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星人（上）

外星人，在看到这个名词时，吴用脑子第一个想到就是细胳膊细腿，有着光滑的大脑袋，其中还镶嵌着两颗几乎占了脸一半面积的毫无眼白的瞳孔，还有让人感觉呼吸不畅、细如米粒般的鼻孔，时刻勾着半笑不笑的嘴巴，看起来完全就不像地球人的，肤色还是银白色的外星人。

虽然这是吴用第一下想到的外星人模样，但他第一次接触，或是说有直观的画面去展示外星人的形象，却和上述模样有着天大的区别。

起初，吴用以为外星人和地球人是差不多的，因为他在书上有曾看到对外星人的文字描述：大眼睛，大脑袋（高智商、文明科技发达的表现，以及能让文明科技发达的原因），如面条般纤细的手和手指（科技已经发展到能反重力控物，肌肉变得极度萎缩，一切繁重工作都交由庞大的脑袋去指挥），同样纤细的双腿（已经不需要走路，出生到死亡都坐在反重力椅子上，肌肉也变得极度萎缩）。

如此煞有介事、还有理有据的短短一句话，仿佛就已经把外星人和他们的文明全部囊括，这让吴用小小的脑袋里塞进了一个有着大大脑袋的外星人，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

嗯，所谓的外星人就是脑袋比正常人大一点，可能和隔壁班的小明差不多，他的头比别人大一圈，脸也是肿了一圈；四肢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和前几天学校组织体检的时候，看到自己前桌的体检表上被盖上了一个“营养不良”的章，他的胳膊和腿就很细，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覆盖在骨头上。

书上只有文字，没有图片，所以小时候的吴用只能靠贫瘠的想象力想到这一步。

不过，想象力是可以提升的。

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人无法想象出超出认知外的事物。

外星人也是如此，吴用没见过外星人，只能通过说不定写外星人外表简介的人也没有人见过外星人的简单的描述，想象出和自己见过的人相似的外星人。

所以为了提高想象力，作为基础的认知就要变高，变得更靠近宇宙。

在吴用小时候，在父亲还在矿场工作的时候，除了上学时课本上的知识，教室图书角（主要靠同学们互相捐书而在教室一角建起的三排小书架，上面关于外星人的描述就是来源于此）来增加自己对世界的认识外，还有放学回家后的电视机。

矿区远离市区，虽说有电线，能让电视机正常开机，但用于连接电视机顶盒的电视线却拉不过来，开机的电视屏幕上除了黑白灰的雪花外，还是灰白黑的雪花。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在机顶盒没发明出来前，有一种叫“电视锅”的东西，顾名思义，它长得像一口锅，锅中间有一根天线，天线用于接收飞在宇宙中的卫星发出并打在锅上的信号，然后把信号转化成电视画面，也就能看电视了。

由于锅是来者不拒的，收到什么信号就看什么电视，所以电视上通常会有别的国家的电视频道，但当时的吴用并没有深入了解，其中有两个原因。

一是：里面的语言都叽里呱啦的，完全听不懂。

二是：有比这些叽里呱啦的电视节目更有趣，还听得懂的频道。

在五点放学，五点半回到家的吴用首先就把电视打开了，然后拿起电视遥控器按下14，接着电视就跳转到了14频道。

14频道是一个综合频道，它什么都播，早上播昨天的新闻，下午播抗战电视剧，而到了五点，它开始播动画片，一集大概二十来分钟，但中间会切成两半去插播广告，所以总时长为半小时，当吴用回到家时，他已经错过一集了。

但没关系，每一集开始时都会播一小段大概半分钟长的上集梗概，吴用就从这半分钟里认知到了上一集，然后通过一些想象力去扩充到半小时。

动画片的时间是从五点到六点半，也就说每天只播三集，但吴用每天只看一集，或是说只能看一集，因为到了六点，吃饭时间到了，原本吴用是能一天看两集的，但因为好几次在看电视的过程会忘了吃饭，所以家规上多了一条——吃饭时不能看电视。

不过，要是吴用吃饭速度快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下半集，但吃饭快的时候一般是碰上了喜欢吃的菜，虽然吃得快，但也吃得多，吃饭时间也会相应的延长，而碰上不喜欢吃的菜时，吃饭时间也是很长，因为不喜欢吃的菜也要吃，还美名其曰为营养均衡，吃饭不能挑食，明明自己在蔬菜类中只有南瓜不吃，肉类中只有鱼不吃，这也能算挑食吗？这也会营养不均衡吗？

14频道的六点半后是新闻，一般来说是当天的新闻，由于够新，一般来说人们也只会在晚上看当天的新闻，至于到了第二天早上，已经过了一晚咯，新闻都变成了隔夜菜般的旧闻了，失去了新鲜度，人们也失去了对它的兴趣。

新闻只播半小时，后面的七点到九点就是感情电视剧了，吴用对此并没有兴趣，而至于九点后的节目则是法律相关，内容通常是一对戴着墨镜口罩的夫妻闹着要离婚，一位律师在中间寻找离婚原因，调节双方的矛盾，到了节目最后则大多是成功调解，三个人笑着对着镜头喊出节目口号作为结尾。

