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雨（十五）

齐征并不知道，自己的灵识强行灌注到凯迪多的体内，居然强行压迫住了凯迪多自我的意识。而凯迪多本身的潜意识面前他的疑问的时候，下意识做出的回应也被他无视掉。

他只觉得这个女人貌似有些吵闹，在打扰他比对女人的灵力跟多格斯塔和比努史之间的区别。

而当扁舟上的女人睁开双眼的时候，他也受到了来自教授的提醒：【阿征，你这个分量的灵识扔过去的话，她的意识会被压迫到沉睡的。】

“嗯？”

齐征将意识收回，无语地看着教授：“您怎么不早说？”

就在齐征刚想将灵识撤回来一部分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识海。

相比之下，齐征自己投影过去的那片灵识才能称得上是“识海”——磅礴，威严，而女人自己的灵识，反而变得跟识海之中的一叶扁舟一般，在他的灵识之中随波逐流。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刚刚在考虑“也不知道导师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些学生的”这一点的时候，他看到了扁舟上的那个女人。

一般姿色，算不上怎么好看，唯一值得齐征注意的恐怕也就只有那种不羁的气息。而现在，那个女人睁开眼睛，一双暗紫色的瞳孔中携带着强烈的愤怒。

“emmm……”

齐征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女人抬手，整个扁舟瞬间化为一柄长矛，对着齐征的灵识——也就是扁舟下的那片大海，狠狠地——扎了过去。

没办法，他也想用捅之类的词汇，毕竟那个女人确实打算这么干。只不过相比于齐征的灵识，那柄长矛跟自己的识海比起来也就比巨人身上的一丝汗毛大不了多少，在齐征的眼里那真的就是扎过去的。

齐征也没打算反抗，甚至将自己受痛之下下意识的颤抖都给压了回去——这要是一哆嗦，灵识瞬间就能拍出巨浪，把这个女人的灵识连带着她自己的意识给拍灭了。

凯迪多俏目含怒，看着识海下方仿佛大海一般深邃磅礴的灵识，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怒，冷声说道：“谁？”

能够瞬间压迫一名九转的灵识，还能肆无忌惮地掠夺自身的灵力用于不知名的用途，这种强者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无名之辈。

“抱歉，拿你的灵力做一些比对，确认一下你的身份而已。”

“比对？”

凯迪多有些疑惑，却看见身下的大海之中一阵翻腾，随后将一柄长矛吐了出来——那是她自己的灵识。

“嗯。最近的福索平原突然有些不怎么太平，所以需要确认一些人的身份。而你，就是最后一个了。”

“不怎么太平？”凯迪多心中意动，自己突然离开学堂的总部，总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难道有人猜到了老师的行踪？比如那些王国？

“具体的情况之后你会知道，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黄月方向有个森林，你可以过来了解一下。”

“你是谁？”

毕竟是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凯迪多冷静的很快。而目前最主要的，是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她已经回想起来这个意识刚刚的喃喃自语，“导师的学生”“多格斯塔和比努史”“灵力的根基上貌似有更多调整过的痕迹”，如果这个意识没有想要特地引导自己什么——不，根本不需要。这股灵识的强大完全可以对自己完成洗脑，根本不需要这么刻意地引导什么。而这些词汇能够推断出来的，首先就是对方需要确定自己的老师是导师这一点，然后“多格斯塔”应该是指自己此行要寻找的小师弟，“比努史”应该也是老师的学生，而且有一定的概率是跟小师弟同一届的人。至于那个有更多调整痕迹的灵力根基，应该是圣帝国方面的人。

这么说来，一个福索平原出现了最少两个导师的学生，最少一个圣帝国的人，“不太平”这种事确实有可能是真的。

而最重要的额一点在于，能够探知到这股灵识的所有者，或许能够根据对方的身份，确定对方的目的。

“迷雾海域，黑骑士。”

留下一句话之后，齐征赶紧溜了。没办法，虽然不是刻意搞成这样的，但是自己这一下最少把人下了个半死是真的。而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醒过来之后，脑子里的想法就一直没停过。自己的灵识可就在她灵识的下方，从头到尾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引起对方的不满和怀疑。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对方将多格斯塔称为“小师弟”，看起来应该不会对多格斯塔部落做什么。至于事后，好歹也算吓了人一跳，自己带的那些东西可以挑点送给对方当做赔礼。

海水褪去，凯迪多看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识海，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

