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断流

兰格村的人口比努尔村少的多，而且除了男性，没剩多少老幼。

男人们都和佣兵一样，听信了邪教徒的蛊惑，在佣兵的带领下拿起武器对抗领主。

另外，这里的农民之所以抵抗意志强烈些，并非单纯因为仇恨魔族，而是因为他们拿了邪教徒给的钱，成了便宜的佣兵。

越是向北，邪教徒的势力就越大，不但有钱雇士兵和魔法师打仗，还有钱收买民众，让更多的人站到领主的反面。

「不是人存心要反对我，而是银龙堡的经济发展辐射不到这里，让农民们分享不到经济发展收益。」文森对同行的妮妮娅和拉尼娜解释，「经济联系是团结的基础，显然这里和希罗德的联系更紧密。」

「从来没有贵族给过我们帮助，只有加重的税收。」妮妮娅同意领主的观点，「主人，我们种的粮食和出产的物资都抵税了，也没人跟我们做生意。」

「为什么要跟南边做生意？」拉尼娜对此一点都不感到奇怪，「道路几乎没有，沿途匪徒和野兽横行，往北走又近又快，王国的商人又有钱。」

魔族就不是搞经济的料，文森并不能否认这一点。

民众和希罗德王国有传统上的联系，更麻烦的是，就算是被灭国后复国的希罗德，经济状况也比自己接受的烂摊子好得多。

农民们交税以后，如果有剩余物资，肯定不会选择又穷酸又蛮横的魔族，哪怕低价卖给希罗德人，也是更稳妥长期的生意。

无恒产者无恒心，农民穷困，村子得不到发展，本地就不能有效纳入统治，必有其他势力会接管治理权。

邪教有了商人和希罗德的支持，自然就能获得人心。

现在情况正好相反，农民们认为魔族这次来除了抢劫，就是要加税，打仗的军费都要摊到他们头上，与其被逼迫穷困而死，还不如英勇地为自由而战。

反正老弱妇孺大部分都迁到了更北面，剩下的男人既有佣兵和魔法师撑腰，又不可能摆脱邪教的控制，就只能跟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了。

如果有更安全的谋生手段，他们肯定不愿做邪教徒的帮凶，可是兰格村有自己的问题，让他们无法维持基本的生产生活。

「村子破落了，大量土地都荒废，人口在之前就开始减少，当邪教的走狗跟我作战，居然比种地都赚钱，」文森自嘲地说，「这村子经济已经崩盘了。」

「还不是你们魔族几十年的所作所为造成的。」拉尼娜不客气地回答，「我这次来，见到北面的村子都大同小异，这是你们的杰作。」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爸爸显然没有教过你慎言慎行。」文森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向村子外面走，「真想知道原因？我怕你知道后，三观受不了。」

妮妮娅都没想到，这次领主脾气这么好，面对挑衅居然没怎么生气。

显然，他现在正在思考其他的东西，这件事大概是关系重大，让他无暇理会俘虏的恶意。

不过，文森也没有让女魔法师等待太久，因为从村子东边走不到几里，大家都看到了答案。.

清晨的阳光洒在干涸的河床上，里面除了卵石和两边的沙子之外，一滴水都看不见。

从河床的宽度和深度上来看，这里从前肯定是水面宽阔，水量丰富的河流。

「知道这条河是什么河吗？」文森凝视了片刻，回过头微笑着对拉尼娜发问，「一个村子没有河水种地，自然没有办法生存。」

拉尼娜面色凝重地沿着河流方向，一直向北方眺望，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在文森的目光逼视下，有点犹豫不决。

「我再提示一下，这条和发源于希罗德更北方的高原山区，南

下入海，由于水清澈甘甜，人们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

「甜水河！」

文森欲言又止，似乎想让拉尼娜自己说出答案，可是这次傲慢的贵族小姐也不好意思开口了，反而是妮妮娅忍不住说出了答案。

「连我这没上过学的穿衣人偶都知道，您居然不知道？」文森故作惊讶地问，「真不是你的家庭教师和魔法总院里的讲师啊，都是些什么不学无术的废物……」

领主的揶揄，让拉尼娜的脸孔直接涨红了，虽然比不上头发的颜色，但是也够显眼了。

「是，没错，是甜水河。」她有点气急败坏地回答，「甜水河主要流经希罗德，曾经在南方入海。」

这件事让妮妮娅吃了一惊，随之神色有些黯然。

只要是农家出身的人，就自然清楚水源对于农民的意义。

如果不是甜水河很久以前就断流了，她家所在的村子也不会那样穷困，家人也不至于饿死。

自己也就不可能因为穷困而外出讨生活，更不会为了点小钱去刺杀魔族王子文森。

更不会沦落到在恶魔的大城堡里，每天吃香喝辣穿漂亮衣服当城市偶像，最后还穿上了骑士盔甲成为女骑士……

嗯？

怎么还感觉越来越好了？

不对不对，妮妮娅想到后面，赶紧摇摇头，把最后那些因祸得福的奇怪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然后又一脸哀怨地望向文森，好像一只冷雨里哆嗦的小猫。

旅途结束的时候，领主一定会拯救村子的，就像他之前做过的一样。

「看看我的穿衣人偶多可怜，她可能都不知道河流怎么就没水了，」文森露出令人玩味的笑容，再次问拉尼娜，「魔法总院里的大图书馆里无所不有，不至于连三十年前的历史记录都找不到吧？」

「还不是因为战争……」拉尼娜语焉不详地回答，「战争时发生了一些事，然后就……」

妮妮娅有种不舒服的预感，只要是战争，那大概率就和魔族有关。

「说啊，继续说啊，」文森笑嘻嘻地催促，「发生了什么啊？」

拉尼娜瞅了一眼神情发生变化的妮妮娅，这个少女美丽双眸里充满了期盼和忧愁，让她感到十分不忍心。

最后，女魔法师一咬牙，还是说出了实情。

「魔王摧毁了水坝，河流改道了，从此河水就流向了东南，汇入了其他河流。」

水坝？

妮妮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魔王摧毁水坝听起来一点都不让人感到意外，可是为什么希罗德人要在一条流淌了上千年的河流上修水坝？

那样的话，下游的人没水用怎么办？

这里面，包括了她和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