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颜玉清
“大人觉得他如何?”
丫鬟秀锦眼瞥着齐虎退下,好奇问道。
嬴曼阴伸出一小截粉舌不露痕迹把唇角儿上的乳茶舔掉,叹道,
“筋骨如龙虎,内息似江海,正气浩然,俊猛无双。”
原本她还没在意齐虎的根骨和内息,但听后者把赵无敌给踢死了,忍不住就多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她心里顿时生出了数不尽的炙热。
那感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干柴遭烈火。
……
江湖人练武,三分肉身精气,四分吐息内劲,再加三分招式。
但这说的简单,做起来却难。
肉身精气,非得天赋异禀之人外加数不尽的资源堆砌,且要自幼打熬,方能有所成就,非一般人,一般财力不能成。
吐息内劲,更是难上加难,除却经脉天赋外,还得有超凡的聪慧和悟性,否则,即便是给他顶尖功法,供他穷极一生研究,也只能做个不入流的江湖人而已。
最后说这招式,虽然只占据三分,但却需要前面这七分的基础,基础不成,这三分无论如何也发挥不出威力。
而想要把这十分占满,天下可说无人,哪怕是只占个六七分,都足以成为圣人般的人物,若是再往上两分,更可跻身仙人之位。
而今日,赢曼阴一看齐虎,便知他当真不俗。
筋骨峥嵘,可谓百年不遇,他占两分九,没人敢称三分。
内息磅礴,十**岁,便已经有不亚于大宗师的凶猛,这更是天下难寻,这份天赋怕也是已经满打满的四分。
虽然没见过他招式,但光是凭这六分,就足以看出他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再者,路遇不平,拔刀相助。
果敢冷酷!
随后,又不想因此牵扯他人,不靠他人庇佑,直接提出要离开巡查司。
种种举动,无一不证明,这真的就是一柄绝世的霸王神枪!
赢曼阴已然惊心动魄。
欲罢不能!
恨不得现在就去拭拭这霸王枪的枪头有多利!
……
“照这么说,此人倒是可堪大用呢。”
丫鬟往嬴曼阴的青玉瓷茶盏里添了些白茶,
“咱们得把握住。”
“心急什么?”
嬴曼阴微微吐出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激动,道,
“虽然他各方面都合适,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巡查司的摊子这么大,动辄王侯将相,江湖绝顶,岂能轻易交到谁的手里?还是得慢慢观察的。”
“燕王这件事,就是个好机会。”
……
“公子请。”
丫鬟领着齐虎走进间小苑。
左面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玉竹林,右面几坛玉团锦绣的花簇,蜂蝶起舞,竹叶飘飘,倒是颇为闲情雅致。
“大人吩咐,您暂时就住这里。”
丫鬟推开屋门。
里面是间丈许的坐客厅,红木桌椅,瓷白杯盏,主位顶上还悬着个明心静气的木匾。
往后绕过去则是卧房和书房合体,一张双人的雕花松木床上,铺着清一色的锦被,整整齐齐,侧面还挂着轻纱软帐。
旁边临窗的位置则立着张书桌,笔墨纸砚俱全。
“我叫秀兰。”
丫鬟福一礼,道,
“大人吩咐了,以后我负责伺候您的起居饮食,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哦。”
齐虎咧嘴一笑,
“我想睡觉。
”
“??”
秀兰美眸呼闪,脸颊上涌起一抹可见的红,
“现……现在吗?”
“不行吗?”
齐虎把腰刀放在书桌上,走向床头。
“行……也行。”
秀兰转身合上屋门,开始解腰间的丝带。
齐虎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摆手,
“不不……我是说我连着赶路好几天了,我累了,我想睡觉,一个人睡。”
“……”
秀兰刚把衣襟抻开,听到这话脸蛋儿瞬间血红,但很快美眸里又闪过了一丝失落,她幽幽怨怨的把衣襟合拢,欠身道,
“奴婢告退。”
“城里人家的丫鬟都这么大胆……”
齐虎等着秀兰走远,偷偷跑出去把屋门给反锁上了。
躺在宽敞柔顺的软榻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骨骼关节之间发出像是炒铜豆子般的噼啪脆响。
双臂枕在脑后,齐虎趁着睡意未浓,思考今日的事情。
“碧眼罗刹,倒不是传闻的那么冷酷呢,倒像是个暖心的邻家大大姐姐,真大啊……呸呸呸!”
“我总不能真的靠女人撑腰。”
“义父若泉下有知,怕是要跳出来打我耳光!”
