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雷霆（中）
多格斯塔部落猎人的集结效率比齐征想象地要快不少。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广场中央就已经站好了所有的猎人，当然，除去被送到地道里的可孚喇。
多格斯塔站在广场的正中央，给所有的猎人进行最后的战前动员。
说是战前动员，实际上不如说是战斗安排。多格斯塔只是简单说了一下，需要大家严阵以待，毕竟猎人们都是经验相当丰富的家伙，哪怕是兽潮也经历过不止一次，心里都很清楚如果在兽潮之中出现什么意外，死去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家人、朋友等等。而最糟糕的情况，不外乎自己苟且偷生活了下来，但是却因为自己的问题导致防线崩溃，妻儿朋友却因此死亡。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过，那种痛苦的经历没人能忍受第二次。
相比之下，齐征现在的处境就尴尬许多了。
他不是多格斯塔部落的人，而且因为自身的原因，他对于那些兽族不是很愿意动手。相比之下，他更愿意采取和平的手段去解决矛盾。
可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正常手段就可以处理的。
多格斯塔部落是受害者，齐征没有让他们退却或者迁移的可能性。曾经的历史告诉齐征，面对侵略的时候，一味的退却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只有奋起反抗。
而另外一方作为侵略者的兽族，与人类的仇恨从千万年前发酵到现在，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言语可以解决的问题。更何况兽潮中大多数都是五转之下尚未启灵，言语上的沟通根本起不到作用。
别忘了齐征有个道德怪癖，就是在他的认知之中有希望达到六转的生灵在他看来都是智慧生物，换句话来说都可以当人看。这是齐征在海域之中迅速跟一种海域生灵熟络起来的基础，却又是独属于他的道德怪圈。换句话来说，在这个世界，只要能够达到六转以上的生物，在他眼里都能算作是个人。而对他来说，杀人这种事不论在老家还是在这个世界，都是从未发生过的。
而跟齐征所了解的其他穿越不同，其他穿越者降临到一个世界的时候，身份低微，饱受欺凌，从很早之前就告诉主角这个世界是残酷的，生活所迫之下才开始杀人。
而齐征则是另外一个极端反面，因为天然的力量过度强大，导致对这个世界而言齐征的力量才是残酷的。执掌者们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齐征的感官，而齐征同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世界。
这就导致了齐征永远在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至今为止干的最残忍的事情是往初代脸上揍了好几拳，让初代跟个猪头一样肿了半天。
人的性格是一面镜子，残酷的经历往往锻造出一个残酷的人。而对齐征而言，他的经历可不敢对他残酷。
而齐征只是无邪，并不是天真。尤其是在市长的教导之下，他看待事情早就不是那么简单的值考虑表面的东西。
兽潮跟多格斯塔之间的矛盾持续了十几年，想要双方和解首先得让兽族理解和平的概念。而做到这一点起码要有一个六转。而如果一个六转出现在福索平原，那多格斯塔部落的发展只能永远限制在六转兽族允许的范围之内。换句话来说，和平是和平了，但是福索平原的人类肯定被兽族圈养了。
齐征固然可以帮这里的人族撑腰，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永远被锁死在福索平原之中，别说回老家，连回海域都是问题。
多格斯塔也没有让人来找黑骑士帮忙，如果说给黑骑士提供住宿之类的事情，甚至包括黑骑士在这里吃的所有食物，一枚二转灵煅器就已经弥补回来了，甚至还能超出不少。而这件事是多格斯塔部落自己的劫难，他们不可能依靠黑骑士来解决问题。
在多格斯塔看来，之前黑骑士帮忙解决混乱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猎人之中倒是有不少人不时偷偷用余光看向黑骑士的方向，毕竟大多数猎人都接触过黑骑士，哪怕是没有参与跟黑骑士的第一次碰面的猎人，后来见识过黑骑士有意无意释放出来的力量，无一不心生向往。
多格斯塔花了十几年奠定的基础在这个时候产生了很好地作用，哪怕猎人们都希望黑骑士能够帮忙，但是一切的决断权都在多格斯塔和普多普的身上。这两人不开口，没有谁会自己跳出来说：“为什么我们不能让黑骑士帮我们？”
而此刻。齐征识海之中被称为“密室”的角落，一众灵魂已经快吵翻了。
以市长为首，铁匠、旅行家、主持人为支持者的旁观派主张让齐征旁观，最少在超出一定限度实力的兽族出动之前不要帮助多格斯塔部落。
而另一边，则是以警长为首，医生、教授、食评家的救援派，表示应该让齐征帮助多格斯塔部落走出这个难关。
【市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说阿征在这个部落蹭吃蹭喝这么多天，哪怕是一个人站在这即将被野兽撕咬，不是也应该伸出援手吗？】
医生很清楚齐征的性格，作为心理方面的专家她当然清楚齐征的性子。而让她所不爽的是，市长居然提出想让齐征隔岸观火！
【他现在帮忙就彻底出事了。你们也不想想，当他跟这个部落有了关联之后，这个部落今后要面临的到底有多少危机？那些投机者在知道黑骑士是个热心肠之后，到底会用多少办法挟持、裹挟这个部落去要挟阿征？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那个时候齐征这个海域黑骑士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市长很生气，这场兽潮的到来虽然没有彻底打乱他的计划，但是对他以后的计划却直接产生了强烈的影响。而在他正打算找让齐征袖手旁观的借口的时候，教授居然就找上来质问为什么还不让齐征帮忙？
