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对垒
罗莎琳德将怀中的大箱子扔在地上，金属碰撞发出密集、沉闷的脆响。她一脚踹开盖子，露出了内部那些黑黝黝的烧火棍。
“三天时间，做了一百零七支，你们先拿去用吧。”
“才这么点？对战局也没多大帮助嘛。”
罗莎琳德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怒视古涅，就像是个主动加班反而被老板责骂的员工，一股悲愤之情油然而生。
“这可是新产品！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试好这么多支，已经很快了！你要不去问问你找的那些锻造师，看看他们能不能赶上我的进度！”
她指着那群还在检查弩炮，搞得手忙脚乱的北境锻造师，言语中充满了对自己业务水平的自信。
“好吧好吧，你最牛........”古涅也只是随便说说，他很明白——在短短三天内，不可能制造出来太多火枪，所以根本没抱太大的期望。
“罗莎姐，这种魔法道具要怎么使用啊？”亚瑟端起一支火枪，眉目中满是不解，毕竟他从没见过这种造型诡异的武器。
“这可不是魔法道具，而是‘机械造物’，这两者可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罗莎琳德抄起一把火枪，给亚瑟和周围的士兵们演示了一番火枪的使用方式。
“眼睛闭上一只，平视膛线，然后瞄准.......”她将枪口对准了一旁兴致缺缺的古涅
“喂喂！别拿枪口对着自己人啊！”古涅双手举起惊叫
“放心，这里面没装弹丸。”罗莎琳德将火枪立起，踹了踹地上的另外一个箱子。那个箱子中发出了“哗啦哗啦”宛如弹珠滚动的声音。
她从箱子里掏出一颗直径不足两厘米的圆形弹丸，对众人介绍道
“只要将这颗弹丸装进枪槽内，然后扣动扳机......”，她食指用力，火枪后头的撞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样就能发射了！最远射程有三百米，最大杀伤力范围在一百米内，其余的还没经过测试，不过威力绝对比弓弩强几个档次！”
矮人少女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火枪的基本用法，将这个发明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的，活像是一个新品发布会的主持人。
虽然她的语言已经足够精练，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专业术语，但还是让大家听得一头雾水。这毕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新型武器，要让大众全副接受往往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而战争，就是检验兵器最好的场所！也是加快人们接受速度最好的催化剂！
“行了行了！你们就当这是一款新颖的魔杖好了！对着那群兽人乱射就好了！”
古涅甩了甩手，有些不耐烦地发号施令
“木星同志！本少爷任命你为火枪队长，你去下面挑一百个人，两人一组配两支火枪，一个负责射击，一个负责装填！”
“诶？”浑然不觉自己升官了的亚瑟同学发出了一声惊呼。
“还不快去！只要你在这场战争中有功劳，我就做主封你个贵族头衔！”古涅踹了他屁股一脚，随后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给你个门当户对的机会，你可不要让本少爷失望！”
“门当户对？什么意思？”
“母亲的！你这小子可真不上道！”古涅有些气急败坏，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咳咳！大战在即，诸位赶紧回到各自的岗位去吧！”他调整了一下心情，目光炯炯有神地望向远方的地平线。
众人见他一副凝重的表情，也不再多说，纷纷退下。
“你别走，我还有事问你。”古涅一把抓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罗莎琳德。
“喂！你这可是x骚扰！我要去劳动者协会告你咯！”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有点放飞自我呢？你以前是这种性格吗？”
“法克！你试试连着三天只睡两个小时！是个人就会性情大变！”罗莎琳德一把血一把泪地控诉起无良雇主来。
