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50章 装虚作假(2)
水中月微微一笑,“想不到冷姑娘的轻功不错。”
“换作他人,冷如霜兴许当作称赞,但从你口里说出,反而像嘲讽。毕竟跟你相较起来,冷如霜如此雕虫小技,不过班门弄斧。”
“我是真心的。”水中月苦笑。
底下院子传来喧闹声,两人不约而同看去,只见破庙外停着一辆精美的双轮马车,从车厢里走下一个人。水中月定睛一瞧,他认得此人,此人正是方才紧跟在东方鸦身侧的人。
冷如霜轻瞥水中月,瞧他眉头深锁之姿,不禁莞尔一笑,“那人叫董闯,他是东方鸦手下最厉害的护院,同时亦是他的心腹。”
“我没看过东方鸦,难道他没来?”水中月纳闷。
“你这人哩,有时候精明,又时候看起来又不谙世事。东方鸦是何等人物,他在淮青城少说也头有脸,这种事他又怎会亲自出面?改日若东窗事发,他大可将责任推给下人,甚至演上一出大义灭亲的戏。”
“想不到这人比我想得更可怕。”水中月脸色微变,倒抽一口凉气。
正当两人闲聊之际,底下董闯拿出了一只沉重的束口囊袋,轮不破双目一亮,脸上泛起笑意。水中月不必问也能猜出里面是甚么,依其沉甸甸的模样,里头的钱肯定不少,他暗忖道,东方鸦不愧是钱庄少主,挥金似土。
冷如霜看到眼前这一幕,绷起秀脸,语气如冰,“以往都是别人给我的情报,今日亲眼所见,更对此人心寒。幸好爹当年派人调查,没有轻易答应婚事,否则我一生清白便毁于青城四公子手里。”
“甚么意思?”水中月大讶。
冷如霜摇头苦笑地说,“实不相瞒,当年他们初入武林,备受瞩目,均曾向我爹提过亲。幸好我爹身为副指挥使,不易轻信于人,私下调查后,发现他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最终亲事不了了之。”
“幸好你没嫁给他们。”水中月苦笑。他虽不想说三道四,但单凭几人昨晚意图玷污冷如霜清白之事,便可知他们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冷如霜若真踏其家门,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虽说不嫁给他们是好事,但我终得嫁人。”冷如霜深深叹了口气。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此事切莫仓促决定,还是随遇而安吧!”
“事情没这么简单,若我再不嫁人,只怕日后更加麻烦。”
“此言何意?”水中月不解。
“倘若我保持现状,身旁总是会出现像青城四公子这样的人。提亲事小,最怕他们不择手段,那才令人不堪其扰。”冷如霜幽怨地说,“这些人不过武林中人,要推辞倒也不难,更怕的是朝廷中人,有些人官位比我爹高,若他们要纳我为妾,只怕我爹很难保我。”
“不若这样,你带发修行,意下如何呢?”
“这也不成。”冷如霜凄然一笑地说,“实不相瞒,我是独生女,倘若不成家,那冷家势必无后。我爹曾立誓说过,倘若我有幸生子,长子必从冷姓,以便冷家延续香火。”
“长子?”水中月大皱眉头。
“不错,正因如此,很多家世显赫之人,即便有意,亦是望之却步。”
“这委实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娶妻生子也为传续香火,若是你肚皮争气那倒也罢了,就怕你只生了一个儿子。”水中月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们男人呀,总是只为自己着想。”冷如霜斜挪玉容,白了他一眼,“常言道两女不共事一夫,总要我们弱质女流坚守妇道,却从未有人指责男人三妻四妾。冷家只有我能延续香火,你们男人可不同,大可找很多女人为你们生下儿子。”
水中月被她瞪得头大如斗,干咳一声,搔头尴尬地说,“趁天色尚早,我们早些回去冷香舫兴许能小憩一会,毕竟傍晚还得去醉香楼。”
“你又想岔开话题了。”冷如霜忽地道:“一直都没谈过你的事,你对未来有何打算?”
