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已将这诅咒

“就让我来听听你的‘愿望’吧。”菲奥娜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桌前的扶手椅上，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好似一个从神灯中冒出来的娇媚精灵。

“那就帮我打赢这场仗呗。”古涅头都不抬，一边往茶杯里放糖，一边随意地许了个愿。

“不好意思，给予你们那么优渥的交易条件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她似乎根本就没听出古涅话中的揶揄，摇了摇头。

这话倒是没错，金龙商会光这几天时间内就花费了数十万金币，货物不但质量过硬且无需配送费，而代价不过是一群商用价值缺缺的兽人奴隶......不得不说这买卖已经算是相当良心了，颇有些“赔本赚吆喝”的意味。

当然，这点钱对于家大业大的跨国商会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付出的不过是一堆即不能吃也不能穿的烂铁片，就将盘踞北境的一大军阀拉上了自己这条船，还借机打开了一大片市场！

虽说目前亏损的确很严重，但若是眼光放长远一点，它能收获的好处可就远远不止“钱”这么简单了。

古涅还是太年轻，虽然拥有异世界的知识，但阅历却略显稚嫩，当初脑子一热就签了这张“霸王条款”，还误以为自己赚了，沾沾自喜。直到被莱昂的“立场论”点醒后才恍然大悟，悔不当初。

可就算当初看出来了又如何？菲奥娜不愧是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狐狸，抓住了北境最薄弱的一个点——战备资源匮乏，再加上毗邻的圣国自顾不暇，这霸王合同你是不签也得签！光明正大的阳谋！

看出这是个套儿的人反而会徒增烦恼、进退两难、于事无补。

谁让你经济体系不行呢？落后就要做好被敲竹杠的心理准备啊！

一想到此处古涅就气的青筋直蹿、眼冒金星。但又不能太过直白地表示出来，毕竟他们军队现在吃的用的都要靠金龙商会，人家要是撤资了，太初关也就垮了一半。

“你不会也有什么‘不得过度干涉人类命运’的契约吧........”

“没错，不过遵守不遵守还要看我的心情。”

“靠！这么随便？”

“你以为呢？要是这该死的契约那么稳固，我还怎么做商会会长呢？”菲奥娜嗔了古涅一眼，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文章了，催促道

“你到底想要向我请教什么？赶快决定！仅限于武技方面哦。”

“嘿.....你又能教我什么？我可是已经有一位‘良师益友’了！”古涅颇为警惕地双手交叉，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

他严重怀疑自己今日若是得了菲奥娜的指点会让辛德拉暴跳如雷。殊不知这两尊大神任意一位的指导都是千金难得，想要向她们请教的人恐怕能从太初关一直排到翡冷翠去！

“你难道有我了解姐姐？她擅长的是元素掌控、领域魔法，对于魔剑士的发力诀窍可谓是一窍不通！”

古涅顿时一惊！这话可算说到点子上了。辛德拉之前为什么只给予众人一卷功法？并不是因为她懒，而是因为她自己压根就不会！

虽说到了她这个级别已经算是“一法通，万法通。”但古涅他们还远远没有触及这个境界，就算辛德拉讲他们也听不懂！让一群还没接触过“导数”这个概念的人去算微积分，只会贻笑大方。

所以，与其说是辛德拉不懂魔剑士的招式，不如说是她的授课太过“曲高和寡”了！

“而且，你也不想总被那把剑影响吧。”菲奥娜继续旁敲侧击，瞳孔中的金光与热茶的蒸汽混合在一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片刻的沉默过后，古涅面无表情地端起已经不算是“红茶”、糖块多的都快溢出来的玩意，一饮而尽。反正在这个空间里他又不会得糖尿病。

“我最近确实有一个疑问。”

“嗯哼。”

“闪灵的原理是什么？为什么她的剑会.......那么快？”他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掩饰，问出了自己最近一直如鲠在喉的那个问题。

“重点在于‘空间’，闪灵天赋的持有者天生就能干涉空间，具体效果简单来说就相当于在一定范围内的‘传送术’，但既不需要提前施法，也不会有冷却时间。”菲奥娜似笑非笑地看向面色凝重的古涅，她说的极其流畅，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套说辞。

“这样神出鬼没的能力再配上超频，简直就最完美的法师杀手！异端审判厅可真是捡到宝了呢........”

