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离别(中)
我醒来时近十一点,奶奶从我打开房门时便对我开始了指指点点。
“你说说你啊,什么觉要睡到中午?”
“我们那个时候,早晨五六点就得去地里干活!”
“你要是在我们那个年代啊,你指不定饿死在哪儿呢?”
“也不知道你是哪儿养成的习惯,嘿!睡成懒猪了,还得了!”
……
我有些后悔,该回家去睡的。
我大可以白天过来寻顾烟雨,晚上送她回家后我又回去。
我在一旁点头哈腰,比电视里的贾队长更诚恳。
“我知道了,奶奶!”
“下次不会啦!”
“好好好,奶奶!我错了!”
……
我用这类的话去应付奶奶,她也不恼,还笑着问我“吃点啥?冰箱里……那个锅里……牛奶在……还有饼子……”
乐呵呵的同我讲一大堆吃食在哪儿,看着她沟壑纵横的皱纹,挤出来的笑。我有些泪目,但我好在能忍。
我上一次来这大概是半个月之前了,总是她老人家去我哪儿,于是我便不回她这儿来。
“爷爷呢?”
我环视一圈,并没有看见那过小老头儿的身影,问道。
“他啊,怕是出去割肉去了。你上次说想吃滑肉(小酥肉),他今早提了一嘴,然后出门去了,还有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奶奶笑眯眯的盯着我,说道。
我想起小老头儿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只有那几颗牙齿,我们也多次劝说去安一口瓷牙,要么就买假牙套,还是要让牙齿整整齐齐。
他总是拒绝。
一是说,人的生老病死是不可逆转的,纵然我安了一口的牙,也不是该我的,反而不巴适(安逸,舒服)。二是说,我都埋了半截身子的人了,花那冤枉钱不值得,又不是去占相因(便宜)。态度十分强硬的他,总是将我们这些后人治的服服帖帖。于是也不坚持,随着他的性子。
小老头儿好象棋,好烟,好酒,好做菜。
我小时被他拉去公园开下棋,他总是让别人骂骂咧咧的离开。然后他呵呵大笑,“老李你这也不得行啊,有没得下棋凶(厉害)的,我们两个来告(试)哈。”
我则在一旁看他意气风发,等不久后又被我奶奶拽着耳朵回家去。
我又在一旁乐呵呵的看他的笑话。
爷爷以前是乡里出名的大厨,别的人家做个酒席也全是我爷爷去把关。
据说有好几个徒弟,我见过的只有两个,一个我的表叔,奶奶的亲侄子,一个是我的小姑父,三爷爷家的女婿。
只是如今上了年龄,也不再折腾,安心在家做饭,偶尔偷闲去过过清静日子。无非是回乡里呆上两天。
奶奶是晕车厉害,很少远的走动。
回乡下去来回坐车也得近五个小时,她是不愿意走的。
“一会儿你去对门儿,那家里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你让她上家里来吃饭。”
奶奶兴许是算准了爷爷回家的时间,话音刚落,小老头儿就推门而入。
“老婆子,对门儿那姑娘没得啥子动静呢?不会是出事了吧?”
小老头在换鞋,没探头看来,于是忽略我。
“哟,大孙子起来了?起这么早?”
等他将手里一堆的东西都安置在桌上,然后才瞧见我。
“再睡会儿,我怕连门都给我砸了,嘿嘿!”
我看向奶奶,
开玩笑说。
“格龟儿子滴,那你晚上就滚回去,好好睡够了再来!这才放几天暑假啊?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奶奶微怒,不停的批判我。
小老头儿在一旁看着,不敢搭腔,憋着笑呢。
“你看什么?快去做饭去啊!这小子早饭都没吃,让他找点吃的,他都懒得动弹。嘿!家里还出了个怪物,你妈老汉儿也不是你这样的德行啊?二娃虽是个女孩子但也比你好到哪儿去了,真不知道是哪儿捡来的!”
奶奶先是瞪了瞪小老头,小老头儿悻悻往厨房而去。接着又看着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劲儿的对我输出。
“不是要我去对门儿喊那姑娘过来吃饭吗?”
我急忙打断她的持续输出,想到对门的顾烟雨,问道。
奶奶瞪眼看着我,手里正比划着拽我耳朵。听到我的话,不由也愣了愣,然后点点头,道“对对对,你看看我这记性,老了,老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奶奶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来,我看看她苍老的面容,有些忍不住,但还是努力克制着,偷偷的用手擦了擦眼睛。
“对门儿那姑娘姓顾,顾烟雨是她的全名。说起来和我江南的名字还有点搭呢!”
