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转变
孙勤勤一直盯着林逸，千言万语，全都堵在胸口，一时间反而不知该说什么。证实真相后的浓厚喜悦，让她全身无数个毛孔都在激动。此时的她，如同寒冷的冬夜里得到了温暖的火花，如同绝望的黑暗渗进诱人芳香的蔷薇。她与他，并非人鬼殊途，他同样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之间还是有机会的。
可见林逸一脸心虚，又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来各种无法诉出口的惆怅和无数个日夜的单相思，以及这段永远不可能有希望的暗恋的种种痛苦，全化为厚重的委屈和愤火，沉声斥道：“为什么要欺骗我？”
“啊？”林逸懵了，慌忙抬头，正要说我可没欺骗过你啊，却又被她夺眶而出的泪水吓着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哎，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越是这样说，孙勤勤越觉得难过，这些年来的单相思和无法自拔无法发泄的痛楚，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全化为痛快的泪水，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见她哭得这样伤心，林逸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在他印象中，孙勤勤一直是冷静理智，又聪慧高傲的姑娘，不管再难的事，再大的危险摆在眼前，都是冷静自持的女强人形像。看她这么哭，自己都有种我是不是真的很渣的自我怀疑，想也不想就道：“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欺骗你。”
孙勤勤的泪水越发不可收拾，不知怎的，她就是想哭，怎么也收不住。
林逸急了，赶紧起身，顾不上被踢倒的椅子，拿了纸巾递了过去，却被她一把推开，显然气得不轻。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了天大的不可饶恕的罪，不由急得抓耳挠腮，可无论他怎么道歉，怎么承认错误，孙勤勤的泪水仍是像决了堤的龙头，怎么也关不注。而胡妙却在一旁迷惑着，仿佛在想，尊家平时多么冷静的人啊，今天到底怎么了嘛？居然还使性子？
林逸又说了不少好话：“……我深刻检导，我不该欺骗你，不对，我真没有想欺骗你的意思，我就是，呃，不就是没与你说实话嘛。你也犯不着哭成这样嘛，好像我渣了你似的。”
孙勤勤脸一红，嗔道：“你还说！”
林逸身子一缩，心脏一跳，结结巴巴地道：“那我不说了，我我……我走了……”几乎是夺门而逃，哎，女人哭起来真的太可怕了。
孙勤勤赶紧起身，娇喝道：“你给我站住！”
林逸已经冲到包间外了，生生停了下来，然后讪讪地道：“不哭了？”
看着他赔小心的模样，孙勤勤没由来的心情大好，胡乱抹了脸上的泪水，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看你这德性，哪有身为高阶鬼神的半点样儿？”
林逸：“……”对呀，我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掉了马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犯得着心虚么？犯得着赔小心么？
孙勤勤见他一脸茫然，嘴巴微张，眼里还闪着迷惑。这副模样实在是蠢透了，却也可爱透了，又有些好笑，因为林逸真的太可爱了。阴间赫赫威名的人间清醒，没想到现实中，却是如此的搞笑。
“你站在那干嘛？还不进来！”孙勤勤跺了跺脚，一脸嗔怪。
“哦。”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林逸果然就进来了。
“把门关上。”
“哦！”林逸乖乖把门关上。
胡妙嘴巴大张，这个又傻又呆又蠢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大杀四方，威严冷酷的人间清醒？
见林逸这么听话，孙勤勤眼里不由浸满了笑意，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坐。”
林逸果然就坐了下来。
孙勤勤上前，林逸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又忍不住嗔笑：“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逸又放松下来，他还是有些懵，也不知今天到底怎么了，看她哭，他就心头发虚。看她生气，还是发虚，看她笑，仍然心头发虚。
孙勤勤摘了他鼻梁上的眼镜，和头上的鸭舌帽，一道丢到桌上，哼道：“你以为戴上眼镜就能让我认不出你？”
林逸讪讪地笑了笑，又摸了摸鼻子，半是无奈半是认命地道：“我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给发现了。”
孙勤勤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可把我骗得够苦的。”
林逸无奈地道道：“抱歉，其实我也不是有心要瞒你。只是觉得，现实中你对我那么冷淡，又那么讨厌我，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对你说，我就是人间清醒啊。”
孙勤勤滞了滞，想着这些年来对林逸的种种偏见，心头一阵揪心的难受。
恨不得捶死自己，如果自己没有抱着偏见，说不定早就认出他来了，没得白白受这么多的罪，这也是自作自受。
如果不对他抱有这该死偏见，他也不会处处隐瞒自己了。
说来说去，都要怪自己。
活该被多年单相思折磨，纯属是自找的。
“对不起，我以前误会你了。”孙勤勤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林逸道：“没事，毕竟你我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孙勤勤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咬了咬唇，又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啊。”林逸茫然了一会，赶紧回答，“我要是讨厌你，就不会救你了。”
“可是，无论阴间还是阳世，你都一直瞒着我你的身份。”
“天大的冤枉，我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马甲，真没别的意思。”林逸举起双手，只差发誓了，而在她仿佛要看透一切的眸光下，这样的解释也没什么说服力，不得不讪讪地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呀，我们在阴间相遇相识，如同虚拟的网络。在网上聊得欢，不代表现实中就能一直欢快下去呀？不是有个叫‘见光死’的结局嘛。”