“别转移话题，那些弹丸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古涅在刚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而来源正是罗莎琳德制作的弹药！
“我不是几天前刚跟你们交待过吗？”罗莎琳德眨了眨水汪汪地大眼睛，一脸极其无辜的样子，非常惹人怜爱。
“呵呵，你说的虽然都是实话，但却有所保留！”
古涅自己就是个骗人高手，深知这种“话只说一半”的套路，他坚信矮人少女隐藏了关键部分，所以才提前支走了亚瑟他们，为的就是借这个机会，问清楚这件事情。
“人家......人家都说出来了啊！”她还企图萌混过关，殊不知自己在专业上的扯谎技巧尚可，但掩饰技巧却差到了极点。
古涅步步紧逼，整个人的影子将矮人少女浸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
“呜.......”罗莎琳德发出了如同小白兔一般的哀鸣，目光也变得躲躲闪闪。
突然，一声急促而又悠长的号角声响彻云霄，震的所有人耳膜嗡嗡直响。
“该死！看来兽人要进攻了！”古涅怒骂，他已经没时间再耽搁了。
“你先去吧，等击退了兽人我就把一切原委都告诉你们。”
“那你可不要赖账！”古涅得到了罗莎琳德的承诺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就朝城墙那边飞奔而去。
“哎.....”罗莎琳德望着少年那火急火燎的背影，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
“月色真美。”
那轮饱满的明月倒映在厄露恩的瞳孔中，对月兴叹，不禁有些痴了。
银色的光芒混合着照明术的白光，妖艳地覆盖在整片战场上。莉蒂亚从城墙上方扫视，精灵那敏锐的视觉让她轻易地发现了那群急速接近城墙的兽人。
兽人的行进速度是人类的两到三倍，即使全是步兵，也比喜欢穿成铁罐头的人族步兵快上不少。
响亮又刺耳的喊杀声从北方传来，从远处狭窄的隘口处冲出了一队又一队的兽人士兵！
狮族兽人齐声大吼，挥舞着弯刀，强光照射在他们的轻型盔甲上，映出银灰色的光影。
两万名狮族兽人再加上后方不断涌来的绿皮，太初关前的空间将全部被这五万人不到的大军占据了。
古涅和厄露恩并排站在城墙下，身后是举着重盾，手握长矛的北境武士与蓄势待发的魔剑士部队。
燕飞煌站在城楼上，扯着嗓子喊道
“弩炮准备，放！”
“砰！”“砰！”.........
伴随着一连串参差不齐的爆鸣声，铭刻着魔法烙印的铁块从城墙上射出，如陨石一般砸向了兽人大军。
十几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划破夜空，直冲过来的狮族兽人的阵型中顿时多了几个半径几米“空洞”。
空洞中已无活物，只剩下混合着白雪、血浆与铁片搅拌而成的肉糜。
但他们并不畏惧，也不曾后退一步！兽人们踏过同伴死无全尸的尸体，向太初关脚下冲锋！冲锋！还是冲锋！
他们的身上除了最基本的铠甲和弯刀，别无他物。既没有盾牌更没有头盔，涨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速度反而又加快了不少！
他们在和时间赛跑，而落后者则要被死神带走。
兽人大军并不是缺少防御性的装备，而是这些装备太过于沉重，会拖慢他们的速度。他们要的就是快！再快！更快！
弩炮的填充需要一段时间，在罗莎琳德的简易修缮下，那些快淘汰的弩炮总算是勉强可以使用了，但装弹速度却是不容恭维，且魔法弹的储量堪忧，用一发少一发，还要人提前灌入魔力方可发射。
转眼间，那些狂奔的兽人就冲到了守城部队面前，从隘口到太初关这一公里的路程，他们仅仅用了不到一分钟！
“举盾！”古涅猛地一挥手，大声吼道
“弩炮手没有我的指示，绝对不要发射！”燕飞煌在城楼上举起右手，示意装填完毕的弩炮手们暂停射击。
‘这是为什么？敌人都冲到城下了啊！再不射击就没有角度了！’
莉蒂亚大为不解，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忍住了这番质问。
在古涅的号令下，后方的盾兵将盾牌狠狠地砸在地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在这个由大小寒山围成的战场上，能构成有效攻击的永远只有“最前端的横截面积”，只要这两万盾兵扛过了第一波攻势，就可以进入防守战的节奏了！
在这种得天独厚的防守环境中，仅凭人数优势是没什么显着效果的。
古涅和厄露恩很有默契地同时拔出长剑，剑尖对准了那些狂吼着、疾驰赶来的兽人们！静候着洪流与礁石之间的第一波撞击。
“喀！”“咔！”“啊.........”“滋啦......”