我回应道。奶奶的面色却不好看,呵斥我道“你是赖克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丑,想得美!快点去喊她过来吃饭!一天球莫名堂(对事情不满或开玩笑之类的常用语,川渝方言)的。”
“我再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毛遂自荐,三两哈(下)给她弄归一(妥当)。”
我笑呵呵的说道,一边显露着我用脂肪保护起来的肌肉。
“格老子滴,你是不是(川渝杀手锏,具体参考川渝男性在这句话下的表现)?搞快点去哦,看你那批样子,你跟老子两个冒(装大,装能干)皮子痒了哇?”(川渝方言)
我的笑容逐渐凝固,灰头土脸的出了门去,敲了敲对门儿的门。
“你喊她嘛,真的是哦,瓜娃子!”
奶奶从家里急急忙忙的出来,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我。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我,“幺儿,是我,李婆婆!中午来吃饭哈,我家大孙子也回来了!”
我看着慈祥的奶奶,有些恍惚。
我打小不是龟儿子就是瓜娃子,我以为是她老人家不会喊幺儿,原来是我不配罢了。
门开了,顾烟雨探出来,是素颜。
我看得有些发愣,奶奶笑呵呵的说“想吃点什么?我让你江爷爷给你做,他正在厨房忙活呢,家常菜啥的都有的做。”
顾烟雨看了看我,有些纠结的说,“回锅肉吧!您孙子也喜欢。”
“这个不可能少,你就说你喜欢的。我爷爷可是大厨,你放心。”
我说。
她沉思了一会儿,奶奶这时候也进了屋去,让我在这候着,她去配菜去。
“要不你随便说一个吧!”她兴许是怕麻烦我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爷在炸滑肉呢,我奶去备菜去了,有时间的,你喜欢吃什么?”
我说,然后有些僵硬的往她家里溜。
“炒个猪肝吧!你去问李婆婆可以吗?”
她将我推了出来,带着些防备的看着我。
我于是立马转身冲屋里喊道,“奶,家里有猪肝没?顾烟雨说炒个猪肝,要没有我去楼底超市买。”
“肝腰都有,合炒吧?”
爷爷从厨房里探出来,问道。
我转过身看着顾烟雨,示意她做出决定。她点了点头,我才又回道“她说可以!我上她家去帮着整理一下去,我看着她家里有点乱。”
没人回我,显得我有些尴尬。
我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她。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门让出一个空位,我趁机溜了进去。
我是不爱整洁的,因为我觉得迟早还是乱的。
但这时我爱整洁,因为我看着觉得心里舒服。
怪我之前过于鲁莽,并没有注意她家里的整洁程度已经不是我这个段位的人可以理解的。
我也终于明白爷奶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也终于理解为什么在听到我要来帮忙整理她家的时候,她会很犹豫。
但我并不是很脆弱的心,我都能够承受住打击。
“要不你随意发挥?”
她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异,我知道大概是幸灾乐祸。
“那个,我其实就是过来学习的,我不是很会整理家庭的卫生。”
我变脸极快,这时候笑嘻嘻的对她说道。
她像小时候老师肯定我一般,点了点头,拍拍我的肩膀。
“那够你学的!”
像领导的发言,那么自然又严肃,而且不容有疑。
“我记得你昨晚说今天带我去个有意思的地方吧?下午去?”
我想起昨晚的约定,于是我问她。
“有吗?或许有吧?那就下午去吧!”
她像是真的在回忆,而不是和我开玩笑,这一刻我有些不懂她。
“你觉得我现在给自己选个好一点的墓地怎样?”
她笑着问我,而我这一瞬间有些懵,我想问她是否好玩,开这种玩笑来吓我。
看我愣住了,她自嘲一般笑了笑,也不再说话,转身做别的事情去了。
“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我不可能不好奇,我也就想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以防万一吧!我怕我突然离开了,没有地方安葬,我怕我到时候不喜欢,就更难过了。我想给自己准备个喜欢的。”
她无所谓的说。
“人生好几十载,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我说。
“可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她那模样不是我们这般年级该有的,我觉得她这一刻像一个中年人,或者说是老年人。
“你生病了吗?”
我实在不理解她说的这些,因为这并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而我们该考虑什么呢?
理想的生活,上一个好的大学,实现梦想的实际行动,或者找一个很好的对象也行。
绝不可能是选上一块好的墓地,也不可能嘴边挂着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
“和你一样!”
她很淡然,像是在说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和我一样?
抑郁症?焦虑症?
她是最严重的那群人吗?
