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实的雷亚
门内倒是一片富丽堂皇、窗明几净。暖色调的灯光从头顶的那盏硕大的水晶吊灯上垂落而下，将大厅中的人影映射在琉璃瓦制成的地板中，显得美轮美奂，流光溢彩。
大厅内，有不少男男女女正在攀谈，这些人都戴着和古涅一行人别无二致的银色面具，面具上流转着一阵幽幽的魔法波动隔绝了大部分的探测法术，让人分辨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人影阔绰的大厅，与门外那冷寂无人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古涅恍然间感觉自己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若不是他五感敏锐还真嗅不出来。幽香让他的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血涌上头，仿佛喝醉了一般。
不过随着血液的一个循环，他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吐出了一口夹杂着某种致幻物的浊气。
“空气中有忘忧草的香气！这种草产自大陆南方，具有麻痹人类神经，舒缓痛苦的功效。”彼得罗当然不会受到这种东西的影响，低声对众人解释道。
厄露恩和亚瑟也是各显神通，一个身上冒出了微弱的圣光，一个电光闪烁，都很轻松地就净化了这股气体。
“喂喂！在拍卖会上烧这种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他使用的剂量很低，只会让你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对身体倒是没什么危害。”
四人在那位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宽广的拍卖厅内，古涅抬起头东张西望，只觉得这建筑风格像极了梦中的“电影院”。
“四位是想要坐特等席呢？”侍者指了指最前面的那一排座位。
“还是坐普通席呢？说实话，特等席可是.......”他又指向了后面那几排座位，那些座位的位置有些偏僻，采光也不大好，想要看到拍卖品恐怕还得伸长脖子。
“普通席就好。”彼得罗打断了侍者滔滔不绝的介绍。
古涅顿时大失所望，他还以为大审判长阁下是这里的常客呢。怎么着也得奉为上宾吧，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没成想居然连个特等席都坐不起？
侍者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声音也不似先前那么的热情洋溢，而是多了一分公事公办的味道，平淡地说道
“那请诸位先付一下保证金，最少两千金币。”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枚金币都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生活一年了，就连圣罗兰学院的四年学费，也不过是三百金币，还有各种补贴与奖学金，这才给了亚瑟这种一穷二白的人一个机会。
就连很多富家子弟一年的零花钱都达不到这个数目呢！
亚瑟觉得自己是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既视感，他浑身上下不过三个金币，还是古涅雇佣他驰援北境的预支佣金，听到这个天文数字，眼珠子都快要掉在地上了。
彼得罗的脸隐藏在银色面具后，只露出了一双亮如明星的眼睛，而那双眼睛现在正贼溜溜地瞧着古涅，意思不言而喻。
‘母亲的！怪不得要叫我一起来，原来是把我当冤大头了啊！’冤大头顿时感觉自己被骗了，但此刻他更好奇为什么一个圣国高官会连这点钱都掏不出来。
众人都在凝视着他，就连厄露恩都像一只小猫一般，可怜兮兮地望着古涅，暗金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让冤大头顿时气血上涌。
“普通席和大爷我的身份不搭！你别听这个老头的，直接告诉我特等席要多少保证金？”
“回尊敬的客人，特等席需要五千金币。”侍者的声音再一次热切了起来。
“我靠！一个破位置就要三千，还不是包厢？你们这里也太黑了吧！”
“客人您一定是第一次来‘斯雷乌拍卖会’吧。”侍者也不恼，声音还是那么不急不缓
“这个席位只是证明了您的财力，并不会收您钱，您买了什么后才会从这笔保证金中扣掉相应的金额，剩余的金币我们会如数奉还的。”
“原来是这样啊......”古涅沉吟片刻，他此刻已然是骑虎难下了，既然大话都放出去了，若是再去选择普通席，非但在未婚妻面前丢了面子，就连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他强忍住心痛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五枚散发着玫瑰色的翡翠，递给了侍者。
这种翡翠是圣国的墨丘利银行发行的魔法道具，称为——翠玉露，相当于异世界的支票。翡翠中融入了一丝最纯粹且最特殊的圣光，没有特殊的秘法，别国基本上绝不可能仿造。
翠玉露在圣国境内算是最顶级的货币，一枚就值一千个金币。
毕竟都这个年代了，谁还把那么多金币带在身上啊？（除了某条龙）
就算有空间道具，你来回搬也是很费劲的，所以这种等价物就应运而生了。
亚瑟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的室友，他知道古涅很有钱，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钱！
“哦哦，未婚夫哥哥好有钱啊！”
未婚夫冲少女摆出了一个帅气的姿势，嘴角上挑，但心却在滴血。
‘这可是我一整年的收入啊！对了！我一会儿只看不买，这钱不就原封不动地回到我手里了吗？’
他开了那么多家连锁店，甚至还运用了含糊不清的异世界金融知识，才勉强每年盈利个几千金币，他花钱又大手大脚不知节制，所以这五千金币真算是他的老婆本了。
‘母亲的！这老头不会一开始就知道我有这么多钱吧！’古涅从那双苍老的眼眸中看不出半点波澜，不禁暗骂道。
好像他自从遇到这个老头后，骂街的次数就直线上涨。
也不想想能用五千金币巴结上异端审判厅的大审判长，这可是别人做梦都能笑醒的事啊！他居然还不知足。
并不是古涅想不到这一点，而是因为他已经有了更强大的随身老奶奶——冰霜之龙辛德拉，根本就看不上这个长得一点都不养眼的糟老头子。
“久等了，这是您的拍卖牌，请您坐到x至Y这几个位置上。”
侍者检验完翠玉露后，不敢怠慢了这几位贵客，忙带领他们坐到了那几个特等席上。
“拍卖会还有十分钟开始，请您稍事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就摇铃，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及时赶到的。”殷勤的表情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脸上。
