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万万福商城

如果说过去的回忆是一艘小船，现在的现实是一片湖泊，那么坐在由过去的种种经历和选择而构成的小船上的吴用，在当下现实的湖面上随风飘荡，随波荡漾。

虽说回忆在不断流逝的时间中会逐渐淡忘，会让小船在“水流的侵蚀”作用下不断变薄，以至于让有些本来就薄的船体出现漏洞，让外面冰冷、虽然还不足以让人冷死，但要是水溢满船体就会沉船而船上的人也会跟着溺死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湖水流进来。

不过好在回忆虽然会消散，但回忆也是在不断再生的，及时修补好漏洞的话，还是能正常地漂个几十年的。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湖上，也有数不胜数的船在上边漂着，它们有时和吴用挨在一起，有时候会碰碰撞撞，但这个湖很大，大部分时候极目力所视都看不见一点船影。

也正因为这个湖很大，有时候会发生一些“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怪象。

吴用在事后碰上别的船就会问别人有没有遇到过，也正因为这个湖很大，吴用碰到的每一个人都说没碰到过——从来没见过清澈到可以说是“皆若空游无所依”的湖水中“凭空出现”的漩涡。

这种漩涡仿佛打破了现实的湖面，让平面的湖面出现缺口，让人坠入非现实中。

对此，吴用现在想来，这些“漩涡”在当时还是“旱鸭子”的自己，也包括绝大部分人的眼中都能称得上是超现实，或是说从以前到现在吴用的这种想法都没有改变过。

除了超现实这种名词外，还有一些比较普遍的名称，比如：灵异事件，见鬼了……

在吴用的小船的内侧船体上就刻着这么一个一圈又一圈的漩涡，它是吴用有记忆以来，第一个记录下的漩涡。

虽然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比外星人事件要晚，但就在当时而言，吴用认为外星人的存在是科学的，善良的，而鬼魂的存在是不科学的，邪恶的，所以在肆市发生的这件灵异事件，比外星人要更加恐怖和可怕。

那是在一天放学后，吴用照往常一样走着放学回家的路，不过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本来一起顺路回家的同学被老师留堂了，所以吴用只好独自一人回家了。

那时候是十月份，若是在北方，已经是转凉了，气温大概在十来度左右，但肆市在南方，这里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而且很显然的是，夏天还没结束。

一滴滴汗水从吴用额头上滴下来，尽管太阳已经西斜，但其热力依旧不减，尽管吴用现在是汗如雨下的样子，但在经过一栋建筑时，他尿急了。

有时候，习惯这种东西真的会超脱生理的限制，明明头上已经不断地在出水了，下身却还会发出释放的信号，万一后面来不及补水，岂不是会脱水中暑？

这栋建筑其实是一栋已经建好，但还没开始招商的商城，也就是说里面还是毛坯的清水状态，商城总共高三层，由于还没招商，里面也就什么都没有，于是便没有保护的必要，所以也没有保护的措施——保安。

但在前年也是十月份左右，这里却曾被保护了两天，商城的门口拉上警戒线，当时和同学一起骑单车出去玩的吴用刚好经过了这里，还刚好看到有两个人，他们正一前一后地抬着盖上白布的担架从门口里走出来，门外还站着警察和围观群众。

等到第二天再经过时，警戒线已经撤去，门口也没站着人，一切都很平静，要是吴用昨天没经过的话，甚至都不知道这里还出现过这种场面。

不过，就算吴用那天没经过，他也会知道，因为在几天后，他的母亲就已经跟他说了这件事。

“你知道万万福商城吗？”

这段对话发生在晚饭的餐桌上，吴用的头没有低着看向面前的饭，而是转头看向客厅方向的电视，那时他已经初一了，或许是他的母亲觉得孩子长大了，吃饭的时候能不能看电视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所以就不作出回答，也可能是吃饭能不能电视的问题，找不到人来回答了，自从父亲去世，再搬到肆市以来，吴用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自由。

总之，吴用在吃饭的时候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的。

“知道，前几天我还骑单车经过了。”吴用漫不经心地说。

可没想到这句漫不经心的话却引来母亲如雷霆一般的愤怒。

“你以后不允许走那条路，听到没有！”

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的吴用连忙转头看向母亲，只见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除了愤怒以外，总感觉还有一股悲伤，而这股隐藏在底下的悲伤才是主导愤怒的最关键情绪。

“为什么？”吴用觉得母亲连自己吃饭看电视都不管了，怎么突然一下管那么宽，还管起路来了，不是公路局，却甚于公路局啊。

“没有为什么，总之就是不许走那条路，听到没有！”

“发生什么……”

吴用话还没说完，母亲就大声地打断说话，“我问你听到没有！”

还没等吴用回答，母亲就啪的一下放下碗筷，径直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听见砰的一声，看着紧闭的房门，吴用想起前面母亲提到了万万福商城，感觉她现在说这些话的源头就是万万福商城，而且……

吴用的脑海里回想起了那天看到的盖着白布的担架，这是死了人吧，不让我走那条路，难道是凶手还没被抓住？

但是有必要发那么大火吗？

或许是已经上了初一的吴用开始飙高，现在的吴用已经和母亲一般高了，单纯以战斗力来算的话，吴用已经是稳居上风，所以母亲才采用声音攻势，结果不奏效，最后败退回房间。

不过，不走是不可能的，要是不走那条路，回来就得绕一个大圈，哪怕是放学回家全程用跑的，动画片也会少看几分钟，虽然才几分钟，但还是不行，这是底线，万万不能打破，而用万万来说的话，那就只能不靠近万万福商城了呗。

接下来的那几天上下学，吴用走的也还是万万福商城那条路，只不过从万万福商城这边，走到了马路的对面。

回家后，母亲也会问自己有没有走，而自己都会撒着谎说没有，尽管撒谎是不对的，但从那时候的吴用看来，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谎。

又过了几天，吴用在班上听到了这么一种说法。

据说，万万福商城里死了一个流浪汉，而且死法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更不是走在商城里面失足摔死或是别的什么意外致死，而是吓死的，死的时候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法医在给他闭目安息时，眼皮怎么都拉不下，一直到解刨后、火化前都是在睁着眼睛的状态下进行的。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万万福商城里有鬼，流浪汉是被鬼吓死的。

于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谎，在当时吴用科学至上，非黑即白的观念、青春期到来，荷尔蒙的影响和叛逆期的初现，三种因素共同作用下，吴用决定要打倒这种流言，而终结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实践出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