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从大厨到堂倌(求追读
大圣无语,耐心说道:
“你没看见宴席才散,众多食客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出来么?他们之中认得乐沉翛的人不在少数,也知道乐沉翛是这里的大厨师,肯定也有人看见他在那里收拾碗筷擦桌子什么的,为什么他们都不像你那样,惊异到一定要说出声来?其实他们心知肚明,不是不愿说,实在是说不得。现在八珍齐做的是椒菜馆,乐沉翛一定是不会制作椒菜,被赶出了厨房,这不是羞耻还有什么是羞耻?我和那些人一样,不把话说穿,大家有面子好下台,下次如若见到,还会如朋友一般。你要问的那些话,只能过后在私下里自去问他。”
“哎呀!”八戒失声道,“该死,这一层我当真没有想到啊!”
大圣边走边说:
“当初祈掌柜见到乐沉翛饶有厨艺,才在急难中把他解救出来,然后带到这里让他为自己的酒楼出工出力,这么做其实不过是出于祈掌柜自己的私利。祈掌柜是生意人,自古以来刻薄自私便是生意人的本性,他一定就是成天想着怎么赚大钱,想着怎么盘剥他酒楼里的那些伙计工人。你不是听外人传言八珍齐主厨的月钱高得厉害么?其实依我看,乐沉翛的报酬一定低得可怜,他每夜去刘擘英那里听说书,不过是做一个假象给大家看见而已。好让大家觉得他在八珍齐活得悠闲自在,不必为钱财的事情心烦着急,这也应该是祈掌柜为了粉饰自己而用来掩人耳目的伎俩。”
走到僻静处,八戒不解地问:
“师兄,那么现在乐沉翛既然不做大厨了,为何还要在八珍齐做这些小工,他不会到另一家酒楼打工吗?难道他受得了这种大起大落,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大圣默想片刻,答他:
“在扬美城开酒楼的,谁会收留被同行赶出来的伙房师傅?乐沉翛是外乡人,本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却不能立即离开此地,甘愿受人欺凌,想来是没有什么盘缠。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就更可以佐证祈掌柜对他一直刻薄。”
八戒神情黯然:
“这么说来,这个祈掌柜可是真的不厚道,满肚子坏心眼,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圣语重心长:
“我看这时光流逝多年,人心早已不古,一些人盘算至深,我们做神仙的有时候也摸不透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如今我们瞒着师父和佛祖,在扬美城厮混过日子,一切来日方长,做事多要从长远打算,切勿轻举妄动,不得总是大大咧咧,能够带眼识人才是最好。”
唉……修人心养人性可是真的不自在……也许会很累很累。八戒忽然就像蔫了的茄子,一脸颓然若有所失,大圣看在眼里叹在心上,默默地又说了一句:
“乐沉翛自觉当初受了祈掌柜的大恩大德,终究不会为自己做太多打算。”
夜幕下,祈美满心欢喜地在门口送客。客人尽去,祈美命人去叫乐沉翛。乐沉翛匆匆出门,来到轿子前。祈美说道:
“乐老弟,你这样手脚不麻利,三天两头受人家训斥,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乐沉翛慌忙解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在这里求三餐一宿,不满什么的,不该有!不能有!我这是因为手上有点伤,才不小心摔了碟子。”
祈美无意验看伤势,眼睁睁的,盯着乐沉翛:
“你要知道行市!!现在厨房的大事小情全都由那帮人一抓到底。我这个做老板的也得指望他们好好地给我卖力赚钱。在他们面前,不合适的话我也不好多说。从今以后你可要牢牢记住——他们本来不要你,是我好说歹说他们才同意留你下来的。让你帮着洗洗碗筷收拾杂物什么的说着轻贱,不过总算是一份差使,你要是嫌弃,不好好做,一旦给他们找出驱赶的由头,我就再也没办法帮你说话了。我劝你好自为之!”说完一屁股坐上轿子打道回府。
门外道路空旷清冷,最后一顶轿子隐隐没入夜色。忽地,乐沉翛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举起红肿绽裂的伤手看了看,哀伤涌上心头……一声哀叹后,转身走进酒楼,默默地把一筐又一筐碗碟搬进厨房。
厨艺这一行历来讲究派系,门禁森严,名师为了生存立世,不会随意对外人传授技艺,对取巧偷师之流,深恶而痛绝,轻则痛打鞭抽,重则挑断手筋,让犯忌的人一生一世不能再掌火勺。私刑素来难捏轻重,各地官家念在这行营生艰难,尽管争斗无序于法无依,也默许他们这一套世代相传的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有人在酒楼食肆里的伙房被抓着了,又被指证犯了偷师之罪而遭行规惩治的,十之八九无处申冤,最后只能自认倒霉,干咽哑巴亏。
八珍齐改做他味之后,“御厨传人”乐沉翛身价一落千丈,他本想离去另谋生路,可惜缺少盘缠,盘缠不足就到不了远方寻找活计,不得已留了下来,新来的师傅又对他左右制肘——他这样的前任大厨自然而然被视为眼中钉目中刺——新人对他警惕万分,素无好脸相看,时常无端生事指桑骂槐。这帮人从进入八珍齐第一天开始,便拿他当牛做马使用,半个月接连不断明里暗里羞辱,比之奴仆尤是不如。乐沉翛自此变为人下之人,心里凄苦无处述说。
两日前,八珍齐上上下下忙着预备开张宴席,椒菜师傅自己也是一样忙得团团转,有些琐事抽不出人手了,便支使乐沉翛去搓挪辣料。辣料用十几个瓦瓮分别装着,是这帮人从自己老家带来的秘制佐料,隔日便要打开来搓挪混搅一次。这天,他们既要用到乐沉翛干活,又担心乐沉翛因为在厨房做过大厨,见识广博,会把他们瓮中的不传之秘偷学了去,于是几个人心生一计,拿了厚厚的毛巾紧紧地绑在乐沉翛头上,让他蒙住了双眼来干活,乐沉翛在黑暗之中摸索来摸索去,不慎被瓦瓮豁了的裂口划伤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