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刘涛牺牲了

这个春节，郭玲被杜小月接去省城过年了。

兴北县交警大队事故三室，我和刘涛值班。

我知道，刘涛是在用这种方式和我做最后的告别，因为，正月初七，他就要去派出所上班了，他也十分光荣地成为了人民警察中的一员。

除夕夜，百姓人家万家灯火，无数个家庭吃过团圆饭，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央视春节晚会，尽享天伦。

而我和刘涛，由于没有案子，坐在办公室里彻夜长谈，我们谈人生，谈理想，也谈活着的意义。

刘涛告诉我，他和大学时的女朋友肖燕将会在正月十六的时候订婚，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会在十一国庆节那天结婚。

我衷心祝福刘涛并承诺一定会去参加他的订婚宴。

他还说，肖燕的父母是兴州煤矿的工人，很通情达理，订完婚后他和肖燕就会抽时间去兴北最好的小区上城华府看房，首付的费用由双方家长公摊。

刘涛打算的十分长远，他说，他结婚后，要在明年春天生个孩子，男的叫做刘春生，女孩就叫刘春芽，之所以叫这样的名字，一方面向我致敬，另一方面，也是寓意他的子女能够像春天一样欣欣向荣，充满阳光。

说完这些，刘涛发表了他对张燕娜的看法，他觉得张燕娜不适合我，硬捏在一块今后也不会幸福。

我跟刘涛说了我和张燕娜之间的纠葛，也对他说了我和杜小月之间的微妙关系，刘涛听完坚决让我和张燕娜分手，并且鼓励我大胆追求杜小月。

“有个明星记者嫂子足够我在朋友和同学之间吹嘘一辈子了！”末了，刘涛兴奋地大喊。

我冰封的心在这一刻有了些许动摇。

大年夜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很快过去。

大年初一。

案子依旧很少，一整天我和刘涛只处理了两起车辆剐蹭事故，到了晚上。

由于疲惫我和刘涛趴在办公桌上打起了盹。

11点58分，一通派案电话把我和刘涛从沉睡中惊醒。

401县道和青兴高速交叉处高架桥上面，一辆东风日产轿车由于疲劳驾驶，加上不熟悉路况撞击在高架桥护栏，乘客受伤。

十几分钟后，我和刘涛到达现场。

现场并没有放置三脚架，我让刘涛从警车上面拿出三脚架放好。

副驾驶的女性乘客头部和手肘部有挫裂伤，头脑清醒。

先同司机把伤者转移到安全地带。

这是一起简单的事故，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司机也没有酒驾，据司机说，他和受伤的乘客是夫妻关系，在南方打工，由于厂子昨天才放假，他们又订不到最近的火车票，所以他们选择开车回家，由于着急，他们一路上除去在服务区吃饭并没有休息，事发时他已经连续驾驶了十八个小时。

当时，司机有点犯迷糊，在妻子的惊叫声中发现车辆偏移时已经晚了，尽管采取了紧急制动措施，还是撞在护栏上。

车上装有行车记录仪，我回放观看，跟司机叙述一致。

我把司机批评教育了一番，告诉他生命无小事，就不给他开罚单了，但一定要记住这次教训，下不为例。

司机点头如啄米一一应允。

这个时候救护车到了，想着今天是大年初一，案情依旧不会多，我让司机和伤者一块上了救护车，我和刘涛在现场等待拖车。

和刘涛站在路边的安全地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时，一阵风吹来，三脚架被吹倒。

“范哥，你别动了，我去扶。”

我刚想过去被刘涛拦住，刘涛跑过去扶起三脚架。

寒风凛冽，我浑身打颤，紧了紧自己的领口。

“刘涛小心！”

陡变突生！

刘涛墩身的功夫，两束强光倏然出现并快速移动！

然而一切都晚了，刘涛听到我提醒起身的时候，一声闷响传来。

我狂奔过去，哪里还有刘涛的身影！

拿着手电筒向着下面的高速路照去，依稀看到黑乎乎的一团，我知道那是刘涛的身体。

给高速交警打完救援电话后，我崩溃大哭。

眼角余光看到肇事司机从车上下来，向着远处狂奔，我顾不上其他撒脚如飞追去。

不知追了多久，司机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还没有等他起身，我已经骑坐在他身上。

一股浓烈难闻的酒气传来！

司机是酒驾！

“我让你喝酒开车！我让你喝酒不看路！我让你撞人！我打死你......!“

我抡起拳头，全然不顾司机的哀求和哀嚎，使出全身力气击打在司机身体上......

刘涛牺牲了！

在花一样美好的年纪，在成为正式警察的前夕，在他的刘春生或是刘春芽出生的前一年春节，带着无限荣光、同时也带着无限遗憾走了。

肇事司机张新强被我打伤住院，医院的抽血结果显示每百毫升酒精含量246，是严重醉驾。

领导狠狠批评了我，并被告知，由于我暴揍肇事司机的行为影响恶劣性质严重，我被取消了本该3月中旬颁发的‘兴州市公安系统2016年度优秀党员’荣誉，我被领导约谈，记警告处分一次，这还是我第二天在领导的督促下带着礼品去医院探视并得到肇事司机谅解的情况下。

正月初七，我并没有回家。

刘涛被县政府评为烈士并被省公安厅追授二等功。

今天，他的追悼会在县人民礼堂举行。

我穿上警服，把手机关机，夹杂在数百名整齐划一的公安队伍当中，来到县人民礼堂。

这是刘涛最高光的时刻！也是我们每个人民警察渴望享有的至高荣誉！

可惜，刘涛并不能看到，我再也听不到他在我耳畔亲切地叫我一声范哥了！

刘涛的父母、对象、准岳父母在刘涛的灵柩两旁肃穆站立，他们的神情哀伤憔悴，见者动容，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兴北电视台、兴州电视台、兴州日报社、江北省法制报社、江北省电视台法制频道等十数位记者全程报道。

省公安厅副厅长、兴州市公安局长王伟雄、兴州市政法高官张九江、兴北县县高官江亮、县长刘刚、政法高官、公安局长、交警队长等领导悉数到场，并一一献上白花扶柩默哀。

县委江书记代表县政府给家属发放抚恤金，烈士证书，王厅长颁发二等功臣奖章。

最后，王厅长代表省厅号召我们向刘涛同志学习，但一定要首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声势浩大的追悼会举行了一上午。

下午，陪同刘涛的父母去火葬场火化了尸体。

刘涛是独生子女，老两口老年丧子的悲痛我不敢想象，等待烧尸的时间里，我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当我说出要给刘涛父母当义子并会给他们养老送终后，老两口和我抱头痛哭。

终于，前两天还活蹦乱跳和我谈理想谈人生的刘涛变为一捧尘埃，从火葬场工作人员手中小心翼翼接过刘涛时，我的眼泪早已哭干。

抱着昔日战友的骨灰，我麻木地跟随送葬队伍赶到刘涛的老家大陆镇孔家营村。

是的。我要送他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