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其实维持现状对叶伊伊来说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她积蓄不多，离婚后绝对负担不起现在的生活水平，大别墅、豪车、保姆管家厨师……都是靠她自己难以维持的。
而她的所谓婚姻只是挂名，江述很知趣，不是个麻烦人，不需要她付出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而这一点通过离婚反而能更快速直接地达成。
或许一开始江述得到过巨大利益，但到了如今，这段婚姻怎么算都是她占便宜比较多。
然而大概是羞耻心和自尊心作祟，加上对重新开始新生活和未来的向往，跟江述切割的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叶伊伊就如同抓住了浮木，很有立刻把事情解决的冲动。
归根结合，还是她不满自己的人生竟然会是这样的发展。
但她还保持了几分理智，眼看电视剧杀青在即，她决定再等一个月，等剧拍完了自己定下心来再好好跟江述聊离婚这件事。
接下来的日子，她跟江述的交集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唯一一次较为深入的交集，依然是因为江淼淼。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
叶伊伊跟江淼淼去了游乐园看夜场巡演，顺便坐摩天轮赏了城市夜景，兴致颇高地到家时恰好遇到了同样刚归家的江述。
三人皆是一愣。
江述目光从两人头上带着的兔子发箍和手上拎着的玩偶公仔、魔法棒等各种小玩意儿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定在江淼淼的脸上。
“去玩了？”他问，大概因为是对小孩说的话，听起来还挺关心体贴。
江淼淼“嗯嗯”点头。
江述接过她送过来的魔法棒，又跟她说了几句话，这才抬眼看向叶伊伊。
江淼淼看了看两人，笑嘻嘻道：“我去洗澡啦，接下来的让妈妈跟你说吧。”
说罢跟着保姆走了，自觉为这个家牺牲太多的她临走前还给叶伊伊比了个wink，示意两人好好说话。
“……”
江淼淼的小动作并不含蓄，两个大人对视一眼，表情无奈……又复杂，还夹杂着一丝难言的尴尬。
叶伊伊自觉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走近桌旁，边放下手上的东西边说：“之前淼淼一直说想坐摩天轮看灯光，刚好今天有空，就带她去了。”
“嗯。”江述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走到旁侧的岛台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虽然夜场的人比白天少，不过摩天轮还是排了好一会的队，下次绝对不选在周末去了。”
“嗯。”江述喝了一口水，瞥了一眼桌上各式各样的“战利品”。
“小孩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路走一路买，我就是个当苦力的，累死。”
“下次可以多带个人去帮忙。”江述说，然后目光转向她头上的兔子发箍，两只小小的兔子如鹿角般立在头顶，还会发出一闪一闪的红黄交错的微光。
叶伊伊愣了愣，有些不自在的把发箍取下，理了理动作中被勾缠到的发丝，说：“淼淼喜欢，我……就配合一下。”
江述盯着被无情放在了桌上的发箍，微微蹙了眉。
很快，他走到叶伊伊面前，随意拨了拨桌上的东西，问：“淼淼刚说给我带了礼物？”
叶伊伊哪里知道哪一样是江淼淼给他带的礼物。
“你随便挑。”
说完发现两人距离似乎太近了一点，她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
江述覷她一眼，又喝了一口水。
叶伊伊视线与他喉结平齐，恰好直击他喉骨滚动的画面，那弧度……她忍不住也咽了咽喉咙。
为什么在知道对方跟自己完全没有过亲密关系以后，她反而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更具性张力了呢？难道这就是陌生荷尔蒙的碰撞？
江述看到她的反应，嘴角微勾。
他放下杯子，扫视一圈，从中挑了一个玩偶。
巴掌大小的抱着红色胡萝卜的兔子，憨态可掬。
说实话，挺普通的，材质一般，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周边，甚至还有点盗版的感觉，目测是江淼淼兴起时随手抓的。