现在想来，可能大部分都是剧本吧，可能那对戴着墨镜口罩的夫妻就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可能有好几对这样的“夫妻”，每对轮着上节目，大家都戴着墨镜口罩，换个发型和衣服，也差不多像换了另一个人。

至于这个时长一小时，在十点结束后的情感调解节目的后面会是什么节目，吴用就不清楚，因为这时已经到了他的睡觉时间，吴用的母亲也在电视上的三人露出笑容时关掉了电视，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吴用的房间，悄悄地打开门，看看吴用是否已经睡着。

吴用从六点半的新闻开始时就回房间开始写作业了，从六点半到十点，一共三个半小时，吴用通常一到一个半小时就写完了，写完的时间才七八点，这个时间睡觉的话还早，但家里又没有别的东西玩，去别人家串门的话又会太晚，出去客厅看电视嘛，母亲又会一边说着“你现在年纪小，不适合看，等你长大再说”之类的话，一边把自己赶回房间，所以这时的吴用就会悄悄地把门拉开一条缝，看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电视剧和情感节目。

在电视剧结束到情感节目开始的这段广告时间，吴用的母亲会站起来，走到吴用房间让吴用去洗漱睡觉，然后又坐回沙发继续看电视，而吴用在洗漱完回到房间后，再把门悄悄打开时，情感节目刚好就开始了，等到了十点，电视一关，吴用就把门关好，回到床上睡觉了。

好在母亲只在门口看一眼就走开了，若是走到跟前，仔细观察，说不定还能看透隐藏在被子底下的不知为何发笑，但现在又不能笑出声而紧紧咬着的嘴唇，而且神奇的是，当母亲把门关上时，笑意则像不知从何而来一样，不知到了哪里去，瞬间就消失了，仿佛房门是笑的开关，打开就会笑，关上就消失。

而到了周末，那就是吴用遨游世界的时间。

在早上，吴用点开26频道，那里正在播动物世界，到了下午，吴用点开45频道，那里正在播奥特曼打怪兽。

其实，吴用最早接触的外星人其实是奥特曼里怪兽吧，几乎每一只都是从外星来的，但那时的吴用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外星人，因为它们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而且它们的名字是怪兽，不是外星人。

到了五点，吴用便会按回14，舒舒服服地比上学多看一集动画片，至于为什么是多一集而不是多两集，因为饭没有随着周末而像学校一样消失。

到了晚上，电视的使用权就来到了父母手里，大部分是母亲，因为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在矿场，平时连吃饭都不怎么回，更别说看电视了。

不过关于电视和父亲相关联的记忆，吴用倒是记得一个。

那是一个大雨盆泼的下午，由于没带伞而被淋成落汤鸡的吴用在回家后发现电视看不了了，这种情况其实时有发生，放在楼顶的电视锅可能会被风吹歪了，或是天上的卫星歪了，以至于信号接收不畅，这时就只需要稍微移动一下，然后跑回家里看看有没有画面，没有就再跑上楼顶，再稍微地移动一下，再跑回家……

有时候这种来回跑只要一次就成功了，有时可能要好几次，甚至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才有信号。

但这次已经不行了，就算转三百六十度也不行，当吴用跑上楼顶，远远地就看到白色的卫星锅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黑痕。

咔嚓！

远处的天空突然闪出一道闪电，在看到电光的同时，吴用瞬间就明白了这是雷劈造成的，电视锅被雷劈坏了。

电视锅坏了，没得修，只能换，但这里是矿区，没有电视锅卖，只能去城里买，父亲总是看不见人，母亲只有周末才有空，而今天是星期一……

一想着好几天没电视看而绝望的吴用回到了家里，跟正在做饭的母亲说了这一令人绝望的事实，而母亲脸上却一点绝望、或是一点不开心的表情都没有，明明她看电视的时间比自己要多得多，怎么会如此冷淡？

这一天，吴用在做完作业后没有悄悄地拉开房门，因为电视已经什么都播不了了，而这一天他九点就睡了，也不知道这天母亲有没有在十点推开自己的门看看自己睡着了没，反正他肯定是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放学回家的吴用忘记了电视锅坏了的事，习惯性地按下了电视剧旁边的开机键，在按完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电视锅已经坏了，于是又按了一次开机键，但电视还是开了，因为要开了，才能关，在开的过程中按是没有用的。

电视开了，而且好了，灰白黑的雪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鲜艳的画面。

“你爸爸今天去城里买电视锅回来换了。”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母亲探出头说。

仅仅只过了一天，但却像过了很久，要是让我等到周末，那简直不可想象……

吴用按下14频道，跳上沙发，继续着和前天一样的动画片，但由于少看了昨天的，所以今天的上集梗概完全看不懂了。

似乎是为了补偿昨天没看的电视，今天吃饭的时候母亲让吴用开着电视吃饭了，当然了，到了第二天，吃饭还是不能看电视。

就这样一天天，一周周，一年年地看电视过程中，吴用的年龄在增加，智力在增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在不断增加，同时也明白了电视上的内容不全都是真的，有些是演的，是假，比如说奥特曼打怪兽，这种场面就没出现在新闻里、书上过，只要没出现在新闻里的、书上的，都是假的，还有大人口中的……

慢慢地，吴用开始怀疑书上对外星人的描述了，开始觉得外星人是不存在的……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ps：算了，改回一开始的笔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