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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伴山镇

月明星稀,老秦头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唱着:“啷个里个啷,啷啷……”一边走一边唱着小曲,今日给隔壁村给一户张姓人家主持白事,事后忍不住跟村中相熟的人多喝了几杯,看到月亮升起来了才散场,心情不错地悠着回家。

哪知走着走着,仿佛听到哪里有微弱的哭声,夏天的乡村,鸟兽虫蛙声络绎不绝,喝了酒的老秦头听得也不真切,慢慢的又走了几步,声音逐渐清晰起来,真有小孩的哭声,老秦头也是经历过诡异之事的人,心里想着是哪里的小鬼还敢来害老夫不成,顿时酒劲消了几分,悄悄从包里取出一张黄符捏在手心。

循着哭声走近去找,在一处麦田中间发现一个襁褓,里边是一个五六月的小孩,细细感受确实是个人,老秦头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看周围的环境,猜想是有人故意遗弃在这,孩子的身上被蚊虫叮咬十几个红胞,老头于心不忍,自言自语道:“唉,也是苦命的主儿啊!”抱起一直哭闹的孩子,从麦田回到路上,一边晃悠着安慰,一边加快脚步回家去。

老秦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看事的,附近各种红白喜事的礼仪规矩都是他跟着操办的,仅是会看规矩,也不至十里八乡都有名,主要是他还会看别人看不了的怪事。

老秦头年轻时闹饥荒,跟着逃难的人大半个月的时间从黄河边逃难到长江边,一路上别人都找了生计,只有他没有着落,最后实在走不动路了,倒在一个破落的像是道观的堂边,没想到这破落的道观竟然有人住,一个看上去古稀之年的白胡子老道把他从门外扛到屋里,救了下来。

年轻的老秦头感激老道的饭食之恩,想着老家还在闹饥荒,没个几年是缓不过来了,就在这破落的道观里住了下来,跟着老道讨口饭吃。听老道说他的师父的师父还是长辫时期的人,据说是流落在外的道门高人。

十年时间匆匆而过,老道临终前嘱咐老秦头,十年了,你也该回家了,我也该去我要去的地方了,这些年你跟我一起也学了不少东西,谋个生计不是问题,但你我无师徒之份,你的道缘也浅,在这条路上成就有限,我留下的道书你就带走帮它寻个有缘之人。老秦头按嘱托把老道葬在了道观后山,便带着东西回了阔别十年的老家。

回了家的老秦头凭着帮人看事的本事,在十里八乡混的风生水起,但是因为年近四十,那时候没有哪家姑娘愿意跟一个神神叨叨的,没有正经营生的人过日子,后来请了好几个媒婆,在其他乡讨了个相同年纪无儿无女的寡妇当老婆,哪知十几年肚子也没个动静,这也是老秦头的一块心病。

老秦头抱着哭闹的孩子匆匆回到家,一直手推开大门就喊道:“春兰,你快出来!”

手里拿着针线活的春兰拉开堂屋的门,略显埋怨地唠叨:“听你口气,就是又喝了酒,死老头想早点去见你老神仙师父吗......哎呦,你这咋抱的谁家的小孩儿啊?”

老秦头进门把孩子往春兰怀里一放,就去找屋里的水缸舀水喝,喘了口粗气,说道:“回来的路上,在南头麦地捡的,看样儿是谁家丢的。”

春兰赶紧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抱着孩子说:“孩子咋一直哭啊?哪里受伤了吗?”

“应该是饿了,你去找找老刘家,他家孙子不是才仨月,让他儿媳妇给这孩子口吃的吧,唉!”老秦头想了想。

春兰说:“说得好听,人家自己娃还不一定够吃呢,

我去看看吧。”转身走了出去,剩下老秦头一个人在屋里点起了烟。

一个小时后,春兰抱着熟睡的孩子回了屋里,看着还在抽烟老秦头的说道:“少抽几根吧,你个老头子半截入土,别呛着孩子。”说完回到屋,把孩子放到床上,回到厅屋道:“说吧,这孩子你准备咋办?”

“作孽啊!明天我先去打听打听有谁家孩子不见的,能劝回去就劝回去吧!这几天先给孩子煮点米油吃吧。”九十年代的农村人没见识过什么是奶粉,但是古老的方子还是有的,米油是谷物之精华,给没断奶的孩子正好适用。

老秦头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如果真的没人要这孩子,那......

