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诸般韶华
魔力毫无预兆的消失，对于习惯了这种能量的众人来说，不亚于鱼没了水；鸟没了翅膀；人没了空气。
燕无殇和爱妮薇就像是空有独孤九剑的令狐冲，在凯因兹面前就只是两个内力尽失的人罢了，更何况燕无殇还是个魔法师，更不是凯因兹的一合之敌，他只是挥了挥手，两人就被轻松制服。
亚瑟的表现更为不堪，他本来就是个半残状态，一旦离了魔力连冰之哀伤放出的寒气都有些抵御不住，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维系生命都成了主要问题，更别提帮忙了。
古涅拼劲最后的一丝力气，将手捂在了胸口的窟窿上，艰难地翻过身。
“咳咳......你.......怎么会.......”
不同于贾坤那种早就算计到的情况，他是真的没有料到，也不敢相信凯因兹会做出这种事情。
古涅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因为凯因兹和贾坤不同，本身并不具有威胁性的战斗力，再加上作家身份的加持，使得古涅直接排除了他的嫌疑。
“我再给你上最后一课吧，”
凯因兹右手将那块金属捏碎，仿佛那不是经过千锤百炼、并且还有龙鳞附魔的魔能金属，而是一团随处可见的雪球，银白色的碎片如同雪片般坠落于古涅的身旁，使得他的痛感更加强烈。
“你知道贾坤那个蠢货为什么会失败吗？”摘下眼睛的凯因兹的瞳孔中冒出了漆黑的魔力，那股魔力仿佛能摄魂夺魄！将少年的视线牢牢地吸引住。
“虽然他做的尝试很多，却根本没有一件事，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反而是越做越错，将自己轻易地暴露在你们的怀疑网内。那个蠢货，身份暴露了还不自知。”他嗤笑了一声。
“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位蠢货的存在，我就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切都是自然发展的结果。我只需要蛰伏在你身边，等你自己露出破绽。在这种坏境之下，我相信这个机会不难等到。”
古涅的绝大部分心力都在压制体内的血液，没了魔力后那些平时还算安分的液体居然开始自动沸腾起来，欢腾地在他四肢百骸内窜来窜去，现在的他简直是五脏俱焚，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煅烧着他的骨头。
“我一直那么信任你.......”古涅强忍住那股想要把一切都撕碎的冲动，咬牙切齿
“你很信任我？哈哈哈哈！”
凯因兹仿佛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狂笑起来，手臂不规律地乱舞，宛如一只坏掉的破烂玩偶。
“你从不信任任何人，什么时候信任过我？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会写点搞笑片段的写手；一个陪你打发时间的吟游诗人；一个没有力量的废物罢了！”
他俯下身子朝面露苦色的学生大声咆哮，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仿佛这些话在他心头已经憋了很久了。
他的咆哮和奥菲利亚那压抑不住的痛苦混合在一起，撞击着古涅的心。
捂住胸口的少年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从胸口涌出。
可他明明已经失去了那颗人造的“心”。
凯因兹那原本儒雅和善的面孔逐渐被疯狂占据，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中缓缓苏醒过来了，声音嘶哑，带着十二分的恨意
“你现在就要为你那目空一切的傲慢付出代价！”
“魔力.......消失.......”古涅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你想问你的魔力为什么会消失吧，”凯因兹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奥菲利亚，缓缓说道
“还记得我课上跟你们说过的‘魔王大人’吗？”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混合着惊异和恐惧的表情，看上去极为不伦不类，就像马戏团里又哭又笑的小丑。
