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初见
美酒佳肴,玉人在前。
河风把窗边的青纱帐吹的左摇右摆,一缕霞光落在桌上,把少年少女的身影慢慢拉长,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陷入了漩漪的沉默。
“好俊的人。”
颜玉清心头扑通乱跳,耳根微红。
因为指腹为婚的先入为主,她已经从心里将齐虎当作了自己未来夫君,这第一次见面,虽说大部分都是为了表明颜家立场,但其实也有看看后者长短的意思。
她是着实没有想到,眼前这人儿如此的俊猛无双。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人,像是要把人给陷进去一般。
饶是她雄辩之才,一时间也张不开口。
只有种,小媳妇儿踹踹不安,觉得自己配不上眼跟前儿郎君的紧张局促。
“真他娘的好看。”
齐虎正襟危坐,目光清明。
但这心里却也是一番惊为天人。
他虽然跟随义父常年隐蔽在深山雪林里,但义父为了让他不与世隔绝,还是时常会带着他走动的。
这些年,去过地方不少,甚至连北面的鬼方都待过,说实话见过的世间绝色也算不少,就算是鬼方那位千娇百媚的母豹子,都见过。
即便晌午的时候,也还刚见过万里挑一的嬴曼阴大大姐姐,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两座雪山楼阁……还真是……
纵然见过如此多的世面,齐虎还是被这颜玉清给惊住了。
这姑娘豆蔻未开之年,身子没有嬴曼阴那般丰润浑圆饱满,常年读书不修武艺,也使得她更多了几分弱柳之姿。
不过这眉眼面容,却足以胜之任何风景。
齐虎两世为人,脑子里倒是也有不少的墨水,但这一刻,就想不出来用什么来形容这种感觉,就像……红楼里的林黛玉。
怎么描述都不为过,但怎么描述也说不清她身上的这种风流韵味。
还有这一身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的优雅知性……
齐虎这一向大条的心脏都承受不住,咚咚直跳。
他也张不开口了。
哋!咚呛咚呛,咚咚呛!
霞光渐泯,夜色攀上枝头,倏的,远处花船上传来一道急促如狂风暴雨的锣鼓声,紧接着无数道烟花炸裂,带着绚烂姿色腾入夜空。
哗啦!
光点炸开,那艘花船顿时热烈起来,而这整个静安河的十里夜色,也是一瞬间被点燃。
颜玉清和齐虎心有灵犀般对视一眼,同时举起了酒杯。
“你先。”
齐虎咧嘴。
玉人红唇微抿,双手端起玉瓷酒盏福礼,
“齐颜两家渊源甚深,齐少侠初到奉天城,本该家父亲自来给你接风洗尘,但无奈去年旧疾复发离世,只能小女来代劳,这杯酒替家父赔罪。”
“呃……”
齐虎抬手将她酒杯按下,
“这怎么合适,颜叔父是长辈,岂有给我赔罪的道理。”
颜玉清被按着酒杯,和齐虎正面相视,近距离见这俊猛无双,眸子里似倒映星辰的脸,一时间更加心慌意乱,面颊略微泛红。
这可真是让人把持不住。
颜玉清羞的低下头,小声道,
“不,齐家对颜家有大恩……”
“什么大恩?”
齐虎见少女倔强,索性夺过酒杯,笑道,
“义父只跟我说是件小事,哪来的什么大恩,颜姑娘可别诓我。”
具体内情,齐虎当然是知晓的。
当年颜家和白鹿书院争儒道正统,颜家落败,白鹿书院想斩草除根,幸亏身为巡查司大司主的义父出手,这才保住颜家。
不过义父出手太凶,把白鹿书院得罪死了,为了不再起风波,也算是保护颜家,这才被迫远离世间,到死都不敢露面。
但这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义父和颜叔父之间的事情,和自己真没什么关系,他不想借着这些事情向颜家索取什么。
虽然颜家看起来很有钱。
“小事?”
