当时伊路米的念力除了让她感受到一阵力量波动，并没有带给她任何的不快感，但是侠客散的念力却让她产生了一种深刻的恐惧感和窒息感，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差异，是念力的问题，还是侠客的问题，赛璐璐思索着，将自己唯三知道的念能力者比较了下后，觉她知道的最后一个念能力者库洛洛的念力也并没有出现让她呼吸困难和恐惧的现象，虽然他散的力量如同大海一般地深不可测，甚至有种会被他的力量吞没的感觉，但是却依然和侠客的念力有着微妙的差别，想着那种毛骨耸然的感觉，赛璐璐觉侠客的念力与其说是威压，不如说是一种纯粹的恶意，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是为了试探什么吗？想到这点，赛璐璐已经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那之后几天里赛璐璐一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虽然她希望身边有人陪伴，但是如果侠客真的对自己怀有其他目的，或者他的身份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那就与她低调过活的原则相抵触了。

赛璐璐在侠客又一次夜不归宿时，终于还是决定看看侠客究竟是在做些什么，或许那些血迹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或许自己的猜测全是错的，抱着这样的期望，赛璐璐来到浴室，将浴缸放满水后，默想着侠客的情况，手轻轻拂过水面，动了水镜。

水面慢慢呈现出了朦胧的画面，并且逐渐清晰，侠客的影像也随之出现，身边还跟着窝金和信长，他们似乎是在一个宅院的大厅里，几十个人围堵在他们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窝金突然冲了上去，随手一挥，就将几个人当初拍的脑浆四溢，鲜血横流，旁边的信长也不甘落后，刀光过处，就是一片腥风血雨。

赛璐璐震惊地看着窝金信长的动作，然后将眼神艰难地移向了画面中的侠客，侠客在几个人影间穿梭着，不知道在那些人身上安插了什么后，突然低头开始摆弄起了手机，赛璐璐正有点莫名于他不合时宜的行为，突然觉那几个被侠客动过手脚的人像是疯了一样，转身扑向自己的同伙自相残杀起来，画面中的侠客手指一直在手机上不停地动着，看到这个场面，赛璐璐也知道肯定是侠客做了什么。

大厅里鲜血飞溅，人命在以飞快的度消亡着，而造成这起惨案元凶之一的侠客，俊朗的脸上却依然阳光灿烂的微笑着，平时如同春水一样的绿眸，现在却是散着阴冷的光芒，宛如冷硬地翡翠一般，虽然美丽，却又残酷无比，赛璐璐看到这个笑容，感觉自己浑身一阵冷，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水镜中残酷的杀戮场面，眼光随着他们的动作而移动，画面虽然是无声的，但赛璐璐完全能想象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叫，可是不论是窝金、信长还是侠客却对此完全无动于衷，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窝金甚至有点乐在其中的感觉，赛璐璐越看越无法忍受，最后完全看不下去了，烦躁地将手一挥，影像就消失了。

赛璐璐呆坐在浴室地板上，微笑着若无其事杀人的侠客，一脸明媚笑意温柔看着她的侠客交替地在她脑海里晃过，赛璐璐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于侠客的行为，她不想去指责什么，也不想去干涉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由，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不会以自己的道德准则去约束别人，哪怕这是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遵守的准则。

但是不干涉不反对不代表她能认同侠客的行为，在看到这个画面后赛璐璐实在是不能够再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和他继续生活在一起，而且侠客明显不是个普通人，和他继续生活或许会在将来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不一定，侠客本身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为了彻底斩断两人的联系，最好的办法或许唯有自己远离他，然后当作从此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过。

心中做出了决断后，赛璐璐打算等到一个星期后的斥离那天再走，反正也不差一天两天，她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起离开的事项，向农场辞了工作，打电话给房东表示自己不再租借房子，多出了的房租就当作违约金，不用返还了，当然这些行动都是瞒着侠客的，最后就只剩下房子里的东西了，赛璐璐并不打算带走。

侠客并没有现她的异样，事实上赛璐璐对侠客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侠客依然时不时会在家，时不时出门，但是对她的态度却是越来越随和，也越来越温柔了，赛璐璐有时候看着侠客这样，心里也有点茫然，毕竟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侠客也没有真的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自己一走了之是不是太过无情，可是想到和这种麻烦人物交往的后果，赛璐璐还是硬起了心肠，虽然现在会有点难舍，但是一旦分开了，感情也会淡下去，时间长了，总会淡忘，终究侠客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斥离的那天，很巧合的，侠客又出去了，这倒让赛璐璐松了口气，毕竟不见面会比见面更好，赛璐璐打包着自己的行李，衣服、鞋子、皮箱里的钱以及那两朵提兰，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整理好后，赛璐璐看向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和身份证，既然不想和侠客再扯上关系，那就应该把跟他的一切联系都斩断，虽然有点可惜那张好不容易到手的身份证，但是赛璐璐决定还是还给侠客，这张身份证的人情有点太大了，她不想欠着不放，手机也不要了，反正这个手机除了侠客知道，也就只有那个她也不想再接触的伊路米知道了，丢了它，正好一举两得。

说起来，自从侠客给她手机后，除了侠客打过几个电话外，就只有那个叫做伊路米·揍敌客的家伙曾经也打过电话来过，赛璐璐一想起与伊路米唯一一次的通话，就觉得头疼。

她从大和回来没多久，伊路米曾经打过三次电话来过，但是赛璐璐每次都故意无视了来电，那之后对方沉寂了一段时间，本来赛璐璐很是松了口气，以为他放弃了，但是没想到，伊路米居然直接了一条短消息来，里面只有一句话，

【你不回我电话，我就说出你的秘密。】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赛璐璐当时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了，她立刻就打了回去。

“你一而再再而三打电话来，到底想怎么样？”接通的瞬间，赛璐璐气急败坏地冲着对面嚷着。

伊路米的声音倒是极其无辜，慢条斯理地说着：

“恩？没有啊，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啊，但是你老不接啊。”说到最后，口气里却是带着点微妙的埋怨口气。

被伊路米这种似乎有点小媳妇似的忧怨口气寒到，赛璐璐哆嗦了一下，才没好气地接口。

“打招呼？这有什么好打的，本来也不熟吧，所以没事你就不用打来了。”

“真是冷淡呢，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同生共死过啊，对于难友，你的态度还真是不客气啊。”

伊路米在那头语气平板的说着，但是话语的内容却让人实在是很无语。

赛璐璐觉碰上伊路米这个人时，自己经常容易出现无言以对的情况，就像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停了一下，赛璐璐无奈地说着：

“随便了，反正你如果要打招呼的话，现在也算是打过了，没事的话，我挂了。”

“恩，拜拜，有空再联系。”听到赛璐璐这么说，伊路米非常干脆的应了声，先挂断了电话。

被切断了电话的赛璐璐只能对着手机干瞪眼，她本来以为伊路米还会再纠缠一下的，但是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那么干脆利落的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知道他之前那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打个招呼？想到这点，赛璐璐一瞬间感觉到精神上有点疲累，对方的思考逻辑似乎跟自己不在一个星球上一样，真是让人浑身无力。

从回忆里拉回心神，赛璐璐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开始写起留言，虽然决定离开，但是赛璐璐不想不告而别，所以至少写封辞别信给侠客。

写完后，赛璐璐将信和身份证以及手机折在一起，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环视自己住了四个月的房子后，在一阵空间扭曲后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