不过被江述拿在手上，那一丝地摊货的气息即时没了。
“谢了。”他说。
“不用。淼淼送你的。”叶伊伊客气道，“那我也先上楼了，走了一晚上有点累。”
“嗯。”江述垂眸把玩着手上的玩偶，见她转身要走，才不紧不慢道，“下次多叫个人，别累着自己了。”
多叫个人？
叶伊伊觉得以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还是让江淼淼改掉乱买东西的习惯吧。
九月末，《三重奏》正式杀青。
剧组举办了杀青宴。
前往酒店时，方琳在保姆车上给叶伊伊发了关于新剧杀青的微博文案和图片。
“记得把前面几个字删了再发，别犯低级错误。”
叶伊伊嘀咕：“我又不傻。”
微博发了以后她就关上手机小寐。
快到达目的地，被方琳喊醒，她才又翻出手机，看微博评论。
果然，还是那些。
有些id她甚至都眼熟了。
不过这次除了骂她，还多了点要抵制这个剧的评论。
叶伊伊蹙眉问方琳：“我们公司难道没有专门的微博运营吗？雇点水军清洗一下评论区什么的。”
方琳覷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放宽心，你目前还不需要。而且你翻翻前面几条微博，其实难听的前排，我们都帮你删掉了。”
叶伊伊倒是真没关注这个，一般过期的微博她都不会再翻看。
随意翻了翻，发现真如方琳所说，过分的黑评没了，甚至前排还看到一些夸她的评论。
她反而有点心虚了：“这个删差评会不会被骂啊。”
方琳不在意道：“也不差这一点了。”
叶伊伊想想也是，被骂的条目太多，也就不在乎多加一条。
作为黑粉比红粉多的艺人，她必须具备苦中作乐，看空看淡的优秀品格。
不过想到自己那依然不容乐观的前途，叶伊伊心情还是不太舒爽。
保姆车一停，她就迫不及待跳下了车，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走进酒店大堂时，视线掠过led大屏，她脚步顿住。
大屏上正在播放江述代表江北影视出席洛西影视城动工仪式的视频。
其实江述本人一向低调，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个视频中也只有两秒的镜头，还是跟其他高层一起的，但就是那么巧，恰好被叶伊伊捕捉到了。
可能因为他外貌实在太出色吧，站在那些或发福或秃顶的中年男人中，自成焦点，任谁的注意力都会首先被吸引到他的身上。
方琳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倒是没注意到江述，只是感叹了一下视频内容。
“还是依靠大山好乘凉啊，大集团有钱，江北影视不爱签艺人来捧，但在影视项目投资上很舍得，而且目光锐利，比如这个影视城随便一投就是几十个亿。不过……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江北换新话事人了吗，可能会一改之前的模式，据说最近在跟周凡影帝谈签约，后续还会签新艺人，说不定到时候自产自销，投资的同时顺便捧自家艺人，江北每年的影视项目不多，但都是大制作，做他家艺人那是真爽……”
方琳谈兴颇高，叶伊伊被动听了一圈江北影视的牛逼事迹。总结下来，若是在武侠江湖，江北影视俨然就是一个身怀绝世武功但是很少出手，一出手就轰动武林的至尊存在。
叶伊伊目光渐渐转淡，转身继续往前走。
再听下去也不过是被反复提醒自己跟江述到底是多么的云泥之别罢了。
心情闷闷的憋得慌，还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更心堵了。
又想到杀青过后就要跟江述详谈离婚的事，种种情绪堆积混杂，叶伊伊今晚喝得就有点多。
方琳气她死脑筋，不会拒绝敬酒，来者不拒，叶伊伊只是笑嘻嘻：“这不你让我不能再清高，要接地气嘛。”
方琳无语，踉跄着把她送到家门口，竟然还被拒绝进屋，她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夸赞她醉成这样还保存着理智，知道不能随便泄露**了。
叶伊伊打了个酒嗝，堵住外门：“我老公可能在家，他不喜欢看到外人。”
方琳心情复杂：“你这家庭地位也太低了点。”
叶伊伊：“……”
她很想反驳，但下一秒又觉得这话好像也没错。
幸好叶伊伊有先见之明，因为今天江述真的在家。
他刚沐浴过，下楼拿瓶饮料，就跟满身酒气的叶伊伊迎面撞上，下意识就皱了眉头，两指合并，抿唇戳着她的肩膀把人推开，嫌弃中还带了点儿不悦。
“喝这么多？”
叶伊伊神智本来有点迷离飘忽，咋一吸入他身上清冽的沐浴香气，顿时清醒了不少。
