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论主角
“露娜，你知道什么是神迹吗？”大审判长站在中庭的顶端，俯视着大开杀戒的两个少年，突然问道
“嗯？神迹不就是咱们特意搞出来忽悠别人的东西吗？”
厄露恩歪了歪头，轻松写意地说出了足够上火刑架走一个来回的话。
可大审判长毫不在意，反而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微笑道
“那把剑就是神迹。”
“您说的是那个冒着冷气的.....大冰棍吗？”
“........没错，”彼得罗顿了一下，才勉强理解了少女的比喻，扶额说道
“你若是和他对战，能抵挡住那把剑的威能吗？”
“可是姐姐说不让我杀他.......”厄露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瞳孔中却冒出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我不是让你杀他，只是.......做个假设。”
少女舒了口气，同时又有些许失落。沉吟片刻后，充满信心地说道
“只要稍微认真一点，没有一个跟我同级的人能在我面前拔出剑！绝！对！没！有！”
整个天地似乎也为这句话而战栗，一道闪电“忽地”在云层中闪出，宏大的雷声接踵而至，将少女的银白色的身姿烘托得煞气凛然！
彼得罗伸出手，感受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朗声道
“时机已到，让我们开始‘审判’吧。”
“哦哦！审判审判！”少女兴奋起来，那对金色瞳孔仿佛吸收了刚才闪过的雷霆一般，在黑夜中散发着耀眼的金光！简直就像.....巨龙的眼睛！
十几道银色人影从暗处浮现，他们手握神圣的剑刃、胸口铭刻着金色的六芒星，嘴中念着虔诚的救世之语......
他们就是异端审判厅第三审判长、禁忌之子、苍白死神——厄露恩·亚历山大的直属部下，同时也是整个审判厅作风最别具一格的支队！
男人们看向下面那群已经陷入半癫狂状态的人，神情悲悯，但剑刃上的魔力最越发浓郁。
审判，开始了。
整个大厅化为了冰蓝色，冰之傲慢似乎觉得一整天闷在辛德拉的龙鳞中有些无聊，疯狂地吐露着寒气，迫不及待地想要向这些人类展示自己的锋利。
古涅觉得他现在简直就是被这把剑“拽”着走！平时从没有学过的招式如机关枪一般从他手中向外喷射，将周围这一片区域化为了寒冰地狱！
拍卖会的武装人员虽然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但打起架来却拉了跨。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武器就被附加了超频的冰刃砍成两半，无力地倒在瓷砖上，瞳孔上的晶状体迅速被一层冰晶所覆盖。
亚瑟对这群奴隶贩子和丧心病狂的贵族们恨到了极点，或许也是受到了“忘忧草”的影响，出手变得异常狠辣，他的断魄又是仅次于冰之傲慢的附魔武器，转眼间就有七八个人被他放倒。
求生的意志被眼前的寒冰与死亡唤醒了，盖过了忘忧草到来的迷幻效果。贵族们纷纷发出了一声声哀嚎，拼命地朝场外挤去。
“杀人了！快跑啊！”
“拍卖会的人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那两个混蛋干掉！”
“老子要投诉你们！”
“别......被杀我！我是........啊！”
咒骂声、哀号声、求饶声混成一团，将人类的丑恶展现的淋漓尽致。
拍卖会方面也是措手不及，刚才还其乐融融、宾主尽欢的场面瞬间就被这两个疯子毁掉了！不就是没钱付账吗？至于直接大打出手吗？大不了一千金币我不要了！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拍卖会的武装人员终于集结完毕，从上方看台缝隙处伸出了几根明晃晃的箭尖，上面附加着足以摧毁半个会场的魔力！
“不好！他们来真的了！”古涅还算是清醒，他拼尽全力压制住了冰之傲慢，回头对杀红了眼的亚瑟大喊
“放箭！”那个主持人冲弯弓搭箭的武装人员狂吼，即使是面具也掩盖不住他那气得通红还在不停发抖的胖脸。
“可是，底下还有我们的人......”