“那我怎么学不会这招？明明超频、重力、骇客这些能力我看上一遍就能........”古涅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这才意识到，这些能力都是依靠神血模仿出来的！说到底，他从始至终就只有一种天赋。

“你明白了吧？没有空间之力，你是万万模仿不出闪灵的。”

古涅转了转漆黑如墨的眼睛，指关节在桌面上轻点，开始反思起自己来。

超频就是单纯将“沸血模式”升级了一番，换了个名字而已，不过倒算是这几个里面和原版最像的能力。

重力不过是依靠血液将身体变重变轻，且只能干涉到自身，并不能像爱妮薇那样将能力附加在别人或是什么物体上.......算是一个阉割版。

骇客就更扯了，人家是用天赋能力将反应神经调到极致，自己却是靠加速血液流动！虽说效果差不多，但内核却大相径庭。

对了！还有贾坤那惊鸿一现的“魔眼”，自己更是不知该如何模仿，一是不明白其运行原理，二是仿佛缺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样......

而那份缺少的“东西”，同样也是自己能否使出闪灵的关键！

“那我该怎样才能利用神血达到和闪灵一样的效果呢？”他慎重地沉吟了半分钟，才将自己的措辞掩饰的不是那么心急。

原本徜徉在半空中的微风消失了，小草也不再摆动，整个空间顿时变得万籁无声，一人一龙相对而坐，宛如一幅精致的油画。

古涅的心脏猛然一抽！他本能地感觉到菲奥娜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从刚才那个慵懒、华贵带着几分色气的大姐姐变成.......变成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怪物！

或许.....这才是太古龙的真正威压，此时身为灵魂体的古涅更能切身体会到那股如临深渊的威力。

大地之龙突如其来爆发的威压让古涅有些措手不及，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巨力强行摁在了椅子上！嘴唇也仿佛被胶布封了个结结实实......既动不了一根手指，更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我是剑术宗师的话，你就是个刚摸到门道的菜鸟！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希望你仔细听，老实回答。”赤金色的瞳孔下达了命令，整个空间都在她的命令中摇摇欲坠。

令人窒息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汇入菲奥娜的身体之中。古涅像是一个刚刚蹿出水面的落水者一样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茶香的空气。

“呼.......你们......这帮家伙怎么都喜欢......搞这套？”虽然嘴上还是不留德，但嚣张的气焰却为之一熄。菲奥娜极为正式的姿态将他一向玩世不恭的态度板正了不少。

“首先，你为何如此渴望拥有闪灵这种能力？难道你现有的能力不够用吗？”宗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倒还真有几分高手的气派。

见菲奥娜如此认真，古涅心中虽是暗暗叫苦，但口中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每多一份能力，我的战力就能多上涨一节。况且别人有的我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有，我不就能很轻松地碾压他们了嘛........”

“你这么想真是大错特错了。”菲奥娜缓缓摇头。

“有何不对？请师傅指教，”古涅装模做样地抱拳，恭声请教道。

“好！我问你，你在神血上的造诣，已到了何种境界？”

古涅思考片刻，顿时额角冒汗，勉强答道

“最近这几个月里才........堪堪有点长进，之前十几年用的都是.......不得其法。”

这倒是大实话，古涅以前只当这一身出生就伴随他的血液是个“功力放大器”，只是让他天生的属性加成比别人高上好几倍而已，功能朴实无华，欠缺华丽感。

甚至往往还会起负作用，也就是当他控制不当的时候，不但四肢百骸宛如烈火烹油，严重时还会失去理智........不过这个症状最近倒是好转了不少。

至于那些稀奇古怪的增幅能力也是半年前遇到奥菲利亚她们才“顿悟”到的，整个过程浑然天成、畅通无阻。仿佛.......他本来就会一样！现在回想起来确实透着几分古怪。

‘唉......其实我潜意识里早就意识到某些能力是不能模仿的.........只是........’古涅皱起眉头，冥思苦想起来。

菲奥娜见见古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感到非常满意，“嗯哼”了一声后继续问道

“依你之见，你的神血与那个小姑娘的闪灵相比，孰优孰劣？”