“魔王大人只是将一滴血赐给了如此卑贱的我！我就如同重获新生！甚至还让我有了这种干涉魔力的能力！”
“你不是....没有找到....”古涅听到“魔王大人”这四个字后脑袋又是一阵剧痛。
“不，我，应该说是‘我们’找到了魔王大人。”凯因兹逐渐平和下来
“当时还没有转化为‘魔人’的我甚至还愚蠢地反抗了魔王大人，多么不自量力啊！”
“那些愚蠢的人类不过一个照面就成了飞灰，而我！为魔王大人的力量与神采所折服，甘愿成为她手下一介卑贱的奴隶！”
他说起这段往事忍不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嘴里不停地在贬低自己却毫不在意，反而越说越起劲，狰狞的脸上还泛起了一阵潮红。
“魔王大人不以我粗鄙，反而委我以重任，甚至还赐予我一滴血！”
凯因兹脸上带着难以压抑的自豪神情，仿佛成为魔王的一条狗对于他来说是天底下最为光荣的事情。
“你不过是.......贪生怕死，你那些死去的同伴......对于你来说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一股锥心的怒意在古涅心中升起，他没有再压制那股怒意。
怒火宛如火山般从他体内喷发，使得他说话变得流畅了一些。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凯因兹的痛处，他提起濒死少年的脖子，像对待一块破布一样狠狠地甩了两圈再恶狠狠地对他吼道
“你以为外面的世界那么单纯吗？就像我写的那些不入流的垃圾一样？只要喊着响亮的口号，心中有什么狗屁正义就能无往不利？陷入困境后只要高喊‘我一定能什么什么’就能圆满解决所有事情？”
他盯着古涅那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孔，宛如利刃的手指刺入了自己忠实读者的肩膀。
“不要再做梦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写的那些厕纸有多少事情是我胡编乱造的！”
“第一卷的那个村庄，我们并没有像书里那样找到那个亡灵法师，为了不让瘟疫从这个村子传播出去，我们反而把村民们不分老少、一个不剩地丢进了火海里！”
“哈哈，这就是为了多数人的利益！”
“还有第三卷的那个饱受苛政之苦的国家，我们当年确实是帮反抗军击败了王党，看似功成身退，做了一件大好事，可后来呢？哦对了，我当时写的是化名，但那个国家却不是虚构的，她的国名叫‘楼兰’。”
楼兰国早在几年前就被圣国联合其他几个大国蚕食殆尽了。
失去了王族的奴役，楼兰国被圣国归类为“异教徒国家”，看似获得了自由，但却是踏入了另一个深渊之中。
她新选出不就的议会高层几乎全部被烧死在火刑柱上，国民也被几个还崇尚奴隶制度的国家像分赃一样掳走..........如今，楼兰国已经不复存在，原楼兰人的生活，却比在王党统治下还要痛苦百倍！这可真是讽刺至极！
毕竟真正的奴隶与大家心知肚明的奴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区别的，那个区别，就叫做——民族自尊心。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帮助反抗军打赢了那场内战！看似是为了人民的福祉，但却给了圣国一个出兵的理由！因为圣国不承认这种议会制度的‘异教徒国家’，换言之就是我们的‘善意’毁灭了这个国家！”
凯因兹每说出一件黑暗残酷的事情，古涅的眼睛就黯淡一分。
“还有我书中的‘主角’，他为了‘人类的尊严’这种可笑的理由居然拒绝了魔王大人？真是愚蠢至极！他应该再死上一万次！”凯因兹癫狂地吼到，声音中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悲怆。
“人类就是这么弱小，你也是人类，你总有一天也会像他们一样死去的，你把握不住自己的命，更保护不了别人。”
“小说.....给人带来......希望......”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还相信这种鬼话？我在你们这群人眼里不过是一个乞丐！你心情好给我一两个子，心情不好就直接踹我一脚！我有才能，也不缺天赋！但最开始写的那种纪实的小说根本就没人买账！”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市面上有几千本书，让你们这群人看的迷迷糊糊的，凭什么我的就能让你高看一眼？作品比买主多，蠢货又比懂行的人多，要是不写这种东西我就永无出头之日！”
