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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醒

用异类耳鼠的耳朵和脑子捣成泥,混着山上的清水和日落后的牛血再煮一天,喝下马上可以治好族长妻子的病。

族长很高兴,赶紧问巫祝什么是异类耳鼠。

“普通的耳鼠,其状如鼠,却是兔头麋身,以其尾飞,食之可以禁百毒。”巫祝细细说道:“但这只异类的耳鼠能懂人言,万里无一,幸好神谕告诉我,身后的山林里便有。”

族长大喜过望,马上召集族人,准备入山搜捕耳鼠。

筑吓坏了,他知道父亲口中的耳鼠便是堇,但筑没办法给堇报信,他的腿还没好,站起来都很困难。

于是他找到了桑,要桑给堇报信,让堇快躲起来。

桑吓的眼眶马上红了,狠狠点头便跑入山林。

部落的人同时入了山林。

三日过去了,桑还是找不到堇,可喜的是,部落的人也找不到那只懂人言的耳鼠,族长妻子的病更重了,整个人瘦的皮包骨。

族长又气又急,把巫祝叫进自己的屋子。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在细雨绵绵的下午,沾满泥瓣的桑慌慌张张摸进筑的房间。

“他们,他们找到堇了。”桑哭着说,她的小脸沾满了雨水,和泪水混杂一起滴落下来。

“净瞎说!小堇肯定躲起来了。”筑强自镇定,但他仍是扶着父亲做的拐杖站了起来。

“族长找了我阿爹,让他入林宰,宰耳鼠。”桑越说哭的越是厉害,最后基本都是哽咽了。

桑的父亲虽是兽师,早年腿受了伤,这次没有随部落入林,但他宰杀野兽的本领却是部落最好的。

“你阿爹在哪,我去找他!他要杀了小堇,我和他没完。”筑艰难朝桑走了两步。

“他刚刚入了山林。”

“快,快扶我去!”筑焦急嚷道。

桑哭着点点头,搀着筑闯入细雨中。

雨中山林,较平常更加静谧,似乎所有的生命,都在雨中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筑不断加快自己的脚步,那只被拖着的断腿已经开始渗血。

他最后在山林的深处,感受到了堇的气息。

当筑和桑来到堇躲藏的洞口时,看见了一只闭着眼睛瑟瑟发抖的耳鼠。

“小堇,是我,是我呀。”筑高兴喊道:“我和桑来救你了。”

“筑,小桑,是你们吗?”堇睁开眼睛带着哭腔喊道:“山林里来了好多人,阿母又不知去哪了。”

“你得快些走,这些人是抓你来了。”桑不时回头警惕有没来人,轻轻说道。

“对对对,你快走,这林子里都是坏人。”筑记起自己的来意,赶紧说道。

“我要去哪儿,这几天好多人,好多人,我好怕。”堇摇摇头哭道,兔耳已经耷拉下来。

“你出了山林,他们就找不到你了。”桑提议道。

“桑说的有道理,过几天找不到你,他们就会灰溜溜回部落了。”筑伸手抱起堇,这是他第一次抱她,她比想象的要轻。

筑和桑将堇送到山林的尽头,很幸运的,他们避开了部落的兽师。

“等我腿好了,再带你去摘果子。”筑笑着安慰堇,他轻轻放下她。

“那我们约好了,你们要来找我。”堇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会想你的。”

“快走吧,不怕不怕。”筑笑着挥挥手,示意堇快点逃。

堇的尾巴轻轻晃动飘到空中,猝不及防亲了筑一口,轻轻说道:“你一定要来哦。

“一定来。”筑宠溺地笑了。

堇不舍地回过头,摇摇晃晃往前飞去,很快便离开了筑的视野。

筑也安心地和桑往回走,这时雨停了,筑还停了片刻,指着彩虹和桑笑起来。

当踏入家门的那一刻,筑看见了案上那一对血淋淋的兔耳。

就摆在他平日和父亲祷告的案台上。

他能清楚看见这对兔耳上那个红色斑点,他还曾用这个红斑点笑话过堇,堇那时害羞地笑了。

“筑,你来的正好,快把兔耳给族长送过去。”巫祝的声音在筑的身后响起,能听得出他的声音很开心:“这次你做得很好,证明了你会是一个伟大的巫祝。”

“我,我做了什么?”筑没有回头,颤颤问道。

“你引导兽师们找到了懂人言的耳鼠,快去吧,族长等急了,他要亲自嘉奖你。”巫祝慈爱地笑道。

筑的脸一瞬白了,双眼通红地转过头看向桑:“你是知道的,只有我能找到堇,所以你骗我,骗我出了门,骗我带着那些该死的兽师找到堇!”

