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命丧端午(二)
“先不说这个事!四兴,咱不能让老薛大哥就这样躺这儿啊,咱给他换换衣裳吧。”
“中啊,我去河里拎一桶水,一会儿把身子给他擦擦,你在屋里给他找找换的衣裳吧。”
“好,你去吧,我在屋里给他找衣裳。”
杨四兴拎起门后一只木桶走了出去,三雷就在屋里找老薛的衣服。他看到屋子东北角的一个大树根上放了一只箱子,就端着油灯走了过去。
箱子没有上锁,三雷把箱子盖打开,看见最上边是一件单褂子和一件厚褂子,接着是两条裤子,下边是一件长袍、一套棉衣和两双鞋。三雷把这些衣服都拿了出来,发现最下边垫着一张油纸,箱子的一角还有一块布。他拿起那块布看了看,原来这是一块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手帕。
杨四兴拎着一桶水走了进来,“刚才我到河边打水的时候,看见东边一闪一闪的,把我吓了一跳。”
“你小时候胆小,晚上不敢出来,我看你现在还是这样。”三雷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小时候就跟俺爹、俺哥一块下地干活。有一块种的是唐麦囤家的,离咱这儿有七八里地,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都得经过那一片坟地,坟地里有鬼火,一闪一闪的,开始有点害怕,回来也就觉得没啥!”
杨四兴把那桶水放到床边,又从门后拿来一条手巾,他把手巾递给三雷,“给,你拿着给他擦吧。”
三雷接过手巾,看到四兴畏畏缩缩的样子,他就说道:“四兴,要不你先回家吧。”
“我回去了,你一个人咋办啊?”
三雷笑了笑,就解开裹在老薛身上的衣服,他叹了一口气,开始给老薛擦拭身子。
过了一会儿,他回身对杨四兴说:“四兴,你看看老薛哥身上这一块那一块淤紫淤紫的,他们打他打得也不轻啊!”
杨四兴上前看了一眼,“三雷,啥都别说了,赶紧擦擦给他换上衣裳吧。”
把老薛的身子擦拭完一遍,三雷就对杨四兴说:“四兴,你把北边箱子里那个单褂子还有那个薄裤子拿过来,咱给他换上。”
杨四兴把那两件衣服拿了过来,三雷说道:“老薛哥,今儿个就对不住了,先给你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等明儿个我再给你买寿衣。”
两个人把衣服给老薛换过,三雷就让杨四兴回家。
“你还不回家吗?”杨四兴问道。
“我再等一会吧,把鞋给他穿上,再陪他一会儿。老薛哥真是可怜啊!”
“那我就回家了。”
说着,四兴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雷给老薛穿上一双新鞋,拿起一条床单搭在老薛的身上。他站在床前嘴里喃喃地说道:“老薛哥,你的几十块钱放在我那儿,你教我咋办啊?”
三雷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想:“杨四郎咋又回来了?”
这时,从院子里传来大雷的声音,“老三,你在屋里吗?”
三雷走到门口,“大哥,你咋来了?”
“你嫂子吃饭的时候去你家了,她回去跟我说你来老薛这儿了,我就过来看看。”
兄弟二人来到屋里,三雷说:“大哥,老薛哥被人打死了!”
“从地里干活回来的路上我就听说了,他敢打兰明德的儿子,不是找死吗?”
“大哥,这是兰家的人说的话,我现在根本就不相信!我刚才给老薛哥擦身子,他身上没有几块好地方,都是给人打的!”
“你相信是五八,不相信也是四十!老三,你不相信又能咋着啊?你还想跟兰明德家打官司啊?兰明德家有钱有势,当时在场的又都是他们家的人,你就是打官司也打不赢!”
“大哥,我也没想着跟兰明德家打官司。老薛哥这个人对我不错,他在咱这儿没有一个亲人,唐麦囤家的人不愿意管他,总不能让他臭在这个屋里吗?我得把他的后事办了!”
“你打算咋给他办后事啊?”
“明儿个给他买一副棺材,再请一班唢呐,把他埋到俺家地里。”
“你手里有钱没处花了?”大雷斥责道。
“大哥,老薛哥年前去俺家,他在我那儿放了三十块钱。他说让我用他的钱买地,我说地里打的粮食都是他的,他说先存我那儿,将来需要的时候他找我要。我收了麦又买几亩地,里边就有他的一亩。现在他人不在了,我不能做愧对他的事啊!”
在来的路上,大雷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在三雷家喝酒老薛问他的话,他断定老薛绝不会无缘无故去兰明德家扛活,他去兰家定是打听北乡那个丫鬟的事,他与兰玉川争执也得与那件事有关。
他想了想就对三雷说:“兄弟,你跟老薛划脾气,这个我也知道。他有一亩地在你手里,这是他留给你的念想。明儿个你给他买副棺材,把他埋到那块地里,以后每年的清明节,你给他送点钱花不就妥了嘛!”
三雷摇摇头,“大哥,我得排排场场地把丧事给他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