“嗯......能力其实相差无几，可能我的还更强一点.......关键在于谁的魔力更深厚，使用手段更巧妙。”

“那你的血魔力若是能控制自若，修炼到顶峰，威力又如何？”

古涅眯起眼睛，开动想象力描绘那番场景，不禁心旌摇曳，激动地答道

“那我岂不是牛大了？！估计都能在战场上开无双了！”

虽然听不懂古涅口中的异世界流行语，不过他心神向往的心境还是很好地传达给了菲奥娜，宗师女士嫣然一笑，举起玉葱指对准少年的胸口

“那给你一百年时间，能否达到你口中的那个水准？”

这番话像是一盆冰水一样浇在了古涅的头上，将他刚刚燃起不久的雄心壮志彻底扑灭。他嘴角抽搐，挤出一抹苦笑，心中暗骂

老子要是能控制，还来这个鬼地方睡觉干什么？

随着古涅的等级越升越高，他越觉得自己的血液有神鬼莫测之能，甚至有时还神经质地认为......认为有一个怪物住在他的身体里！可能几年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还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绝对控制的住神血，但现在却决计没这个信心了。

这种能力对于一介人类来说，不似赐福，更似诅咒。

“这个.....我不敢肯定，再说我也活不了那么久啊！”逃避式的回答证明了他此刻的心虚。

谁知菲奥娜却双臂前撑，抬起腰肢，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不，你会活很久，久到你脚下的土地变成一片汪洋；久到你认识的每一个人类都会化为一抔黄土；久到你曾经热爱的所有事物全部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寂寥而又浸满孤独的话语从大地之龙口中吐出，语气平淡，不似作假。

古涅胸口猛然一抽，脑袋痛的仿佛要炸开！他的后背不自觉地贴上了靠背，强笑道

“哈哈......你的意思我懂了！能力贵精不贵多！我的神血尚且有巨大的提升空间，还学闪灵干什么？只会白白分心！哈哈哈.......”

他总结的还算有理有据，恰好说在了要点上，但不管他说的观点再怎么中肯、再怎么合菲奥娜的心意，都无法掩饰他此刻内心的慌乱。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就好。”菲奥娜也不再逼迫，扶起裙摆坐回了扶手椅上，举起茶壶优雅地将茶杯填满，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而古涅却远没有那么惬意，头上的冷汗涔涔落下，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一股甜腻到不能再甜腻的味道涌上了他的喉咙，让身为意志体的他感受到了一股拟真到极致的反胃感。

他又不傻，神血那不讲道理的再生能力可不仅仅能用在恢复伤势上，他的模样......已经有两三年都没有变化了。‘恐怕我会活很久吧’，这个猜想总是在不经意间在大脑中闪动.......直到半分钟前他才确定了这个事实。

活得久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哈哈，正如菲奥娜非常缺乏正能量的那句话所述——这种能力并非赐福，而是诅咒。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位高权重的人想要这种“诅咒”。

想到此处他甚至有些怨恨起菲奥娜来，就是这条长舌龙让自己再也做不成鸵鸟了！再也不能逃避！只能直面惨淡的现实了！

“作为一个人类你可真是够幸运的。”长舌龙放下茶杯，颇有深意地在“人类”这两个字上加上了重音，“即使你再怎么频繁地使用能力，都不会有早衰的风险，更无性命之忧......超频和闪灵这些强化自身类型的能力者可得羡慕坏了吧。”

“！”听闻此话，古涅再也不能硬装成一只“鸵鸟”了，就连表面上的冷静都顾不上了，瞳孔无法控制地扩大，心脏砰砰直跳，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愕

“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