眼前江述的脸忽地就跟今天屏幕上的他重合在一起，想起他身上那些遥不可及的头衔和背景，叶伊伊稍微站定，语气都变得郑重，如同对上司汇报：“不多不多。”
然后就听得江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叶伊伊疑惑着抬眸看他。
酒后的她眸子里像盈了一汪雾蒙蒙的湖水，纯真干净却又有股诱人深入的魅力，如雾里看花，让人想要拨雾见花，一睹其究竟。
简单来说，那就是朦胧的美感和诱惑。
江述眼神一晃，定在她染了潋滟粉意的脸上，说出的话语气却不怎么好：“跟谁喝的酒？”
叶伊伊觉得这人真无情，看到一个醉酒的人，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关心，而是质问。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摆了摆手，绕了个弯在沙发上坐下。
江述挑眉，接过周云刚好从厨房端出来的茶碗和醒酒的药，朝她做了个下去的手势，然后在周云诧异的目光中走到叶伊伊旁边。
“砰”的一声，茶碗和桌几碰撞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足够引得叶伊伊的注目。
江述在叶伊伊旁边坐下。
“喝。”他不急不缓道，并没给她药片，因为看得出叶伊伊没有醉得很厉害，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起码还会给他气受不是？
叶伊伊盯着茶碗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了起来。
江述哂然：“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说什么？”
“跟谁喝的酒？”
叶伊伊一顿，看了看他，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同事。”
“喝了多少？”江述一个一个问题的，语气自然得仿佛是好友闲聊。
叶伊伊又看看他：“不是回答过了？”
“有吗？”
叶伊伊蹙眉：“别逗，没心情跟你闹。”
江述轻扯嘴角，看她白皙泛粉的脸，真想上手捏一捏。
他搓了搓手指。
“你觉得我在跟你闹？”
叶伊伊用沉默无声回答：没错，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江述冷淡撩眼，似笑非笑地看她：“我在关心老婆，看不出来吗？”
这……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老婆这两个字的？
叶伊伊只觉得一言难尽，靠在沙发上，瞥了一眼他的侧脸和后脑，轻阖上眼：“很快就不是了。”
江述动作一顿，回头看她：“嗯？”
叶伊伊声音特别平静：“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
叶伊伊眉心微蹙，重新睁开眼，对上江述饱含深意的目光。
就这样吧，反正之前就想好要好好跟他谈谈，现在趁着酒劲不正是好时候？
说实话，要是正常时候，叶伊伊还不一定有这一腔孤勇的势头，她总觉得平时自己对上江述很容易就底气不足。
她稍微坐正，抿了抿唇，已经打好草稿快一个月的话一连串地就说了出来，根本没给江述搭腔回话的机会。
“既然淼淼不是你亲生的，那离婚后你应该也不会跟我争抚养权吧？”
“据说车祸前我们就在谈离婚，如果淼淼跟我的话，那不如就继续按原来的办。”
“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想起了不少事情，后续我也能自己赚钱，你不用担心。”
“一别两宽，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给你惹麻烦。”
……
说完以后，她就安静等待江述的反应。
只见江述凝视着她，像是要通过她的表情判别她态度的真伪。
很快，他又垂眸，像在思考。
静谧的氛围让叶伊伊有些不自在，她抿着唇还要再说点什么。
江述却重新抬起眼，说出的话让她颇为猝不及防，简直是风牛马不相及。
“你想起江淼淼她爸了？”
“……”
叶伊伊有点纠结这个问题应该如何回答。
江述却当她是默认了，继续说：“不需要我帮你给江淼淼一个身份了？那陈家……”
“你知道？”
从江述口中听到陈家这两个字，叶伊伊惊讶，但又不意外，毕竟她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跟江述谈判的。
“哦。”江述瞬间了然，眼尾轻挑，“原来没想起来啊。”