多格斯塔部落。

兽潮的第一波攻势很快平静下来，让所有的猎人有了喘息的时间。虽然猎人的身后有普多普这么一个指挥大佬在，但是兽族的数量一直都是一个问题。就刚刚这一波来说，足足上千二转兽族和七十多个三转的兽族参与了进攻，将近五百人的猎人也出现了一百多人的伤亡，其中死亡或者重伤失去战斗能力的，不过二三十人。

最终的战果看起来是好的，在斩杀了大量的兽族之后，剩下的三百多只兽族最终选择放弃，带着一身不知道是人血还是兽血的血痕退去。多格斯塔部落在付出一百多人的伤亡之后，永远留下了六百多名兽族。

当然，也不全是好消息。

比如，第一波攻势这几个字。

以前的兽潮基本上都遵循着千军万马一波流，一波结束战斗。但是因为泰尔佳高空飞过，还让比努史在半空被劈了一下。两者的灵力都从半空之中缓缓降落，而这过程之中泰尔佳非但没有压制自身的气息反而还小小地爆发了一波，七转圣骑士对于兽族的威压导致了相当一批兽族被吓得不敢前进，又因为石雪香和多格斯塔部落外的血腥味刺激不甘后退，直接僵持在原地。

威压或许能持续保留一段时间，但终究不是长久维持。

“哈普！这个盾牌拿着爽不爽？”

勃肯拎着自己的骨头棒子往哈普所咋的方向靠了靠，颇为羡慕地说道。

理论上来说，他手上这根兽族腿骨也应该能算得上灵煅器，只不过也就一转灵煅器的水准。而黑骑士在部落住了十来天，就搞出来一枚二转灵煅器盾牌，就实际效果而言甚至还能超出一般二转灵煅器的水准，这让勃肯不由得有些羡慕。

“好用！”

哈普也很享受勃肯的目光，虽然他知道这种目光并非是对自己实力的认可，但是人的虚荣心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要不是还得防着远处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兽族，他说不定就绕着战场跑一圈，让大家伙都看看自己的盾牌了。

“有时间臭屁，不如过来帮忙切肉！”

厾鲁没好气地说道。

刚刚酋长传来消息，让厾鲁就地屠宰，将留下来的十几个三转兽族的尸体切割开来，兽血也保留下来，只要是没有毒性的兽肉和兽血，都分给猎人们吃掉。虽然只能是生食，但是好歹也能恢复一下体力。

而后方，之前担任弓手的二十一人从部落中搬来了遗忘囤积着的兽肉，都是来自于三转的兽族。

“帮忙帮忙！能吃上三转兽肉的机会可不多啊。”

答配笑着，从长矛手阵营里挑出几个手脚灵活的，帮着打扫战场，将地上的三转兽族拖出来，搬运到厾鲁旁边。

后方，普多普看着将兽族尸体分发的猎人们，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大多数人体力都不怎么好，为什么还让他们干活？”

倒不是表示什么不满，他和多格斯塔都清楚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波兽潮的出现，能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算一分钟。

“三转兽族的血肉对于大家而言都是难得的补品，尤其是刚刚奋战之后死去的兽族。这个时候它们体内的灵力都被激活，虽然吃的时候会比较费劲，但是一方面能起到恢复体力的作用，另一方面还能让大家的力量更大一点。如果我猜的没错，接下来的兽潮应该会等半空中那股不知名强者的威压散去之后才会发动，剩下的时间足够让他们吸收一部分力量；第三，接下来这一波兽潮肯定会将阵型冲散，到时候身上带着兽族的气息，能够掩盖他们身上的气息。”

兽族之中同样存在人形生物，再加上猎人们身上披着的兽族皮毛……

想到这里，普多普眼前一亮。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气息和气味本质上属于两种东西。

气息是每个生灵炼化灵力之后，外溢灵力所携带的特殊波动，同时也会因为这个人的一些相对极端的性格比如温和、嗜杀、暴虐、疯狂等等而有所变化。

因为存在化形的问题，兽族分辨人类大多数是根据外在气息和身上的气味，眼睛看到的部分只是参考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陷入混战，兽族很可能会对乱战之中的人类和兽族无法确切地区分。而人类可以在这个过程之中从容地进行攻击。

就算有兽族发现了自己的误判，为了击杀根本不知道伪装成什么样的猎人，兽族很可能选择无差别攻击。到时候，猎人们击杀的兽族很可能还没有兽族之间的自相残杀带来的战果高。

“而且……”

多格斯塔将目光投向普多普身后，普多普扭头一看，一个瘦小的猎人正朝着这边跑过来。

“酋长！”

可孚喇笑着跑过来，脸上还有一些散乱的，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看样子，这小子刚刚也参与了生食的环节。

“可孚喇，给你一个命令。”

