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世间有苦
对于齐征的失败，没有谁去责怪他。执掌者们很清楚，齐征真正考虑到这个制度，本身只是一瞬的灵光，但是这点灵光暂时无法照耀到整个海域。或者说，齐征的失败属于他们早就认定的结果。
而另一位因此陷入苦恼之中的，则是初代行走樊多。一方面，他予以厚望的裁决者制度被挖出很多问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找什么办法来替代这个制度。另一方面，自己的眼光和判断似乎被全盘否定，反而是当初为了摸鱼而选定的执掌者们，成长到他已经有些看不懂的地步，让他备受打击：感情这帮混蛋自己就能做好？
巨灵则是将目光转移到奎的身上，他总感觉奎憋了一段时间的大招，现在好像已经初露锋芒了。
而另一边，羽则是看向魅，这个丫头今天的表现很离谱，别说是作为执掌者应有的水准，甚至连刚刚成为裁决使开始参与海域事务的考比洛都有所不如。昨天那句话，真的有那么大的效果吗？
齐征自己陷入苦恼之中，裁决者制度的建立可以说是自己的骄傲，但是现实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不管是谁的骄傲，都可以轻松地击溃。
“那么，裁决者制度暂且搁置？”初代郁闷的声音响起，似是有些犹豫不决。
“暂且搁置吧。在明确的框架制度出来之前，暂时先给已经入选的裁决者进行培训，同时也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考比洛点点头。
“那么，搁置时间呢？总不能无限期吧？”奎坏笑着开口，刚要分出几张嘴接着表演，被初代凶狠的眼光一瞪瞬间缩了回去，只能悻悻地开口：“别忘了裁决者制度可是已经通报了的，海域那么多生灵都等着看这个刚刚裁决了海域初代行走的裁决者们大放光彩呢。”
“搁置时间，十年。”考比洛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奎的疑问，却在执掌者们之间引起一阵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笑，而这个时候深陷懊恼的齐征却丝毫没有发现。
“十年？需要那么久吗？”齐征愕然抬头，十年的时间，等自己回家之后，老爸老妈都快七十了吧？当然这也不过是猜测罢了，但是真要让准备回家的齐征等上十年，那也太久了。
“十年的时间，需要收录关于海域之内各个种族的生活习性，居住区域，致命因素；再因为各个种族分布区域的不同，考虑其相同种族下在不同区之中发生的变化，根据每个种族的特殊性制定对应的标准处理方案，筛选足以作为一定区域之中生灵代表的种族出来；同时需要标记不同区域之中特别的危险分子，比如那些曾经导致过重大灾害的生灵，进行特别关照；考察海域之中各个区域内的生态环境，针对生态环境之中容易被引发的天然灾害比如海渊之中火山喷发，灵力集中点的灵震灾害等等……”考比洛继续面无表情地摧残着齐征的信心，让齐征发出深陷苦难的悲鸣。
“我不干了行吧？”齐征差点就哭出来了，天知道自己怎么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不行，裁决者对于执掌者的裁决必须有理有据，对于执掌者所发出的方案如果需要进行反驳则需要提出足够充足的证据以及理论作为支撑，因此对于海域内各个地方的差异性就不可能视而不见。这是你说的。”巨灵面无表情。
“不是，这些事情都扔给裁决者吗？你们执掌者就看着？”齐征突然反应过来，打算拉一众执掌者下坑。据他所知，海域之中现存的执掌者级也有二十多闲赋打盹的，都给我拉出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执掌者们哪怕是最年轻的魅，现在也作为执掌者三百多年，往前还有六千多年熟悉海域的时光，所以执掌者们对于海域整体的了解肯定比裁决者们充分。现在的问题是，裁决者本身拿不出来反驳执掌者方案的依据问题，理论上来说，十年的时间也很紧了，裁决者这大猫小猫十几只，但是我们可以允许每个裁决者早期只用负责一部分，出现问题的时候负责区域的裁决者对方案进行裁决。”暮河面无表情，引来齐征怒目而视。
“另外不要考虑从执掌者这边获取对应的资料，一方面执掌者所提供的信息不论是主观还是客观，都会存在影响到裁决者方的问题，另一方面，裁决者的信息来源如果仅限于执掌者，那么监管的作用就完全起不到了。”愚龟面无表情，瞬间把齐征的脸变成苦瓜色。
齐征面色悲戚地看向奎，好兄弟你不会也要背刺我吧？
“嗯！”奎被齐征看得不好意思，娇羞地点了点头。而齐征这个时候几乎快疯了，你这个时候娇羞个毛线啊？
“阿征啊，你得成熟一点来考虑，这个坑是你自己挖下来的，你总得想办法自己填上吧？”奎看着齐征的脸色得意洋洋，自己终于找到机会报复一下了。禁言禁足啊，这对于奎而言几乎就等于坐牢了，必须得报复一下。