颜玉清眉素梢微抬,旋即又恍然大悟,钦佩道,
“齐伯伯当真是胸襟堪比日月,当世圣贤,当年若非齐伯伯出手,颜家千百年基业都得毁于一旦,齐伯伯竟说这是小事。”
她明白,这是齐元稹,也是齐虎,不想挟恩自重。
心中对这父子的感激更深。
而对眼前这少年的那种好感也又无形中高添了几分,齐伯伯和父亲生死之交,彼此能将那份恩情看开情有可原,这少年明明可以借着这份恩情平白无故得无数好处,却也放下的如此洒脱。
当真是个君子。
“于情于理,我都要先敬齐兄一杯……”
颜玉清又要拿杯,齐虎却目光微沉,
“罢了,我这趟出来时间不多,颜妹妹还是直接说正事。”
齐虎来虽然也喜欢和这璧人多待,但却突然之间,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儿,那是他常年在深山雪林里与野兽为伍而养成的天赋警觉。
他眼角余光朝着船外瞥了一眼,静安河面上反射着万千光影,好似满天繁星,而在这星河里,着一辆轻舟正朝着玉墨书船逼近而来,船上有三个人影,一人撑舟,一人立在船中央,另外一人立在船尾。
虽然夜色浓重,看不清他们容貌,但他知道。
来者不善。
怕是燕王府来找自己麻烦的人。
他没想到,燕王府的人动作这么快。
齐虎不想让自己招惹的祸事牵扯到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只想尽快和对方分开,但又不好明说,因为他虽然只是初见,却也看的出来这颜玉清是个倔脾气,万一自己说出来缘由,对方为了报恩要留在自己身边,岂不是麻烦。
“你……”
颜玉清美眸忽闪,对齐虎态度的突然转变颇有不解。
她虽然有些儒家的修为,但常年养在深闺,很少走动江湖,警觉性却差了许多,并没有察觉到异状。
听齐虎这话,只当是对方不想和自己多待。
“好。”
颜玉清眉眼低垂,隐约闪过些许失落,旋即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红木盒子,推到齐虎的对面,
“这是父亲临终前让我教给齐伯伯的。”
“齐伯伯擅刀,父亲有幸见过当代刀圣用斩仙关,临终前,将这刀法的招式临摹了出来,留在画卷上,说让齐伯伯观摩观摩。”
“如今齐伯伯不在,只便给你。”
“虽然仅有两招,但想来多少对你们还有些用处的。”
齐虎原本想拿了东西尽快离开,但听到这话,握着盒子的手却是一僵,虎目里闪过惊愕和掩饰不住的狂喜,
“斩仙关?”
“齐兄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不是真的斩仙关。”
颜玉清解释道,
“只是斩仙关前两招的招式,一招断水平云,一招惊龙破晓,但却没有真正的运气法门,算不得什么大礼,毕竟运气法门才是武功的精髓。”
她说的没错。
江湖武功,虽然招式重要,但最重要的却是运气法门。
说白了讲,招式是木匠精心打磨出来的木偶零部件,而运气法门才是连接木偶全身的那根线,光有零部件,没有这根线,木偶就是一堆木头。
这根线才是核心。
所以,颜玉清并没把这盒子里的东西当作太过珍贵的赠礼。
“我看看。”
齐虎没有多说,将红木匣子掀开,取出了里面的画卷。
三尺绢布,锦绣光滑。
上面用细致的墨色线条绘制着七八个巴掌大小的人影,线条虽然粗狂简单,但招式变幻却展现的淋漓尽致,给人扑面而来的霸道刚猛之意。
“颜叔叔好笔法。”
齐虎忍不住惊叹。
见画如见人,铺开绢布的一瞬,好像有刀圣本人在面前演练这两招一般。
“齐兄见笑了。”
颜玉清谦虚道,
“颜家自是靠着这份笔墨上的本事传承的。”
齐虎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这两招刀法上。
十几年练刀,他对刀有着一种本能的,刻在血脉里的熟悉,见到这两招的瞬间,虽然身子没动,但这身体的肌肉,筋骨却已经按照招式活动起来。
就连滚滚内息也磅礴奔涌。
全凭本能。-
丝毫都没有控制。
瞬许的功夫,他突然反手抽出了腰间的惊蟾,然后脚尖点地,整个身子拖着松木椅往后滑出了半尺,紧接着以左右手虎口相对的姿势握着惊蟾,用类似于划桨的姿态向下劈了寸许。
斩仙关第一招,断水平云。
咻!
一抹锃亮的刀光凌空而过,斩在他盛满清酒的玉盏上,玉盏上出现一道细微裂纹,从头贯穿到尾,但玄妙的是这玉盏却并裂开,里面的酒水也只是微微摇晃,没有逸洒出来分毫。
“好一招断水平云!”
齐虎澄澈的眸子里浮过精湛光彩。
刚刚这一瞬,他有了一种格外痛快淋漓的感觉,就像是洞房花烛夜和新娘子耳鬓厮磨许久,终于一泄而出的那种畅快。
他似乎是把这招给学会了。
“你……”
更惊的还是颜玉清。
她虽武功不高,但却也是有些儒家修为的,此刻见齐虎竟然凭借着简单招式,把断水平云给临摹了出来,而且似乎格外霸道。
杏目微怔,不敢置信。
要知道,这可是刀圣毕生的绝学啊。
这人天赋……惊世未见!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这时,之前迎接齐虎的那名女夫子,蹬蹬的跑上楼来,
“燕王府……”
哗啦!
他的话音未落,齐虎好似翻云的惊龙,从玉墨阁的窗户掠了出去。
惊蟾白光似寒冬之雪,凌空斩向停在玉墨书船西侧的那条轻舟!
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