我很疑惑,也更多的是不解,和我一样的,而我并没有去实际付出些什么行动。我觉得我可以去拥抱和规划未来的美好生活,而不是她这般。
“你很幸运,或者说你比较受老天眷顾。”
她有些羡慕,没错。她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是对我有些羡慕。
“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认为我这病不那么可怕,我甚至觉得我可以把它手拿把掐。”
我有些得意,我对这病的认知虽然是比较多的,但真在我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更是对自己充满信心。
于是她沉默了,几次张了张口,但也始终没有讲出一句话来。
看我都眼神甚至还是之前那般,像看傻子一样。然而我不介意,我只是认为她对我的看法还是和昨天一样。
“话说,你怎么会和我爷奶搅一块儿去了,尤其还得了我奶都不给我的爱称。”
我转移话题,当然这也是我比较好奇的事情。
爷奶虽然是热心肠的人,但总不是时刻会挂念着别人,也不会无故就对谁好到一种地步的人。
“有几次碰着李婆婆了,因为是邻居,所以交谈了几句。后来慢慢熟络起来,就会经常关心我,也许是看我一个人在家的缘故吧!”
她有些幸福的微笑在我看来有些别扭。
那好歹是我的爷奶,而我却比不上她这个邻居。
我是羡慕她,也嫉妒她。
“你家没人?啊,我是说,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不在家?”
我问。
她的眼神变了,是带着伤感的。
本来有些幸福的,变成有些哀怨起来。
我有点慌,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话,我是个没有语言艺术的人。
“比较复杂,我目前是一个人住!”
她说。
我也就不再问,我看她甚至有些崩溃。
她有和我一样的病,况且我猜测比我严重许多,我这时说这些话也许是伤到她了,我该换个话题去安慰她,我不想她真的崩溃而后做出一些傻事。
“那你就经常上我奶家去,有个啥事儿的你也别客气。我平时不着调,很少陪着他们。他们见得我久了甚至有些烦,却难得的对你很好,所以你当作是照顾照顾邻居老人了。”
我慌忙之中组织起这些话,一股脑儿的全讲给她听。
她笑得不明显,但我还是注意到了。
我知道她一定会对我爷奶产生好感的,至少提起他们的时候,顾烟雨是有些笑意挂在嘴角的。
我见转移话题成功,便开始给她讲我爷奶的许多事情。
打我记事起到现在的一些有趣的事情都讲给她听。
很快的便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我一进门就收到了奶奶送来的关爱。
“你一天没事儿往别人家跑什么?”
一巴掌直接把我打懵了。
我在思考该是委屈还是和往常一样厚着脸皮笑笑。
“怎么?说不得你?”
奶奶见我没接话,以为是我心里有怨气,又是一巴掌过来。
顾烟雨看得有些不理解,皱着眉头,但嘴角的笑意我看在眼里。
我本来想瞪她一眼。
“去帮你爷爷端菜去啊!没一点眼力见呢,你啊!”
我飞快完成换鞋,然后飞快的帮我爷将厨房里装盘好的菜全部端上桌子。
我本以为事情结束,可见我奶还是带着不满意的眼神,我又将碗筷准备好,甚至我还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倒上,我又询问顾烟雨能不能喝冷的,又问问我爷中午喝多少酒。各种的献殷勤,看眼色。
我发现我奶的眼色就没停过。
看了看凳子,我便去取几个凳子来。看了看果盘,我便去寻些花生瓜子水果来。
我不理解饭前搞这些玩意儿的意义在哪,反正老太太看了,我就按理解的去做。
爷爷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盆我也看不懂的汤来,这时我们才上桌子吃饭。
我被疏远在一旁,和装着米饭的锅子在一块。
顾烟雨紧挨着我奶,而我爷也是被撂在一边,挨着他的酒壶去。
平时应该装着满满一碗菜的碗,而现在基本上是米饭和一些我自己夹菜时滴落在碗里的油。
她是最近才出现,便抢走原本我的一切。
我在心里妄自菲薄。
但实际我知道她就算是千万方法,也并不能改变我的地位。
这也并不妨碍我去胡思乱想,对这莫须有的事情展开一系列的遐想。
气氛是极好的,像平日里过年时的热闹。
而我是那个倒霉的熊孩子,在接受教育。
奶奶一会儿说我不靠谱,然后举例时说一些我不靠谱的事情,我把上课用到的书落在家里,然后又很久的找寻不见,被老师各种惩罚。
一会儿又说我靠谱,又找一些我难得的光荣事迹来吹嘘一番。比如我在老师安排我们助人为乐时,我帮了一路上需要帮助的人。替人家捡个什么东西,帮谁推一下上不去的装些杂货的三轮车……又说一些我当时的状态,什么毫不犹豫,什么全力配合。