“那你们不早说？”齐征悲痛欲绝的声音响起，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有时间吗？”羽面无表情地开口，两年的时间足够执掌者们在这个框架之中发现堆积如山的问题了，甚至于连需要摆平这些问题的方案都想好了，但是没想到的是齐征出关就跟初代来了这么一招，搞得所有执掌者阶层劳心劳力，有活的跑去干活，没活的被齐征和初代骗过去，唯一一个没什么事的愚龟倒是享受了三天清闲日子。
齐征一愣，好像是这个道理，自己当时的制度几乎是仓促之间交给执掌者们，然后就是开灵和闭关。而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去了解整体的思路之后，发现其中的问题。执掌者们虽然聪明，但是智慧上线也就是人类水平，这种东西黒时写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发现问题，当然肯定知道有问题就对了。
而更离谱的是，自己一早跟初代联手搞了一出裁决，一箭双雕的同时几乎也就没时间跟执掌者们沟通裁决者制度上的问题，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制度下面就是个天坑，而一直以来跟自己对眼的初代，因为本身长时间摸鱼的关系，跟自己一样是个政务小白，当然没发现这个东西。因此当齐征想起来自己这个总裁决的坑还是被初代推上去的时候，齐征居然一时之间找不到怪对方的点，毕竟当时谁能想到百万年纪的初代，居然是个政务白痴？
所以说所有光鲜亮丽之后必然存在着无法看清的糟粕，比如第一代总裁决大人被自己创造的制度坑了，比如第一代行走大人其实根本就不会管理海域。
“那现在怎么办？”齐征悲伤地接受现实，现在想一下，考比洛给出十年的时间其实都算短了，十年的时间要整理数千亿生灵的整体情况，对于超过五千个集居区域进行调查，还要给出出现灾难时的具体措施。而同时在这个世界，因为自然灵和灵力的缘故，自然灾害的种类更是多种多样，有些甚至海域之中遭遇了几十上百次都没能总结出规律（当然这中间也存在海域执掌者们都缺失总结信息的意识），只能被迫在灾害发生的时候才能做出反应。十年的时间要完成这些东西，对于裁决者而言996恐怕都未必能完成。哦对了，这个世界是三十时辰制，每个时辰又大于地球上的两个小时，十年可以当超过二十年算，但是想想未来十年的工作量，齐征就感到一阵绝望。
“有没有什么好的替代方案？”齐征仿佛高考落榜一般垂下头颅，落后就要挨打，兄弟们呢救我啊！
“暂时来说没有。我们的优势在于对于海域整体情况的了解，你的优势是你脑子里看过的那些书，目前这个东西不在我们的经验范围之内，只能由你去想办法了。”暮河继续面无表情，将试图爬出坑的齐征再踹了回去。
“啊啊啊啊！行吧！今天就这，散会！”齐征狂躁地抓抓自己的脑子，将头发揉成一团，直接宣布散会。完蛋了啊~
“行吧，给你四天时间考虑。”巨灵点点头，恍惚了整场议事的魅也终于回过神来。
“行吧！”
………………
议事结束之后，齐征没忘了专门给初代做了个锁链，把初代的双手束缚起来，算是当成对于初代作为罪犯生灵的标记——其实也就是照抄古代的枷锁，只不过不同的地方在于因为初代要立生死冢，所以没有拿个板子扣在初代的脖子上罢了。
议事结束之后，戴着锁链的初代赤足走出议事厅，议事厅外重新聚集起来的生灵们眼神复杂看着初代。通过奎的直播，相当一部分生灵已经明白初代为了推广裁决者制度所花费的心思，也知晓了初代这九十万年来所承受的苦痛。有些东西可能会随着时光被磨灭，而有些东西却会在时光之中被自己一点一点加深，几乎要刻进灵魂里。
初代坦然接受了所有生灵的目光，而后扬声：“根据总裁决决议，除去第一场裁决之外，不再对过往造成灾难的生灵进行二次裁决，避免重复处罚。”
这是齐征在离开议事厅之前拜托初代帮忙声明的，毕竟很多事情就怕翻旧账，让整个海域惶惶不可终日并不是齐征的目的。毕竟裁决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裁决者存在的目的不是翻旧账，而是警示后来者。
而能够完成这件事的，除了初代就是巨灵。而让初代帮忙说这么一句，可以有效地帮助初代收回一点海域生灵的好感度，同时也是给海域之中的生灵一个暗示：哪怕初代当年确实给海域带来了灾难，那也是九十万年之前的事情了，不需要因此对初代有什么敌意。时间已经磨平了当年灾难带来的后果，剩下的罪孽也已经由裁决者予以终结。
完成齐征交代的事情之后，初代拔地而起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岛，接下来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给生死冢选址，毕竟是超过一亿的生死冢，需要的面积很大。不过还好的是，海域最不确的就是地方，只是需要远离生灵的居住地而已。
初代伸手在半空一抹，一块三十多米高二十米宽的石碑从地底伸出，伫立在初代面前。上面是曾经在黑暗时代中丧命的十转们。
缇弭，奥托恩，丝洛雅，爵易，普客……
在一连串的名字下，有一行字：“所以世间有苦，不得自处。”
初代伸手轻点，“不得”二字消失，换成另外两字。
世间有苦，欣然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