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戚灵灵想起书里有个情节, 大反派外出搞事从来都戴着面具,有一次出了点小意外,脸被人看去了, 下属请示, 大反派轻飘飘地表示:“这些都是死人了。”这还只是看见过脸。不止是她, 这场上的每个人,每一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把大佬看光了。大反派可不讲什么法不责众。戚灵灵放眼望去, 仿佛看见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写了一个“死”字。正想着,只听大佬又说了一句:“衣裳。”戚灵灵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一身衣裳。她一看手里的衣裳, 顿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乾坤袋里当然只有女装, 但道服男女款式都差不多,可她好死不死掏出一件花里胡哨的礼服来,粉嫩嫩的底色, 绣着大片大片的紫藤花,大袖子几乎垂到地上,又是绫锦又是纱,花哨程度简直可以和小柳儿身上那件演出服比个高低。戚灵灵临走把戚家她自己的衣服全薅走了, 这种华丽的衣服她不是打算用来穿的,是打算走投无路的时候拿来典当的。谁知道忙中出错, 她掏出了整个乾坤袋里最少女最娇艳最华丽的一件。戚灵灵感到了来自概率的恶意。她尬在原地, 这时候再换一件未免欲盖弥彰, 可不换吧, 让大佬穿这种衣服是嫌命长吗?就在她发呆的时候, 祁夜熵却已经从她手上把衣裳接了过去, 毫不犹豫地披在身上。大佬有没有生气不得而知,那张扑克脸上还是没有一丝异样的表情。不知道大佬是从没穿过这种式样的衣裳还是从没穿过衣裳,这身衣裳被他穿得七零八落,只是勉强遮住了重点部位,衣襟半敞着,漂亮的锁骨半遮半掩。戚灵灵看了一眼差点没厥倒。这么少女的衣裳穿在清瘦美丽的少年身上,意外的没什么脂粉气,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张扬肆意,连衣服上那一串串小藤花都有种霸道的气势。活了二十几年,戚灵灵一直以为自己不是颜狗,直到今天才发现可能只是没有经受过顶级美貌的暴击,大反派的霸道美貌就像一拳打在她脸上。更要命的是他还受了重伤——正常状态还能顶一顶,顶级美人加战损谁能顶得住。不但是她,看客们也发出啧啧赞叹,甚至还有不三不四调笑的:“这一百万花得值,那小娘子好生受用。”戚灵灵:“……”你自己想死别拖我下水!还好祁夜熵没什么反应,可能是对他们的语言不太熟悉,做不了这种专业八级听力题,他只是用手拢着衣襟。他连衣带都不知道系,长长的蔷薇粉衣带拖曳在地上。戚灵灵忙捡起腰带:“这是系在腰里的。”祁夜熵似乎听不懂她的话,只是垂眸看着腰带上精致的绣花。戚灵灵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给他系腰带。靠近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但那气味和人类的血
有些不太一样,似乎更甜一些,还带着股奇异的香气,像是某种她叫不上名字的花开到快要凋谢时的味道,闻着莫名有种罪恶感。戚灵灵喉咙有点发紧,血开始往头顶涌。她定了定神,三下五除二地把腰带打好,全程没有碰到他的身体一下。一系好腰带,她立刻退开了几步,血腥味变淡了,那种诡异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总算是勉强穿好了衣裳,祁夜熵闭了闭眼睛,也没见他捏诀念咒,鱼尾却瞬间消失,衣裳戚灵灵的衣裳对他来说有点短,衣裳下摆里露出了一截小腿。他的鱼尾伤得很重,变成了腿伤口还在,一往前走,就有细细的一线鲜血顺着小腿经由骨感的脚踝,蜿蜒到苍白的赤足,因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鲜血也就越发触目惊心。祁夜熵也不管戚灵灵这个名义上的主人,自顾自往前走。他走得很慢,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不习惯走路,但他走得很稳,腰板挺得很直,步态却舒展优雅,和鱼尾状态下在水中游弋异曲同工。说起来是她花一百万买来的“鲛奴”,看气场简直像她的祖宗。戚灵灵犹豫着要不要扶她的新祖宗一把,到底没敢上手,只能像个小太监一样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霍大少利剑似的目光一直追着两人,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石门后。罗浮山众人还在回廊上等着,小师妹突然转头奔回去把他们都吓了一跳,但本着对戚灵灵的信任,他们还是耐心地等在原地。终于看到有人从门里走出来,众人提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然而当他们看清来人,又吃了一惊。舒静娴:“小师妹,你怎么把他也带出来了……你跑回去就是为了他呀?”就差把“色令智昏”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戚灵灵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地“唔”了一声。张福瑞抓了抓毛耳朵,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感叹:“灵灵师侄也是个性情中人呐。”戚灵灵生怕大家口无遮拦,说出什么让大反派记小本本的话,忙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慢慢说。”林秀川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祁夜熵:“这孩子好像伤得很重,自己能走吗?”祁夜熵点点头:“无妨。”秦巍大方地解开衣襟,从他死亡芭比粉马甲里掏出一个药瓶:“我这里有珍藏的好药……小公子服一颗吧。”常人见了秦巍的小马甲都难免露出惊愕之色,大反派却是波澜不惊,颇有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意思。戚灵灵记得书里大反派从不吃别人给的东西,正想着怎么帮他婉拒而不至于伤害四师兄的感情,没想到大反派却生疏地道了一声“多谢”,接过丹药一口吞了下去。大反派1.0和究极版的大反派似乎不太一样,戚灵灵看着他略有些稚气的侧脸,暗暗思忖。秦芝道:“此地不宜久留,尽快离开这斗场。”众人便即顺着台阶往上走。舒静娴走在最