她在说我的时候我便努力回想,我觉得十分正常的事情有时也被吹嘘,我实在不解。
在一旁呵呵傻笑,还时不时的献殷勤是我的状态。夹上一些菜递给奶奶,在她的示意下又夹一些给顾烟雨。
勤快的给人添上饮料和我守护着的大米饭。
今日十分有食欲,我吃到自己都撑了。
我说吃得多了,要去走走消食。
奶奶便把我一个人赶出去,不让顾烟雨跟着我。
我尽量的挑一些阴凉的地方走,太阳是狠心的,一点不仁慈。
我不停的甩掉我额头的汗水,用衣服擦我的脸和脖子。
我开始后悔我出来,但我本意是带着顾烟雨一起。
这脱离我掌控的又是我在乎的事情,我的心里不是很爽,我甚至想立马回去拖着顾烟雨摔门而出,让她带我去所谓的有意思的地方。我想看我如何会惊讶。
我被我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也吓了一大跳。
我想抛出去这个不现实而且怎么看都有些叛逆的想法。
我对顾烟雨及她所说有意思的地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然后我逐渐静下心来,慢慢悠悠的在公园里穿梭。
听蝉鸣,看鸟飞。享受从林子外吹进来的微风,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算得上好闻的香味。远比不上顾烟雨身上的味道,那么令我陶醉其中。
也许是终于想起被赶出家门的我,顾烟雨发视频给我,对面却是我奶带着些不满意地看着我。
先是上来一句“外面热不热”然后说到晚上要吃些什么,再后来就更远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诸如“你这个样子啊,以后可不好找媳妇儿啊!还有你……”之类的话压根停不下来。
老太太是没打过视频电话吗?我以前有空就打的呀?
属实给我整不会了。于是我各种应付,答应,多是“好,是,好的,要得”之类的话。
最后我的确有些焦急,于是问是否有事情,若没有我再休息片刻就回。
这时候她终于话归正题。“听烟雨说要带你去个什么地方,我不便多问,你去的时候一定不能惹了人家生气。”
奶奶嘱咐我说。
而我心底却并不赞同,首先我是一定不会惹她生气的,其次就算我惹她生气也有我的办法哄好她。
我就没回家,在楼底等着顾烟雨下来寻我。
不到一个小时,我无聊的坐在楼下的梯子上,看过往的各种人。
终于在过来的人里发现了她,我猛地站起来,差点没稳住倒在地上。
“咳咳,就是蹲了一会儿,坐了一会儿这一下子起来,有些力不从心似的。”
我说。
她有些害羞似的看着我,我想总不能是爱上我了,她说“化妆的时间久了点,等着急了吧?不好意思啊。”
我猜测也是如此,所以我并不在意。
“都是这些流程,我总要接受和习惯的,没事儿。”
我和她往小区外走着。
中途我想去买水给她,而她却从包里拿出来一瓶给我。
我没带包?
可我又懒得去折腾,于是作罢。
“你是抽烟的吧?”
突然她看着我询问道。
我点点头,“偶尔会抽,不抽也行。”
她从包里翻找一会儿,嘴里还念叨着,“应该在的呀!”
最后在包里找出来一包中华递给我。
我很不解,没去接烟,而是看着她,带着询问。
“我是不抽的,这是我在家里拿的。我爸很喜欢抽烟,所以家里也有不少。我之前闻着你身上的烟味儿了,猜测你也抽烟,所以给你拿了一包。”
她解释说。
我倒也没有客气,接过烟来放进兜里,然后拿出一包利群,“我平时都抽这个。”
她点点头,我就当做她允许我抽烟了。
在她的注视下点燃一根烟来,呼出一口烟去。
“烟很好抽吗?”
她问我说。一边还看了看四周的路人,大多也拿着烟。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她问。
“比如我这个时候,我就觉得烟好抽,一是的确有时间没抽了。二是现在的心情也不稳定,不是难过,而是高兴。”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附和我。
我又接着说:“但也在这时候我觉得烟不好抽。倘没在你的允许下我是不会抽的,所以我在等你允许了,我才会抽的。故而烟并不好抽,带给身边人的感受不好。”
“那你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呢?又只会觉得好抽?”
她追问道。
我将小区的门按开,让她先走,我跟在后面。
“先等会儿打车!”
她正要招手叫来出租车的时候我阻止了。
她不解的看着我,我没解释,而是将手里的烟晃了晃。
她给我一个懂了的表情,于是我们稍微安静一会儿。
“尽管是一个人的时候,抽烟也会在一些时间或者地点带给一些人不便,那我就觉得烟不好抽。”
我将烟丢进了垃圾桶,来不及等她反应,看着眼前驶来的出租车,等车上的人下了之后便拉着她上了车。
“去哪儿?”师傅问我。
我示意他,我不管事,问顾烟雨吧。
“去白马山。”
她说着就递出一张二十元的钱。
师傅接过后又退回来八元。
“我给了!”