“我?”水中月仰望天空,微笑地说,“月下灯前,有酒有肉,那便足矣。我向来及时行乐,对未来没太多思虑。”
“你不想在武林闯出个名号,成家立业吗?”
“除了经常到处漂泊流浪的义父外,我等同孤身一人,毫无牵挂,向来遇事随遇而安。”水中月耸了耸肩。
冷如霜娇躯微颤,一双秀眸睨睇而来,轻叹道:“我真羡慕你这么悠闲自在,有时我也很向往自由。”默然片晌后,她幽幽道:“回去吧!”
雨雪纷飞,华灯初上,醉香楼大门外张灯结彩,人潮络绎不绝,大队车马排了两百余尺,人们比肩接踵排队抢着入内。今日有姬若雪在场,许多人远道而来,一睹丰采,盛况空前。
普通人家听歌阅舞便足矣,有权有势之人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把家里的玛瑙、琥珀、翡翠等珠宝首饰全带在身旁,仅为聊表心意,取悦佳人,看看是否有机会抽到上上签,奢望成为姬若雪入幕之宾。
水中月将马车停靠外墙,醉香楼的下人赶过来,牵马去后方马厩。冷如霜披着一身雪貂裘斗篷,脸挂薄纱,轻挪莲步,并肩地走在水中月身旁。水中月望着前方,皱眉道:“这儿不是烟花之地吗?怎跟我印象不太一样,居然有妇孺前来?”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听你口气,好似常来这种地方?”
“嘿,义父怕我在山林练刀太无趣,他总说及时行乐,做人应适时放松,偶尔带我下山见见世面。”水中月一脸尴尬。
“银冠侯老前辈怎是那种人,我瞧是你自己想去吧!”冷如霜嗔怪道。
水中月微一苦笑,岔开话题,“你方才还没答我。”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西门家是武林世家,碍着面子总要遮掩一下。醉香楼的主楼委实是普通酒楼,共分三层,其大厅为宴会歌舞之所,上两层是客房。”冷如霜指着左右两旁数十个灯红酒绿的热闹院落,俏脸微红,抿唇道:“那儿才是他们的销金窟。”
“今晚是去主楼吗?”水中月问。
“这儿消费可不一般,你有闲钱吗?我答应银冠侯老前辈金援你,但可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上,你趁早死心吧!”冷如霜别过俏脸,不再理睬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水中月大感头疼,自从来了醉香楼,他总感觉自己说甚么都不对。事实上,他很清楚原因,毕竟冷如霜乃家世良好的大家闺秀,本就对这种烟花柳巷之处稍加牴触,自己问东问西,看似兴趣盎然,当然会遭冷眼相待。
“姬若雪会在主楼正厅献舞。”冷如霜忽地说。
“说起姬若雪,你跟她熟识吗?”水中月好奇地问。
“你若对她抱有兴趣,我劝你最好放弃比较好。”冷如霜淡然自若地说,“你可听说三江?从青江延伸过去,途经乌江和朱江,通称三江。姬若雪擅长歌舞,经常在三江巡回,又被称『三江第一名伎』。”
水中月沉吟半晌,提问道:“北辰鹰提到的武林十二金钗是甚么?按他说法,你似乎是其中一人?”
“那不过是一群无聊人士想出来的称号,他们依照美貌外表,选出自认为最美的十二名女子,擅自称为武林十二金钗。”冷如霜美目射出鄙夷之色,不屑道:“他们根本不知此举,造成多少女人不堪其扰,终日躲躲藏藏。”
“有这么严重吗?”水中月讶道。
“对男人来说,武林十二金钗并非满足私欲这般简单,更象是种身分炫耀。彷彿谁掳获其芳心,便是男人之间的英雄,一想到此,真令人作恶。”
“这我倒能理解。”水中月轻叹道。
“你也跟那些男人一样?”冷如霜玉颜生寒。
“你误会了。”水中月脸色忽沉,肃穆地说,“当年我爹是镖局武功最好的人,在地方小有名气,之所以被山贼劫镖,正因那群山贼想杀了我爹出名,我永远无法忘记他们沾沾自喜的嘴脸。”
冷如霜没想到他提起此事,赧然低头,歉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不必多心,这事本与你无关。”水中月微一苦笑,话锋一转,“对了,姬若雪这样反其道而行,如此高调行事,不会惹来麻烦吗?”