天一亮就披着衣服出去了,因为经常给人看事,老秦头十里八乡的消息网还是很深的,三天跑了五六个乡镇,打听谁家有五六个月孩子不见了的,结果愣是没发现有谁家少了孩子。

这天老秦头又匆匆回来,一到家就坐到院里椅子上点起了卷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春兰从里屋抱着孩子出来:“这都有六七天了,还是没有消息吗?”

“附近我是跑遍了,没听说哪里有丢孩子的,咱这伴山镇周围也就这么大,再远了也打听不到。”说着又砸吧了一口。

“那怎么办,明天给送到公家去?村里都知道你捡了个孩子,有的也跟着打听,也没个其他信儿。今天村东头的陈三水来家里,说孩子没主,他想抱回去养了,你没回来我也没答应。”春兰说着又逗弄着怀里的小孩,小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春兰,春兰也看着小孩,心里一直有个缺口,好像被这小家伙慢慢填上了。

老秦头呸了一口,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有点气闷的说道:“他陈三水就是个大盲流,媳妇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孩子给他们俩,等着喝西北风呢?”

春兰逗着把小孩举起来,说道:“那不中咱......”

“那不中咱......”两人犹豫了一下,竟异口同声道。

“你这个婆娘肚子里也没货,咱自个不愁吃穿的,养得起一个娃子。”老秦头犹豫了一下补充道。

“好你个姓秦的,你自己不中用,说我肚子里没货?呸!”春兰脸色有些发红的说道,也不知道是被老秦头气的还是突然兴奋的。

一向斗嘴的两人,突然意见一致,不免的都有些踌躇,老秦头接过来孩子,对着还在笑的孩子说道:“既然你是我捡到的,那就是我的孩子了,你小子跑不出老子手中心。”

春兰看着这眉头都舒展了几分老秦头,说:“咱决定自己养着这孩子,那以后的日子就得好好过,不能再大手大脚的,听到没你个死老头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上学干啥的,都是要花钱的,以后再给人看事的钱,回来都交给我。”

老秦头楞了一下,转念一想回道:“行行行,都给你,都给你!”

“给孩子取个小名吧,好生养的,让你起了大名,你也没那文化水平。”

“小名......就叫铁蛋,肯定好养活!”

“老东西,你就没啥好话。”不过反正是小名,春兰也没太过在意,心里想着以后找个有学问的人再给孩子取名。

农村生养的孩子都皮实,小铁蛋吃点米油,又去村里其他有小孩的媳妇那里蹭点饭,慢慢地也长到了三岁。

这三年也没有听说有人家找孩子的,老秦头和春兰也怕丢孩子的人突然后悔了,来把孩子给要回去,慢慢的心里也都放下了这事,全心全意的当做自己的孩子养着。

村里人也慢慢接受了铁蛋的存在,小铁蛋很聪明,一岁的时候就能说话,叫爸爸妈妈可把老秦头和春兰高兴的不得了,对老来得子的人,小铁蛋就是上天的垂青。

老秦头也是时不时地在师父的牌位前,希望师父保佑小铁蛋健康成长,虽然老道并没有真正的收他做徒弟,但是在他心里,老道已经是他的师父,传道授业解惑,老秦头跟随师父经历了十年,知道如他师父那样的人,就是去了下面,也是备受尊重的人。

今年小铁蛋已经快要七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老秦头托关系找人,给孩子办入学的手续,他自己是个半文盲,只是跟着师父认识一些字,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给孩子正式起名字,而且上学是需要有户籍的,小铁蛋还是个黑户。

老秦头托关系找人给小铁蛋办了正式的领养手续,然后到乡上户籍室给孩子入户籍,小铁蛋的生日还是襁褓里的一张纸上写的歪歪扭扭的日期,户籍本写到姓名一栏的时候,办事员问孩子叫什么名字,老秦头一口应道:“叫铁蛋!”

办事员哈哈大笑,你确定叫铁蛋我就给你写上秦铁蛋了,老秦头这才反应过来,孩子还没给起个大名,站在原地急的转圈,没来得及找个文化人给孩子取名,这会突然脑子一片空白,犹豫了一会,一拍大腿,福至心灵一样突然道说道:

“秦...真,就叫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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