叶伊伊哽住：“但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我不跟你争抚养权。”江述慢条斯理道，“不过你确定不需要我了？虽然你不愿意跟我说江淼淼的生父是谁，但是我知道你那时候需要我庇护是真的，至于为什么，我懒得过问。只是在你彻底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能够离开我生活之前，我觉得你做决定可以再慎重一点。”
其实他这话说对，但也不对。
毕竟车祸前两人就在谈离婚，那就证明那时候的叶伊伊觉得自己已经具备了离开他的条件。
但由于叶伊伊现在确实没想起来那些记忆，所以她除了通过贺管家的话推测的大概故事，并不知道更多内情，更别谈那时候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离婚的底气了。
所以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很好地避开失去记忆里的那些“雷点”，比如陈家现在是不是真的放弃了？她离婚有能力能保住江淼淼吗？
说实话，她之前想起这些问题时，都是尽量持乐观心态的，但被江述这么直白地指出来，她又清晰认识到不能存一丝的侥幸心态。
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意识到江述好像没有很想离婚，让她咸鱼不想变动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叶伊伊：“你能跟我仔细说说关于……我跟你结婚的那些事吗？”
江述很大方：“你问。”
“你说我需要你的帮助，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帮助吗？”
“让外界都以为江淼淼是我的女儿，庇护你们母女不受外界窥视和打扰，所以我猜你大概是得罪什么人了。”
不过江家势大，保住母女两不是难事，而初期试图窥探的那些人，江述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如今三年过去，她们依然安好无恙，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你刚刚说陈家……”
“那时候并不止陈家在追查你我的事……”江述忽地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看来是陈家啊……”
他眼神里含了探究：“不会江淼淼他爸就是陈家人吧？”
莫名觉得不爽。
不过他觉得叶伊伊现在是他妻子，聊起妻子的前情人，就算没有感情，自己不悦也是正常的。
“当然不是！”
江述嗤笑，也不说信不信，只知道现在并不想跟她聊这个男人。
“我刚说的，你好好想想。”
“我觉得维持现状挺好，离婚的话爷爷那边我懒得应付。”
叶伊伊琢磨了一下他的话，眼神复杂，含着一丝戏谑：“原来你不想离婚啊。”
敢情之前她柔弱都白装了呢，原来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是有主动权的嘛。
江述一噎：“我刚接手集团，不想多生事端，忙完这段，随时欢迎你来离。”
叶伊伊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看到江述心思被看穿还要维持冷淡表面的样子，忽地就有种翻身做主人的感觉，笑出了声。
然后江述眼神更凉了。
大概是酒壮人胆，加上难得看到江述吃瘪的样子，叶伊伊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底气十足。
她眉眼蓦地染了笑意，语调变得轻松。
“你不想离，那我们就先这样凑合着过吧。”
江述冷笑：“你想离？虽然麻烦了点，但我也可以成全你。”
“不~你说得很对，我记忆恢复之前，还是别妄动比较好。三年都过来了，我们再苟一苟也没什么。”
“苟一苟？凑合？”
“那总不能是天作之合吧？”
江述又是一声嗤笑。
“所以当初你真的就为了得到叶家家业，出卖自己的婚姻啊？”
“呵。”
“我觉得不至于啊。看来江爷爷那时候真的对你挺狠。”
“爷爷封锁我也不至于要出卖自己。”
“嗯？”
“谁让我看不得别人梨花带雨。”
“！谁梨花带雨啊？”
江述扯了扯嘴角。
可不就是被某人柔柔弱弱，眼眶含泪的模样给迷惑了，才会鬼迷心窍地做了回护花使者。
自认高傲，厌烦女人眼泪的江述，第一次发现自己看不得女人哭，一时心软，就这么惹下了麻烦，而且一惹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