“这事还是要自己解决才行。”
“可这是燕王啊……”
大夏朝如今的形势,齐虎一路从北地雪林迢迢千里走过来,也听说不少。
先帝托孤,燕王代君。
代着代着就有了取而代之的野心。
近两年,燕王步步为营,对朝堂,边军,外加江湖,鲸吞蚕食,幼帝若不是还有太后赢氏的人苦苦支撑,怕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这情形。
燕王,其实已经成了大夏朝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我砍了他儿子……啧……这不等于砍了太子?”
“但我要拿刀仙玉塑,就要至少做到巡查司案首的位置,想做案首,就需要大功劳。”
“这事儿也算是我误打误撞遇到的契机了,反正我不摆平了燕王,燕王也得想尽一切办法弄死我,倒不如趁着这机会,搏一搏。”
“虽说火中取栗容易烫手,但若是能取个黄金栗,烫手也值得!”
齐虎喃喃自语。
一阵困意袭上心头,他打了个哈欠,
“不过,信物那事儿,就得先拖拖了,颜家那边儿听说是个书香门第,这种生生死死的活还是不要牵扯人家了。”
……
千百年前有个夫子,周游列国,收门徒七十二,晚年因著《六经》而荣登人间仙榜,算是儒道至始先师。
夫子有个徒儿,名颜回,字子渊。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
夫子登天后,颜回本可继承夫子所留的儒道仙种,却恸哭三日,化仙种文气为千万道,为天下愚民开窍,而自身魂魄随夫子而去。
史记称之为至圣。
……
大夏颜氏乃至圣后人。
千百年流转,江山变幻,沧海桑田,当年至圣蜗居的陋巷,亦垂暮。
青石碑立在巷口。
风吹霜打,日晒雨淋。
玄武碑座上的壳纹近乎平滑,盘龙碑首也缺了棱角,连那篆体的“陋巷”二字,也渐渐模糊。
陋巷深处,有一间小宅。
古旧门庭上悬着颜字匾额,丈许的庭院里青石铺地,屋门前一棵桂花树冠如华盖,坠花如雨,树下是敞开着的竹木小窗。
定眼望去。
屋头荼蘼定过墙,满窗日色文书香。
“小姐,您不能露面啊。”
窗内传来老者焦灼劝慰声,循着声音望去,却是个布衣裹身,瘦削欣长的女夫子,
“燕王势大,那小子当街砍了燕王世子的脑袋,这事不可能善了,您这时候过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夫子此言差矣。”
回他的是个文文弱弱但却格外笃定的少女声,好似仙谷幽兰,不在人间,又听得一声吱呀竹椅摇晃,这声音的主人立到窗前。
她上身穿着月白绣花的袄衫,加一件银鼠坎肩,下身系着杨妃色绣花锦裙,坠珠的腰束恰到好处,将纤细柔软身段儿勾勒;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匾簪,简单无琢,肤白眼净,唇薄如夭,两弯细细的笼烟眉微蹙,煞是楚楚动人。
这位是颜家的大小姐,颜玉清。
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豆蔻才女。
“齐伯伯当年离开巡查司,隐退江湖,避世至死,旁人不知道为何,难道颜家还不明白?就光是这份恩情,如今齐伯伯的后人惹了事,我颜家也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这还不是祸事,是为民除害,行侠仗义。”
“颜家就更不能当作没看到。”
颜玉清顿了一瞬,面颊微有羞赧,
“而且,父亲和齐伯伯当年还是定了约的,我和齐虎,算是指腹为婚。”
“于情于理,我都应当站出来,与他一道。”
女夫子眉眼微僵,皱纹里浮现出苦涩,
“可是颜家现在的情形……”
大夏江湖,佛道儒三家鼎立。
但也并非只有佛道儒,还有无数大小的江湖势力,这其中,四宝阁,卧雪楼,船帮,剑冢,连环堡等十三江湖势力,虽逊于佛道儒,却也傲视江湖。
无人敢小觑。
此称十三太保。
颜家,表面上是书香门第,诗词传家,暗地里则是这十三太保里的第四太保,四宝阁的幕后掌事人。
往前些年,颜家家主,也便是颜玉清的父亲,颜公卿,位列儒道半圣。
四宝阁在江湖上也便风生水起。
但去年,颜公卿因旧疾暴毙,颜家只剩颜玉清一人支撑。
她虽然在儒道上也有造诣,但毕竟年纪尚浅,祖宗留下的六经未通,连大宗师的门槛都没入,这等肩膀根本扛不起第四太保的重担。
以至于四宝阁外忧内患,外有其他江湖势力倾扎,内有各香主争权,一落千丈。
颜清儿被这些事已经压的喘不过气来。
若是再掺合了齐虎和燕王的麻烦……
“江湖侠义为先。”
“颜家忠信为首。”
“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