孙勤勤又笑了起来，又问：“看你这怂样，真难想像，你是阴间威名显赫的人间清醒。”
林逸也有些无奈，他的一世英名，全毁在这女人手上了。而一旁的胡妙，不知何时已拿出手机给他拍照。赶紧一把夺过手机，看着视频里自己又丧又呆的蠢样，更是恼羞成怒，马上把视频给删了。
“哎，别删，别删啊……”胡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忍不住气愤大骂，“你个欺软怕硬的怂包，就知道欺负我？”
“嗯？”林逸眯眼。被孙勤勤欺到头上，他忍了。这只不知死活的狐狸，他不介意让她见识下他的手段。
胡妙赶紧后退数步，赔笑道：“我说错话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赶紧逃出了包间。太可怕了，人间清醒就是人间清醒，在尊家面前又呆又丧，可面对自己又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人怎么变脸这么快啊？
林逸一把揪住她的尾巴，把胡妙生生托了回来：“去哪？”
“没去哪，我就在门外守着。给尊家和大人护法。”胡妙赶紧说。
“那我掉马甲的事……”
胡妙赶紧道：“我保证，绝不告诉任何一个人，就是胡戈他们，我都不告诉。”
林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胡妙咬牙，又发起毒誓来：“倘若我没做到，让胡戈他们知道了，就让我……下油锅一百年。”
林逸这才松开她的狐狸尾巴，“去吧。”
胡妙如蒙大赦，赶紧溜了。捂着被捏痛的尾巴，呜咽大哭起来，呜呜，她为什么要答应啊，保守秘密真的太难为她了。
……
林逸又对孙勤勤苦笑道：“我做了十年无常，还是第一次掉马甲。”
刚才林逸对胡妙可不是这副腼腆羞涩的大男样模样，孙勤勤心中闪过异样，没想到这人变脸速度如此之快。
可他越是这副牲畜无害的大男孩模样，越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目光在林逸英俊的脸上停留良久，见他依然羞羞涩涩的，又忍不住想笑。但心头却是柔情四溢，温柔地点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林逸便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说出去。”
水晶灯刚好就在他头顶，林逸的笑容灿若朝阳，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如嵌了钻石般明亮发光，孙勤勤心头越发柔软，道：“那你准备如何堵住我的嘴呢？”
“啊？”林逸又懵了。
孙勤勤走近他，“你会像威胁胡妙那样威胁我吗？”
“不会。”林逸立即摇头。
“为什么？”
林逸被问住了，想了想，然后回答：“你好歹是老孙的闺女，看在老孙的份上，我再怎么也不会那样对你啊。”
孙勤勤咬了咬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气氛有些尴尬，孙勤勤想对他表白她这些年对他的情意，可又不知该如何启口。而林逸也有些坐立不安，眼前的孙勤勤太陌生了，不再是他印像中的冷静自若的御姐范了。这样的转变，反而让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应对，于是只好来了个走为上计。
“那个，时间不早了……”林逸起身，小心地道，“我要回去休息了，连续两个多月都没怎么休息过，都快累死了。”
孙勤勤收起一颗失望的心，看他确实精神不大好，眼睛底下还有阴影，只得道：“看你人都累瘦了，是该好生休息了。”
林逸赶紧拿起行李包，“那我先走一步。”
看他如同逃命似的，孙勤勤再一次自我检导，自己真的很可怕吗？
不过林逸越是逃避，越是激发了她内心的斗志。
“我送你吧，我有车。”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他一个大男人，哪需要她送啊。
但孙勤勤已拿出手机，不由分说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孙勤勤又恢复了往日的女强人形象，林逸反而轻松起来，便乖乖跟在身后。
胡妙还在外头面壁思过，不时用狐狸脑袋撞着墙，见尊家和清醒大流氓一前一后出来，赶紧跳开几步，目光幽怨地盯着林逸的背影，心头暗骂：这人在尊家面前一副丧到家的呆样，在胡门面前又凶神恶煞的，这世上怎会有这种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人？
孙勤勤有司机，看到孙勤勤对一个年轻男子殷勤倍至的模样，都差点惊呆了下巴。
后来等这年轻人坐上了车，司机便不时从后视镜里打量这年轻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居然让孙总如此殷勤倍至，脸上再无千篇一律的女强人冰山脸，反而温柔得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林逸这个时候已经放松下来了，也做好了心理建设，反正已经在孙勤勤面前掉马了，刚开始的尴尬也没了，与孙勤勤已能正常交流了。
宽大舒适的豪华车厢内，孙勤勤与林逸并排而坐。胡妙则缩在角落，一边偷偷打量林逸，一边心中流泪。
孙勤勤吩咐司机：“先去东四环路的四季新苑。”
司机立即调头，往四环路开去。
孙勤勤又问林逸：“当初怎么想到在那儿买房？”
林逸回答：“机缘巧合吧，再加上当时离学校近。刚好看到有卖房信息，房东急着售出，价格比市面价便宜近三成。就买下来了。”
“我记得你以前经济条件不怎么好，买房子可得花不少钱呢。”当时她还暗自怀疑过是不是叔叔暗中支助他。
林逸笑道：“你忘了我大学时两次受伤的经历么？都是私了的，对方赔了我不少钱。加上后来也开始兼职，东拼西凑的，刚好凑够了。”
司机大眼，不会吧，敢情这位不是富二代，而是……凤凰男？
孙勤勤也想到林逸两次受伤的经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因为当时她觉得他就是故意坑人骗钱的，越发瞧不起他，但现在却持有不一样的想法，反而心疼他所遭受的罪，便道：“你也太好性了，依你的手段，更该狮子大开口，扒下他们一层皮来。”
林逸腼腆一笑：“太过分了也不好。”
孙勤勤想着当时对他的漠不关心，还告戒叔叔不要对林逸太好了，甚至不让叔叔去医院看望林逸。而他还不计前嫌地救她，越发难受起来，也心疼他的遭遇，忍不住道：“要是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林逸讪笑，她这话又勾起了他心头的尴尬，赶紧转移话题：“你住北城吧？平时工作那么忙，再送我回去岂会耽搁时间？”
孙勤勤道：“好歹我也是公司的总经理，不然请那么多人干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