冷如霜俏目凝注他,浅浅一笑地说,“你别看她是名歌伎,她干爹千利久乃东瀛茶圣,一生钻研茶道,制茶品茗一绝,深得许多武林老前辈喜爱,时不时便邀他去府中作客。姬若雪若出事,只怕武林将祭出通缉令,誓杀贼人不罢休。”
“原来是这样。”水中月心中大讶。过了半晌,他想起甚么,“对了,姬若雪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冷如霜美目亮出异采,仔细盯着水中月,钦佩道:“你这人直觉真可怕,你猜得不错,若非她乃歌伎之身,不常涉足武林,否则有传言说她是年轻一辈武功最具潜力的人之一。”
“她武功是跟谁学的?”
“有一说是跟她干爹学习,千利久虽平日种茶,但武功深不可测。另一说是她生母乃东瀛著名流派之女,他自幼学习东瀛刀术,如今大成。”冷如霜摇头苦笑,“其实这些均是传闻,没甚么人见过她施展武学。江湖上另有两种说法,其一是说她不谙武学,但身旁有高手保护。其二是说她武功平庸,但机关暗器运用一流,许多人被算计后自觉有失颜面,对外谎称她武功高强。”
“连你也探不出虚实吗?”
冷如霜轻叹口气,“千利久茶艺一绝,皇后娘娘深感兴趣,多次召他入宫。单以此身分,我爹便不敢太过深入调查,避免开罪了他,皇后娘娘一个怪罪下来,仕途毁于一旦。”
便在这时,忽闻身旁传来一个声音,两人转头一瞧,原来是西门雀从大门走出来亲自迎接他们。西门雀身旁跟着一个人,他面色蜡黄,鼻钩如鹰,双目深陷,身材精壮匀称。一开始水中月以为是护院,经西门雀介绍后方才得知,此人乃是醉香楼的总管莫多闻。
西门雀热烈地招呼完后,两人被他带进了院里。此处布局以中轴对称,一条大道贯通东西,两旁近数十个四合院落和数个亭阁,院子里缀以花石鱼池,假山流水,花卉满园,看上去宛若世外桃源。通过中央道路,众人来到醉香楼,外面排着冗长队伍,似是检查身分。西门雀身为醉香楼少主,自是没人敢拦他。
醉香楼正厅为了腾出空间,舍弃以往的桌椅,改用短几软垫,方便众人亦能尽情一窥台上歌伎,不必担心被挡住视野。坐席后方有张矮榻,水中月环视四周,此榻是为了避免宾客之间争执,一个宾客只准带一个ㄚ鬟或随扈,位置多半在主人坐席右侧后方的矮榻。
入座之后,西门雀虽想跟冷如霜促膝长谈,但他身为醉香楼少主,处事必须八面玲珑,稍作寒暄几句后,便去跟其他贵宾虚与委蛇,看似分身乏术。
歌伎上台暖场后,数十多名姿色可人的俏婢来到短几旁,笑声盈盈中,为宾客添加酒水,恭敬地奉上热巾拭脸抹手,将客人服侍得无微不至。俏婢经过长年训练,媚态毕呈,打闹中欲擒故纵,惹得男人心里发痒,恨不得剑及履及。
醉香楼虽招待寻常人,但周围婢女仅穿轻薄罗裳,外罩若隐若现的纱袍,稍低下身来,敞开的衣襟窥见深沟险壑之处。水中月是个男人,对其多少感兴趣,恣意梭巡一会后,旋又移回目光。
冷如霜瞧见他这样,抿起下唇,冷哼一声,“看来有人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水中月报以苦笑,微倾身子,低声道:“反正我只是阉人,看一眼又何妨?我有心无力呀!”冷如霜瞪了他一眼,似在怪他算旧帐。
大厅四周的灯火被捻熄,灯光瞬间暗下,仅留舞台上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