桑不敢抬头,只是阖上眼睛啜泣。

筑紧紧搂着兔耳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他已经听不见巫祝在身后不停的催促,当然也听不见屋外如雷的咆哮声。

看着手上那熟悉的兔耳,筑的脑海已经被鲜红的恨意充溢甚至撕裂,他恨族长,恨巫祝,恨族长的妻子,恨桑的父亲。

他更恨桑。

他抱着兔耳,不断呢喃着:“我们明明约好了,明明约好了......”

鲜血从他的双目和鼻腔渗出,筑却浑然不觉。

“把我的女儿还回来!”震耳欲聋的怒吼把筑从悲恸中惊醒。

筑感受到身后的气息,那是灵祸赤裸的恶意。

他忽然笑了,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桑终于抬起头,惊惶地看着筑。

只见筑将手中的兔耳塞进嘴里,鲜血滴落,沾满他的牙齿,他一边吃一边笑,轻轻说道:“约好的,我一定来。”

最后他回过头直面身后的灵祸,那是一只足有房子大小的硕大耳鼠,粗壮的蹄子下踩着如同烂泥的尸体。

“你一定是堇的阿母。”筑惨笑道,艰难地向耳鼠爬过去。

“你们杀了堇。”耳鼠虽然讶异着眼前的人族居然能和自己交流,但墨绿的眸子已经充溢如海的恨意,渐渐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

“崇高的山神,请平息您的怒火。”巫祝赶紧解释道,他虽然不知道这只硕大的耳鼠在说什么,但他向来擅长与神灵对话:“我们是为了救族长的妻子,她是个可敬可亲的人,如果您有不满,我们可以用祭品补偿你们族人的伤亡。”

“原来这便是神灵的祷告。”筑仿佛明白了什么般痴痴笑道,他越来越靠近耳鼠:“真有意思。”

“筑,筑,你要干什么!”似乎察觉了筑的意图,桑赶紧喊道,但她双腿发软动弹不得。

“他们杀了堇,因为想吃她。”筑抱住耳鼠的蹄子,颤颤巍巍站起来,-傲然笑道:“但他们晚了,堇已经被我吃了,被我吃了,哈哈哈。”

筑的笑声,凄厉地撕开夜色。

“你吃了堇?”耳鼠低下头,目光灼灼盯着筑。

“所以请你吃了我,让堇再回到你的怀里。”筑心满意足地张开双臂,闭上眼睛。

“不要,不要,不要啊,筑!”筑说的是耳鼠语言,桑听不懂,但她看见了筑眼中的决然,她用力拍打着地面,撕心裂肺哭道。

“这是我们族里最年轻的巫祝,请山神收下他的灵魂作祭品,平息您滔天的怒火,放过我们无知的部落。”巫祝适时跪倒在地高声喊道,他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对了,我的族人都是祝融后人,只要吃了我们,从此不用再惧怕火焰。”筑的双目忽然睁开,悄声笑道:“但不要咬死族长,留着他半条命,我想看着他生不如死。”

最后他说了人族语言,巫祝和桑听到了。

耳鼠闻言目光闪烁一下,灵祸就是因为畏惧火焰的光和热,所以才会避开人族的部落,这时她嗅到了筑身上的味道,是她女儿的血。

于是耳鼠张开了口。

巫祝看到耳鼠咬下了筑的头,最后隐约看见筑在朝自己微笑,口里说着“你也是骗子。”

巫祝笑了,这个孩子果然会是最出色的巫祝,而且终于死了。

巫祝会一直是巫祝,部落里最伟大的巫祝。

锋利尖牙扎入筑的脖颈时,蒙享痛醒了。

他看到了桑,蒙享想掐死她,但他被绑住了,樱花飘在了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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