胖子抓住了那个卫士的衣服，对他声嘶力竭地喝道
“要是现在不杀了这两个人，我们就全完了！到时候你、你还有你都跑不了！”他指着那几个战战兢兢的壮汉
“给我放箭！杀了他们！”
卫士们不敢不从，连忙将那致命的魔法箭指向了台下。
一声整齐的弓弦声传出，足有四五只带着爆裂魔法的附魔箭矢射向了古涅二人。
“我靠！你母亲的彼得罗！援军呢？”
古涅大骂，但他也明白现在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只见他将全身的魔力注入到冰剑之中，冰之傲慢仿佛一个无底洞，将古涅幸幸苦苦提炼出来的血魔力吸收的一干二净，剑身蓝光大盛，仿佛对这顿“午夜加餐”十分满意。
冰之傲慢魔力堪称无穷无尽，可若是想要激发出它的些许威能，就需要使用者自己注入魔力，“上贡”给这把魔剑。
现在古涅都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是主人了。
他此时面对着那迎面飞来，寒光闪闪的箭矢，却是片刻不敢分心，赶忙驱除了脑中的杂乱念头，举起冰剑朝地面上轻轻一斩！
一声短促到让人无从反应的切割声消逝后，古涅身前的地砖瞬间被切出了一条足足有半米深的裂口！
一堵冰墙从那深蓝的切口处平地升起，半个呼吸间就挡在了二人面前。
那一剑将整个大厅内的水元素全部掠夺而来，在冰之傲慢的权能下瞬间凝华成了这堵差不多有两米之高的冰墙！
“快走！”古涅一把拽住亚瑟，撒腿朝入口狂奔。
“笃！笃！笃........”
几声闷响，弓箭顺利地被冰墙挡住，可他们还远没有脱离危险。
“轰！”
一声巨响，混杂着瓷砖碎片与冰渣的颗粒打在二人后背上，幸亏他们皮糙肉厚，还提早用魔力保护了后背，否则这几下非得给他们震得内出血。
但爆炸的余波还是非常强大，凶猛的魔力流将他们直接掀飞，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咳咳......”亚瑟捂住鼻子呛了两声，这场惊心动魄的爆炸总算是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那几发爆裂箭将原本安详躺尸的尸体炸成了番茄酱，一股混合着寒气、血肉、灰尘的气息钻入他的鼻孔，让他觉得分外恶心。
一想到这些人有一半是自己杀的，他甚至就有一种把今天的晚饭都吐出来的反胃感。
古涅暂时陷入了魔力耗尽的状态，冰之傲慢斜插在身旁的地板上，他疯狂地运转起体内的血液，咬着牙提炼魔力。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扑哧一笑，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未婚夫哥哥，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就像是从烟囱里钻出来一样！哈哈哈哈.........”
“未婚夫哥哥”无言地承受着美少女没有多大恶意的调侃，色心大起，抬头朝她那银白色的作战服下摆看去，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没想到你和你姐姐完全不一样啊，她是表里不一，你是表里如一啊。”古涅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厄露恩自然有些不解，况且未婚夫还提到了自己的“姐姐”
“难道你不喜欢姐姐吗？”她认为“表里不一”是个贬义词，是古涅讨厌奥菲利亚的佐证。
“你错了，我就喜欢表里不一的人。”
古涅躺在地上，浑身松懈了下来，因为他已经听到异端审判厅“执行者”们大开杀戒的声音了。
“为什么？难道你讨厌我？”少女更为沮丧，虽然只相处了寥寥数天，她倒是挺喜欢这个说话颠三倒四、没头没尾，但却十分有趣的男人。
“不，”古涅再一次摇了摇头，有些沧桑地叹息道
“我并非不喜欢你，只是惧怕表里如一的人罢了，因为我很虚伪。”
“我听不太懂欸.....”少女眨了眨眼睛。
“听不懂才好。”
古涅闭上眼睛老神在在地回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抹白色，嘴边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厄露恩面露困惑，刚想要再接着问问，视线就被那把湛蓝的长剑吸引了。