可孚喇？这小子能干什么？

多格斯塔无视掉普多普惊讶的神色，对着可孚喇继续说道：“待会你跟着我，我们两个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东西。”

“好！”

可孚喇点点头，伸手将背上背着的弓箭取下来扔开。

普多普瞬间了然，多格斯塔这是要去寻找那个石雪香。

如果多格斯塔一个人前去寻找，势必要在离开部落的过程中遭遇兽族。那么可孚喇就成为了一个绝佳的掩护。

首先，可孚喇自身的等级不高，只有一转。哪怕是脱离战场也不会有人发现，更不会对战局造成太大的影响。其次，哪怕是被发现了，多格斯塔也能伪装成被可孚喇抓住的猎物，高等级的兽族不会轻易对低等级兽族的猎物进行掠夺，哪怕真的想抢，多格斯塔这一身死气也能让那些二转三转的兽族望而却步。最后，可孚喇因为年轻的关系，整天在部落周围乱窜，对于部落周边的环境实际上是比常年蜗居在帐篷内的多格斯塔要了解的。

普多普深知石雪香必须要除掉，否则只能等待石雪香的效果褪去。且不说猎人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间点，将结果送到一个自己根本没办法掌控的变量上，从来都不是多格斯塔的做法。

而且，想要破坏那个叫做石雪香的东西，只有知道石雪香是什么东西的多格斯塔能够做到，但是在破坏掉石雪香的同时，多格斯塔必然会使用超过自身能够使用极限的力量。而那个时候，恐怕也就是多格斯塔身死的时间。

……

“队长，我需要离开一下。”

黑骑士将灵识弹出去的期间，泰尔佳悄悄连接了自己的通讯设备，单独找上了自己的队长凯罗。

“什么情况？”

凯罗扭头看着已经溜到一边的泰尔佳，刚刚黑掉的脸色还没转好。

“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离地两万米的地方，闻到了一股香味。我得去调查一下。”

“香味？离地两万米？你确定？”

凯罗神色瞬间严肃下来，沉声问道。

凯罗会这么严肃也是有原因的，首先还有一个最少是八转的深渊生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其次他们每次出任务，最讨厌的一个词汇就是意外，而刚好泰尔佳刚刚所说的这种情况，绝对是正常情况之外的。

首先需要确定的一个概念——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基于自然灵作为基础粒子，并根据自然灵之中蕴含的灵力作为基础能量。换句话说，自然灵在这个世界的层次，本身相当于地球上目前还仅存在理论之中的基础粒子。只不过不同的地方在于，自然灵本身不存在体积，也可以说本身的体积无限小，而每个自然灵之中蕴含的灵力同样是无限小。

得益于奥大陆人族上千万年的发展，基本粒子的存在被确定之后，“世界”的范畴也被确定了——即以奥大陆为中心，周边海域为包围圈的半径约四十亿公里的不规则类圆形，也就是大体上是个圆，但是在圆的边界并非规则的弧线，而是一段又一段类似于迷雾海域一样无法踏足的“禁止领域”。

而在高度上，则是大约十万千米左右的高空。其中离地五公里内为重灵区域，这段地方的自然灵是最富足的；其次是五到十千米的薄灵区域，这里平均的自然灵只有重灵区域的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之间；然后就是之前泰尔佳飞行的十到两十五千米高空的空灵区域，这里基本上不存在自然灵，哪怕在这里释放灵力或者裹挟其他自然灵过来，也会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自然降落进入薄灵区域，最终进入重灵区域；再二十五千米到五百千米的地方属于重空区域，这里的空间极其稳固，曾经出现过龙族几十个十转巅峰在重空区域高空搏击，空间没有出现一点问题——当然，在这里开空间通道的难度和花费的时间也成千倍增长。

在往上的地方，只有班德帝国相当一部分教授导师知道那里的情况了——除了这群搞科研的，真的很少有人对那种地方感兴趣，无法生存，无法探知，去了也是抓瞎。

一般六转或者飞行系的生灵，都会在薄灵区域飞行；而诸如泰尔佳这种七转，一般飞行的时候都会先拔高到空灵区域进行飞行，原因无他，安全。如果不想在高速飞行的情况下做响尾蛇机动，那就只能进入空灵区域。否则的话，画面不便详写，请参考《黑袍纠察队》，火车头对罗宾小姐姐干的事。

空灵区域之中没有自然灵，本质上就类似于没有空气，在这种地方闻到香味，本身就很不合理了。

“绝对不会错。”泰尔佳点头，甚至有点想笑——奥大陆人类自己是能够确认自身三维坐标的，自己在多高的地方自己会不知道吗？

“我明白了。你去探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