“咳咳......”古涅吐出了一口鲜血，惨笑道“你的比喻有些问题......在我看来，你应该算是.......那种酒吧卖唱的，还沦落不到.......要饭的地步。”
凯因兹目光中杀意一闪而过，他凄然冷笑道
“我不会杀你的，也不会被你激怒。魔王大人只让我掏出你的这颗‘心脏’，如果你侥幸不死的话，还能亲眼看着我拔出那把剑！这是魔王大人最后的命令。”
“只要我开启这个‘禁魔领域’，奥菲利亚就会失去一半的力量，只有圣光是抵消不了那把剑的。”说完将古涅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就连冰面都砸出了几道长长的裂痕。
古涅感觉自己的脊椎几乎要隔着那层血肉被摔断，疼的他无法呼吸。
“摧毁......你这是......意思？”他痛苦地嘶吼，还不忘奥菲利亚的事情。
“那位‘神’的意思从来就不是让那个小姑娘拿走那把剑，而是要用她的圣光生生磨灭那把剑的‘法则’，”凯因兹嗤笑道，神情颇为不屑
“可惜没有了魔力的圣光终究是无根之水，只能稍微损耗冰之哀伤的一些魔力，不过这样正好方便了我！”
“这盘‘神’与‘魔王’之间的棋局，终究是魔王大人更胜一筹！关键点在于我比那个小姑娘有用多了，哈哈哈哈哈.......”
凯因兹狂笑起来，似乎造成这种局面完全是他的功劳一样，浑然忘记了他之前口口声声所说的“自然发展的结果”。
像这种将功劳全都揽在自己身上的行为，纯属是让领导给你穿小鞋，像这种情况下他不应该只说一句“魔王大人更胜一筹”，而是应该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魔王大人的深谋远虑。
古涅已经听不见他的狂笑了，他感觉头很痛，痛的像是要炸裂开来，心中空空如也，像是面鼓，只能砰砰地敲出空洞的声音来。
血液在他的体内疯狂流转，一根根狰狞的的血管在他的脸上凸起如攒动的蛇，他再也无法控制住那些暴动的血液了，古涅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从身体中飞出，坠落到一片被黑暗包围的空间。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古涅，忽然黑暗中出现了一扇发光的门，将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吸了进去。
古涅似乎无意识间进入到了一重梦境之中，梦境里是一间巨大的房间，房间内的摆设让他感觉到分外熟悉。
一张海蓝色的桌子摆放在屋内，桌上的茶杯内冒着升腾的热气。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下，照在面露微笑的蓝发萝莉脸上。
古涅愣在原地，这次的梦境怎么会是她？他一般梦到的大部分都是异世界的种种画面，还没有一次是跟辛德拉如此悠闲地喝下午茶。
“你来了？”辛德拉轻声问道，声音极其轻柔，比刮在他脸上的微风还要轻柔。
古涅的大脑一片混沌，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梦境中的人居然会这么活灵活现。
辛德拉招了招手，示意古涅坐在她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处于这个空间内，古涅也没什么离开的头绪，只得顺从地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辛德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古涅也有样学样将有些滚烫的红茶全都倒进了胃里，咂了咂嘴，红茶的口感与香气在他嘴边蔓延，显得是那么的真实。
两人沉默不语，仿佛都沉浸在这下午茶的余荫之中。
还是古涅比较沉不住气，他首先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难道说我已经死了？”
“你可没死，也绝不会死。”辛德拉回答道，嘴角翘起，“但这里可不是你的‘梦境’。”
“那是什么？”古涅很茫然。
“这里是你的‘灵魂’深处。”
“你还是没有解释你怎么会在这里。”
“妾身不是给了你那片龙鳞吗？那里面就有妾身很小的一块灵魂，虽然你的‘心脏’破碎了，但龙鳞里的灵魂还是完好无损的哦。”
“也就是说你一直在监视我？”古涅彻底明白了，目光不善地瞪向一切不幸的幕后黑手——冰霜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