【那不是你让阿征袖手旁观的理由。按照你说的，多格斯塔部落是个很有前景的部落，帮助他们不论是从道义还是长远的利益来说，不应该都是对阿征有利的吗？】
教授直接反驳，跟医生不一样的是，他更希望让市长心甘情愿地帮助这个部落。
【阿征并不需要这个部落的支援。他自己的实力就足够碾压这个世界上除去帝国之外的一切麻烦，而这个部落反而容易让他深陷奥大陆各个国家之间争锋的泥潭，难以脱身！】
铁匠适时开口，要玩心眼的话对面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市长和他的对手，但是他并不愿意刚刚进入奥大陆，他们这群不人不鬼的家伙就起内讧。
【见死不救不是一个人应有的行为！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帮助才是正道！】警长沉声说道。不论是他经历的教育，还是他所从事的职业，这种事情对他而言都应该施加援手。
【但这是奥大陆的事情，而阿征不是奥大陆的人！他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不能用这个世界的道德去要求其他世界的人都遵循这个世界的道德！】
旅行家有些犯怵，怎么看好像自己都站到反派的立场上去了。而她站市长的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旅游爱好者，她见证过无数的部落新生或者败亡，在她看来这些都是部落之间的宿命，只有自己强盛起来才有浴火重生的资格。
【我不管什么道德不道德方面的东西，我只问一件事，你们怎么说服他不要帮忙？这小子现在困扰的可不是帮不帮忙，而是如果他帮忙势必然会杀死那些兽族，而不是不应该帮助这些人！】
医生冷笑道。
【那你倒是给我留出时间想办法啊！】市长几乎是怒吼出来，齐征的道德洁癖这方面的问题着实让人头疼，他必须得找一个又能避免齐征不舒服还能站到一边别瞎掺和这件事的理由。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医生。他知道医生突然拉着人吵这一架的原因是什么了。
不论他们在这里吵翻了天，齐征迟早会相同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行。而最重要的是，医生是有能力加快某个灵魂的苏醒的。等到神父醒过来，对方肯定会站到支援派那边，然后形成以多对少的局面。
想到这里，市长就知道自己的后手肯定出问题了。
目前已经苏醒的灵魂之中，军官在镇压小丑，这边六个人僵持着，主持人肯定是遇上从头到尾一直没冒头的食评家了。
医生的暗示，教授的权威，神父的道德，三者相加起来他们这边将完全陷入劣势！
食评家蹲在一边，他跟主持人已经陷入僵局。根据医生的交代，他正打算找到神父将其唤醒，但是天知道居然会在半道跟主持人碰面了。
【我就搞不明白你们非得让阿征陷进这个泥潭的原因是什么？】主持人也有些头疼，他一向擅长的东西不是口才，而是长袖善舞。他跟旅行家的理由差不多，齐征或者黑骑士对于奥大陆而言应该是一个旁观者而非一个参与者。强大的实力与稚嫩的内心，随随便便就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部落烤肉挺好吃的，留着发展发展，保不齐以后还能发扬光大一下。】
食评家笑眯眯地说道，他大概已经知道对方的想法了。对方出现在这儿根本不是堵自己的，而是要想办法把军官放出来。现在上面三对三，军官肯定是旁观派，而神父则肯定是支援派。
旁观派的角度有点类似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放任世间的自行发展。而支援派则是以人为本，道德水准相对来说高一些，他们未必不知道齐征如果帮忙今后要面对的东西会棘手很多甚至会经常陷入两难的境地，但是在他们眼中没有遇到的问题就暂时不是问题。
放出军官之后，军官的立场肯定是站市长这边。别的不说，兽潮的事情属于福索平原内部事务，以军官的身份是肯定不会去掺和到这两者之间的。
而要阻止这群道德水准高而眼光又不够长远的家伙，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镇压小丑的军官离开岗位。到时候支援派肯定会优先处理小丑的问题。到那个时候旁观派就有足够的时间去阻止齐征帮忙。
毕竟相比于眼下的兽潮，小丑才是真正的大问题。那些被小丑吸收的负面情绪一旦释放出来，很可能会让齐征当场疯掉，直接黑化成为名副其实的“黑”骑士。
一个黑化后足够覆灭整个奥大陆的黑骑士，对比起一场最多覆灭一个部落的兽潮，救援派会知道应该怎么选的。
想到这里，食评家就一脑门的头疼。这么阴险的计划肯定是市长那货，铁匠绝对发现了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释放小丑看起来是一步险棋，但是如果再考虑到救援派的道德水准，救援派被全体拖住就肯定是必然的结局。而等到那个时候，就算出现意外，旁观派只需要留下市长、铁匠和主持人之中的一个说服齐征，剩下的帮忙再把小丑压回去就行了。
主持人明显比食评家更早想通这些东西，现在他已经侧开身子，示意食评家先走了。神父放出来又怎么样，我们手上一个大鬼就能当炸弹用！
【嘁！】
食评家冷哼一声，现在不是他需要找到神父的问题，而是他得想办法阻止主持人去找到军官的问题。
【不要这样嘛！咱自己干自己的事情，不是很好吗？】
主持人笑眯眯地说道，他也挺急的。
等到齐征从自己的道德怪圈之中跳出来，到识海之中征求灵魂们的建议的时候，再好的口才遇上救援派的道德水准都是扯淡。
笃。
笃。
笃。
双方还在对峙的时候，手杖轻敲地板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声音由远及近，慢慢清晰起来，而明明是清脆的声音，在主持人耳中无异于雷霆震响。另一边，食评家则是一愣，然后狂喜。
绅士，居然在这个时候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