古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等侍者走远后，他才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就因为我没给你那本书？”
“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不掏钱？”
“本座一个神职人员，身上除了这一套装备以外，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那里弄来这笔巨款？”
“哈哈，你这人说话可真有意思，赎罪券没少卖吧！”
古涅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还神职人员身无长物？谁不知道你们的作风？你去田里问个农夫，他都能跟你说上一整天这群神职人员的腐败！
见彼得罗笑而不语，古涅也彻底没了脾气。
就像是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你也没法让一个国家特务机关的头子感受到“羞愧”这两个字！
“好吧，那这个拍卖会是什么地方，你又为什么带我们来这儿，总可以说说了吧！”
“你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大审判长反而问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怎么样？我觉得不怎么样！城墙修的跟稻草堆一样，街上连个人都没有，还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个地下拍卖会。你摸着良心说说，你会觉得雷亚是个模范城市吗？”
“你算是说道点子上了，这里是北境与圣国的边界，也是一道分割北部与中原的分界线，而这里防御力量却如此之差，城墙聊胜于无，守卫人员根本就是摆设。”他顿了顿，接着严肃地说道
“你觉得若是翡冷翠被攻破，这里能挡住兽人南下的脚步吗？”
这可把旁听的两人吓得不轻，尤其是古涅，他的老家就是翡冷翠，怎么说也算是对那里很有感情了，听得彼得罗说出这一番不吉利的话，不由得有些恼火。
于是他没好气地说道
“翡冷翠不可能被攻破！兽人南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也没见他们成功过！”
老人怅然一叹，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与不安
“这场战争不同以往，以前的兽人从没有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南侵过，按照历史总结的规律，他们至少还得蛰伏十年！”
“可他们偏偏挑了圣国与塞提斯对峙的这个时间段，打了人类一个措手不及！”
“根据前线最新的情报，兽人甚至拥有了制式的铠甲，武器，攻城器具！那些金属都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他们从冰里刨出来的吗？！”
“那群该死的渎神者，他们会被灼热的长矛，贯穿在地狱的最深处！”
老人那对露出的双眼仿佛有雷霆闪过，声音沙哑的像是在咀嚼钢铁。
这一刻他从那个赖账的老头重新变回了威严无比、愤怒时宛如神在愤怒的大审判长。
“所以后方绝对不能乱，本座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不能毕其功于一役，那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绝对不能让兽人南下！”
老人那宛如雄狮的咆哮将二人刺激的浑身发热，热血上涌。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最前线，跟那群绿皮决一死战。
“这就是本座带你们来这里的原因。”
古涅懵了，您这战前动员倒是挺成功的，但收尾属实不咋地，太牵强附会了吧！随即又转念一想，回忆起了那些小说中的经典情节
“莫不是这个拍卖会上，有那种可以颠覆整个战局的神器？结果却无人赏识，只得低价拍卖，最后让我捡了个漏？”
他的想象力着实很丰富，但也委实错的离谱。
“看！他们好像把什么东西搬上来了！”
厄露恩眼尖，指着台上大喊。
亚瑟定睛一瞧，很纳闷地嘀咕道
“这是要拍卖什么？居然还要用上铁笼？”
一群魁梧的工作人员将几个被红布蒙住的铁笼从后台拽到了台上，见到这些笼子，周围的买家们开始躁动，整个拍卖场的气氛都被这几个笼子的亮相点燃起来。
金发少年望着这群仿佛见到猎物而露出獠牙的人们，不禁打了个冷颤。
而古涅还沉浸在他“拍卖会捡漏打脸”的幻想中不可自拔，时不时还露出一脸傻笑。
“喂喂！未婚夫哥哥，拍卖要开始了！”
某人的未婚妻拍了拍他的脸，将他从丰满的幻想拖到了骨感的现实中。
“这称呼好古怪........”
古涅从YY中醒转，眯起眼睛聚精会神地看向展台，生怕自己错过了“奇珍异宝”。
一个圆滚滚的人走到了台前，脸上同样戴着一张面具，定制的燕尾服也装不下它那肥硕的身躯，看上去颇有些滑稽，不像是主持人，倒像是拍卖会请来的谐星。
少年对这个人影没来由地感到了几分熟悉，总觉得这个胖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的感觉却被那个胖子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那经过魔法扩音道具后放大的声音在众人的耳畔回响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斯雷乌拍卖会’！”
台下的人群沸腾了，有的人甚至还站起身脱帽嚎叫，好似一只只发情的野兽，仿佛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正经拍卖会，倒像是什么诡异的集会。
古涅看出什么不对劲了，因为他周围的人都仿佛磕了什么药一般，兴奋异常，不禁让他回想起了期中考核时那群中了嗜血术的疾风狼。
“你到底带我们来了什么地方！”他大声喊道，但还是被那些人狂热的叫声压了下去，他们这四个坐着的人就仿佛混入狼群中的羊。
“本座早就告诉你们了，这里是雷亚的‘真实’。”大审判长似乎不用听到声音也明白少年的意思，淡淡地回答。
亚瑟“噌”的一声从特等席那舒适的椅子蹦了起来，它张大了嘴，发出任何人都听不到的惊呼声，手腕上青筋暴起，缓缓地摸到了腰间的“断魄”上。
古涅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那红布下的光景。
哪有什么“奇珍异宝”“神兵利器”？那铁笼中分明是一群活生生的人型生物！
只有大审判长和第三审判官冷静地坐在特等席上，银色的面具遮盖了他们的面孔，只留下了两双弥漫着圣光的眼睛。
他们握住了胸口的十字架，低声同步地祈祷道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