前面,柳素卿殿后,白姨娘押着霍三少走中间,戚灵灵和祁夜熵并排走在后面。台阶陡峭,其他人都是身强体壮的修士,虽然体谅祁夜熵的伤势故意放慢了脚步,可他要追上他们还是很吃力。戚灵灵感到鼻端飘来血腥味,知道他走得艰难,但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来,只是呼吸变得急促一些。戚灵灵知道他不管受多重的伤都会恢复,无非是多花点时间,何况他还服了四师兄珍藏的好药。可看见他浅粉的衣裳慢慢变深,顺着小腿流下的血越来越多,她还是忍不住多嘴:“你没事吧?”祁夜熵:“没事。”戚灵灵又问:“痛吗?”祁夜熵怔了怔,好像在琢磨“痛”字的意思,半晌才摇了摇头:“不痛。”接着壁灯的幽光,戚灵灵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暗暗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痛呢,大佬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伤成这样还得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痛”。既然大佬那么倔强,戚灵灵也不好再问东问西,只得道:“要是痛得厉害别硬撑着,告诉我。”祁夜熵抬眼看她,壁灯的光勾勒出少女柔和的轮廓,耳朵上细细的绒毛都历历可见,光也映在少女琥珀色的眼眸里,本就澄澈的眼睛越发显得明亮。在渔船甲板上醒来时,祁夜熵忘了很多事,直到现在也只是想起一些零星片段,大多是小时候的事,他只知道自己生在北溟鲛人国的皇廷,却不能确知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锁在深渊里,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脱的。十六岁的祁夜熵不知道很多事,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其目的。那么这少女救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不知道,但一定有个理由。他“嗯”了一声,少女便是浅浅一笑,脸颊上现出一对梨涡。祁夜熵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的左前臂被魔蛟的棘刺划到了一下,他在毒液进入血脉之前用断剑将那块皮肉削了下来,这才没被麻痹,现在他能感到那片伤口在发烫,这是身体正在修复自己的征兆。用不了几天,他的手臂又会恢复如初,其它的伤口也是。他是个怪物,他用不着服药,任何丹药都比不上身体自己的修复能力,他接过那男人给他的药只是为了遮掩他的秘密。他在渔船上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招,在斗场也掩饰得很好,没有人发现他身体的秘密,现在他也要继续伪装下去。他当然很痛,但他早就学会了忍耐,因为熟悉,痛甚至让他感到安心。可是伤口的剧痛之外,好像又添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痛意,十分陌生,绝非外伤。祁夜熵追根溯源,发现那痛来自他的腹部,那感觉就好像有人扯着他的肠子打了几十个结。他的眼前模糊起来,抬手擦了擦,却越来越模糊。“你怎么了?”少女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祁夜熵想回答,没等开口,
身子一晃栽倒下去。戚灵灵正走着,忽然觉得身边大佬脸色有异,目光涣散,问他怎么了也不回答,她正想停下来查看一下,没想到他身子一晃就栽了下来。多亏了戚灵灵反应快,一把将他扶住,祁夜熵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软软地倒了下来,双目紧闭,显然是晕过去了。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舒静娴:“他怎么了?是不是失血过多?”林秀川是几人中医术最好的,当即给他把脉,片刻后,皱着眉头一言难尽地看向秦巍:“四师弟,你给这小公子吃的是什么药?”秦巍掏出药瓶:“是上好的伤药啊,赤叶碧华丹,补血益气治伤的,还是师祖手上传下来的……”秦芝无可奈何:“四师弟,赤叶碧华丹最多存放二十年,师祖手上传下来,至少得有两三百年了吧?”秦巍张了张嘴:“应当不至于吧,我平常都很小心,用冰符镇着的,怎么会坏……”戚灵灵:“……”就算搁冰箱里也不能把保质期延长十倍啊!秦巍委屈道:“我自己去年也吃过一丸……”秦岸雪捏了捏眉心:“四师兄,记得去年有一次你吐了三天,找不出原因吗?”秦巍恍然大悟:“哦!”随即他脸色一白,不等别人说什么,已经自责地抹起了眼泪:“小师妹,都怪我,害苦了你心爱的鲛公子,呜呜呜呜……”戚灵灵:“……”多余的定语就不必加了吧。还好他们离出口已经不远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先上去再说。”秦巍揩揩眼泪,自告奋勇要来背“鲛公子”,戚灵灵生怕大佬再被折腾出个好歹,忙道:“多谢四师兄,还是我来吧。”四师兄把药瓶揣回小马甲里,秦岸雪道:“都坏了那么久了,还要它干嘛?”秦巍捂着小马甲:“扔掉多可惜,回去炼一炼,还能吃。”戚灵灵:“……”汤元门弟子的正常发挥罢了。她起初想把大反派背上去,随即想到他外衣里面啥也没有,这个姿势实在是不太方便,干脆把他打横抱起,一鼓作气把他抱到了出口。祁夜熵虽然瘦但是个子高,加上昏迷,抱在手里并不轻,好在戚灵灵修了道,不然还真应付不过来。到了地面上,戚灵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大反派昏迷着,要是让他知道她把他给公主抱了,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抹她脖子。戚灵灵后怕着,正想把他平放到地上,祁夜熵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