她见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说道。
“好,回来算我的。”
我说。
白马上是墓地,我想起她今早说起的给自己挑一块墓地。
我是打算询问一番,但不等我出声,她便说道,“想带你去的地方就是这,要是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的。”
她发现我的异常,以为是我不乐意。
“没有,我只是好奇罢了。”
我说。
“好奇什么?真以为我去给自己选墓地去了?开玩笑的。”
她看我的窘迫模样,笑道。
“那就……”
“我希望有人把我撒在大海里。”
我才放松下来,又听她说道。
“为什么你这个年纪却总记着一个死呢?不治之症?倒也不见得你是有个什么不治之症,你咋了?”
我说着话的时候声音尽可能的小了很多,但因为靠她近了不少,倒是让司机师傅对我产生了一些看法。
“小伙子,年轻是好啊!可你也不能不顾着姑娘的面子吧?你们这年纪说得官方一点叫早恋。人家女孩子和你处对象已经是很大的勇气了,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对你们的影响不好,叫有心人看了去,说不得被人传成啥样了。”
司机师傅用教育的口吻说我,我并不恼。人家说得对的,那我就要听,在心中也要有个计较。
我打算解释一下我和顾烟雨的关系并非如此,但顾烟雨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我不要多言。于是我道谢,“多谢师傅的教导。”
白马山不是很远的地方,很快我们便到了。
我对鬼神之说虽不计较,但如今处在一大片墓地之中,心中难免慌乱。
“你害怕?”
顾烟雨看我有些心不在焉,而且有些哆嗦,于是问我。
“说不怕是假的,心里有些发怵。”
我说。
“没事儿,我第一次来这也是你这样,比你还不如,我当时都哭了。”
她说着,就拉起我的手。我倒也愿意,跟在她的身后。
我看着繁多的墓地,有些人的照片慈祥,而有的也略微带着些凶狠,这里睡着各样的人。我最后也会睡在这样的环境里,当我生出这样念头的时候,我竟然像挑选房子一样选了起来。
我看着别人各式但终究一样的墓地,计划着自己一定要有个性的,与众不同,一眼便能分辨出来的墓地。
处在一个环境里,无论是害怕,还是喜欢都好。最后总能慢慢接受并且开始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指指点点。
“到了!”
顾烟雨放开我的手,我们正咱在墓前,我好奇地向那墓碑看去。
吓我一跳,我是直接抱住了顾烟雨。
那墓碑上照片里的人与我竟有五六分相似,而发型也都是流行的美式短寸。
他的左脸颊上比我多一条疤,而我右边的额头上比他多了一条接壤眉毛的疤。
我许久后才接受这事实,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烟雨。
她说,我之所以昨日会那么神神叨叨的,也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像是真的中了邪一般,变得让我自己都恍惚起来。
接着她哭了。
“这是从小到大一直保护着我的哥哥。”
她指着那张照片说。
“而你是我昨天一系列反常现象后遇到的像我哥五六分的人。”
她在梳理我和她哥的关系,这其中唯独没有说清楚她。
“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我昨天也是这样说的,照搬照套这句话,说给她听。
“你哥他抽烟吗?”
我打开顾烟雨给我的那包中华,从里边抽出一根,问道。
她点了点头,“他最爱抽烟了!”
我心下了然,便点燃烟,吸了一口后放在了墓前。
我像祭祖时那般作揖,但我是不打算跪下的,尽管他与我有些渊源。
顾烟雨就开始哭泣,我原本以为是很小的问题。
知道我翻遍她的包里也找不到哪怕一点点纸巾的时候,我暗道不妙。
我最后不着寸缕,有些肥胖的肚子,算得上有些大概模样的胸,以及我看不到的后背和后背上不大的纹身,全部暴露出来。
我的衣服被糟蹋了,当然我也愿意。
可最后我实在难受。
因为我的身上已经有不少的口水和鼻涕,我大意了,没有闪。
我想去拿衣服擦掉,可她死死拽着我的衣服,不停地抽泣。
我最后又被他死死拽住,我无辜得蹲在地上,她在我身上不停地蹭掉她的泪水和鼻涕。
我疑惑,人是否伤心时便忘记周围的一切,只顾着眼泪和鼻涕不要在自己身上肆虐,而可以不顾周围人导致被牵连?
我陪她在原地凌乱,自然是我凌乱,而她难过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