盔甲与钢铁碰撞的响声，长矛刺穿肉体的撕裂声，弯刀割开血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这幅充满美感却又血腥味十足的画面。
兽人的冲击宛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在人类结成的半月形方阵上，让顶在最前方防守的人类有些不堪重负。
随着前排士兵的倒地，后排的士兵必须要及时补上。这考验的不仅仅是人战斗力，更是两军的毅力与血性！只要有一个人犹豫，转瞬之间，阵型就会被撕开一个口子。
燕飞煌终于落下了他那只悬空半分钟的手，吼到
“朝中间发射！”
待命已久的弩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喷出携带着死亡的铁块，向着前方源源不断的兽人大军攒射。
伴随着一声声震动，兽人中军瞬间消失了几千人！雪白的大地仿佛被什么东西犁了一通，露出了深灰色的岩石与惨红色的尸身。
那些铁块横亘在战场中央，宛如十几颗礁石，延缓了海浪递进的速度。
而古涅和厄露恩则像是两条逆流而上的龙舟，数不清的兽人尸首倒在他们脚边。
“反攻！将这群畜生杀光！”古涅爆喝，率先迈出一步将一名凑近兽人士兵砍倒。
拜敏锐的直觉所赐，他已经察觉到了此刻兽人兵力的青黄不接。
厄露恩的长剑已经被鲜血染的绯红，但身上却一尘不染，还是那么玲珑剔透，就像个装饰精良的洋娃娃一样。
但这个洋娃娃嘴上却露出了陶醉的笑容，她发出无声的笑声，踏步上前！
她已经不甘心做一块抵挡浪潮的礁石了，暗金色的瞳孔明亮的宛如火炬！
亚历山大家族的“超频”在她的手中运用的无比自然，剑光和雪花融为一体，让兽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剑路，寒光一闪，就有一只兽人身首异处。
短短半分钟之内，战局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让莉蒂亚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以她那浅薄的战争经验与实战经历，实在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好在还有奥菲利亚这个“战术大师”从旁解说
“先让守城部队与兽人的小部分兵力接触，然后阻断后方的兵力，使得我方可以蚕食敌人的先头部队.......”
奥菲利亚有些佩服地看着燕飞煌
“真是惊人的战术和判断力。”
‘原来是这样！’莉蒂亚这才明白。刚才燕飞煌为什么要让那些已经填装好的弩炮待命！
这种战术极其依赖指挥官判断时机的能力，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虽然风险很高，但收获也更大！
“时机到了，火枪手，开枪！”古涅发出了信号，通知隐藏在盾墙后的亚瑟。
早就按耐不住的临时火枪手们，将枪管对准了前方的兽人，连瞄准都不瞄准就直接扣动扳机，然后换成另一支火枪再次射击。
近距离的火枪威力堪比小型火球术，为了防止误伤，古涅在战斗的同时还不忘将后方的士兵调整到两翼，以方便火枪队的射击，顺便还对兽人形成了包夹之势。
随着这两波间隔不过几秒钟的弹幕喷射，冲在最前面的兽人如同割麦子般成片倒下，将本就有些凌乱的阵型搅得更加混乱。
厄露恩杀的起了性，瞳孔爆发出瑰丽的暗金色，身形像风一样倏忽而逝，再次出现时已经瞬移到了一名兽人士兵的身后，凌空一斩，地上就又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同志们，胜利在望！冲啊！”古涅同志作为指挥官可不能那么散漫，他高举冰之傲慢，朝身后的士兵大喊道。
不间断地发号施令搞得他连灵魂都吸收的都不是很流畅，本来死了那么多兽人，他应该是能升到十五级的，但古涅现在才堪堪跨过十三级。
士兵们听到古涅的号令，士气大盛，几万名男人的热血燃烧了起来，他们举起长矛，朝着黑夜发出惊雷般的嘶吼！
在古涅和厄露恩的勇猛、燕飞煌的战术下，战线居然还有回推之势！配合城墙上的弩炮，甚至形成了良性循环！
望着在仅仅一万人的守军面前，节节败退的兽人，莉蒂亚面露喜色。
“看来这一波攻势完全可以撑过去了！”
可奥菲利亚与爱妮薇却还是面色凝重，脸上完全没有己方占据优势后的喜悦之情。
“你若是真认为这么容易就能获胜，未免也太小看他们了！”燕飞煌也是一脸严肃，眺望着远方的那道被山峦遮挡住的隘口。
“刚刚的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麻烦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