‘那就是神迹？’少女从不相信神迹，虽然她是圣教的中流砥柱，甚至算得上是内定的下一代大审判长，但她其实并不虔诚，只是因为姐姐是个很“虔诚”的人，她才表现的还算中规中矩。
其实这在异端审判厅内算是常态，那些刚加入审判厅的年轻人们在前几年往往都会怀疑自己的信仰，但如果十年后你还活着，你就会由内而外地敬畏神明了。
她相信神的存在，却并不相信神迹。这听上去很奇怪，就像是吃着鸡蛋的人却说“母鸡”不存在一般。
‘神迹可不会给予人类。’她默默地想，但手却情不自禁地伸向那宛如艺术品般的长剑。
那确实是‘神迹’，因为人间绝对不会有人能够铸造出这种武器，她刚想要触摸，就被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吓退了。
她如闪电般将手收回，心有余悸地望着那把幽蓝的长剑。
“哦，差点忘了。”
古涅摇头晃脑地站起，随意地握住剑柄，将饱饮人血的魔剑收回了龙鳞剑鞘之中，这才让周围的温度恢复正常。
“你为什么能........拿起这种东西？”
厄露恩轻轻抚摸着自己有些冻僵的右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古涅。
“嗯？”
某人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很有趣的主意，只见他的眼神变得极其严肃，炯炯有神地看着少女，沉声道
“这把剑可是只有‘主角’才能拿得起来啊！”
“啊？什么是‘猪爵’？”暗金色的眼睛中满是疑惑，少女从来都没有听过这种爵位。
“是‘主角’啊！”古涅忍不住大声纠正，随即又变回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要想拿起这把剑，就需要变成主角！”
“哦哦，那我怎么变成‘主角’呢？”
少年嘴角抽了抽，他只是想给这把剑加个背景故事，真没想那么多啊！
厄露恩拿不起来只是因为她没有被冰之傲慢认可，现在人类中能使用这把剑的就只有古涅和当初灵魂险些被吞噬的奥菲利亚了。
“主角首先要嫉恶如仇、还要很有正义感！”
他随口胡诌，反正一般主角都是这种模板。
“然后就是要有一种‘被选中’的感觉，大概意思就是这件事非你莫属，别人全都干不成。”他开始瞎编了。
“还要‘偶然’地被卷入到种种麻烦之中！只要做到这几点，你就离主角不远了。”古涅结束了他的发言，但却没有说出主角最重要的一项特质——绝不会是什么教派的成员。
所以在他看来，未婚妻同志一辈子都当不了主角，顶天算是个高级配角！
‘嚯嚯嚯，谁让这里已经有一个主角了呢？’他自我安慰道，殊不知厄露恩听得很认真，还在连连点头。
就在这两个怪胎都各有所思时，理恩·艾萨德快步走了过来（就是那个很有前途的执行官），对厄露恩敬了个礼，躬身说道
“报告第三审判长阁下，我们已经完成了镇压，抓住了这个拍卖会的首脑，请问此人该怎么处置？”
说完，只见两名壮汉一左一右地夹着那个主持人，手一翻就将他扔在了地上，脚还踹在他的膝盖关节处。主持人吃痛，发出一声闷哼，跪在了地上。
“坏了！都怪你非要说什么‘主角’，我都错过‘审判’了！”少女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气鼓鼓的样子非常可人，如果忽略她那杀气四溢的目光。
“这个请您放心，我特意嘱咐了那些小子们留几个活的，好让您‘审判’”理恩恰到好处地说道。
少女的脸色瞬间好转了不少，目光由阴转晴，瘆人的杀气为之一泄。
“哈哈，我就说你有前途吧！”古涅拍了拍这个执行官的肩膀。
理恩毕竟还是个军人，脸色微红，不过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这种满脸横肉的肌肉男脸上倒是显得十分古怪。
古涅没有在意肌肉男的尴尬，而是对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主持人说道
“相反，这位就没什么前途了，你说对不对啊？我亲爱的雷亚城城主，古德曼男爵？”他舔了舔嘴唇，伸手掀开了主持人神秘的银色“面纱”，露出了一张惊惧万分、六神无主的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