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扩军
似这般拨开迷雾见光明的感觉委实痛快至极。
即便是张宁也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可旋即他又忍不住升起几分迷惑与忌惮。
叛军向来最令为政者头疼的就是其恍若无穷无尽的人数,所到之处简直犹如蝗虫过境。
其利弊优劣也全在于此,胜则士气振天裹挟无数乱民加入其中,溃则一败涂地,与地崩山塌无异。
能够在绝大多数叛军都不顾一切亡命逃遁时力挽狂澜的,除了需要有极强的战力,还得有坚定的意志与老道的经验。
但凡缺少其中一点,都会是不自量力覆兵陨将的下场。
以昔日怀荒李氏,姚氏为例,他们这般所谓的豪强是绝对凑不出这样一支骑军的。
那么答案自然也就呼之欲出。
念及于此张宁抬起头来,正好瞧见户曹从事王元亮若有所思,遂问道:“文若有何见解?”
作为军府吏员中的后起之秀,王元亮向来以聪达刚毅着称,似迁民分田等开拓性事务也是以其为推行骨干。
适才吴之甫急切请求出兵言语失态,以至于王彬开口呵斥时,他都未置一词。
此刻被张宁开口点到,王元亮方才起身从容道:“属下认为应当是尔朱氏在其中推波助澜!”
这无疑是众人眼下心头所想,可在并无真凭实据的情势下从容道出,众人还是不由暗赞连连。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那怀朔军户贺六浑本就曾投效尔朱度律,且后者如今又任柔玄镇将,阻隔我镇与武川怀朔二镇。
如若贸然出兵或许正中他人下怀,为今之计唯有以静制动!
我怀荒镇军将士虎睡,镇静疆场,只要固守怀荒及三戍自然能等到朝廷大军到达。”
自道武帝珪以来,随着元魏大力开边拓境,周边许多民族被征服,其在被迁入魏境后仍往往聚族而居。如何处理与这些民族的关系,始终是摆在元魏历代统治者跟前的一大难题。
可随着元魏彻底统一黄河以北,在对南朝的数次征讨又无功而返后,鲜卑贵胄们开始迅速腐化且沉溺享受,叛乱因而屡见不鲜。
兴安元年十一月,有陇西屠各王景文恃险窃命,私署王侯;太安二年,有丁零数千家不堪压迫,亡匿井陉;和平元年,处于城地区的河西胡反叛;和平三年六月,石楼胡贺略孙发动变乱,氐豪仇檩乘机叛乱……
对于诸多叛乱元魏无一例外都进行了毫不留情的迅速镇压,手段残酷。
故而在王元亮瞧来此番破六韩拔陵的反叛也会引来朝廷大军,届时甚至用不着怀荒镇军出战就能平息叛乱。
更为被王元亮所关注的是本镇与尔朱氏的仇怨,那尔朱度律曾为谋夺怀荒镇将之位煽动豪强大族反叛,将战火烧至了戍堡城下,使得受张宁一手提拔起的军主邹炎身死,如今坐镇的三戍之一的卜苏牧云也因之重伤。
这般的仇怨可不是能够轻易化解的,既是如此作为此番叛乱可能的始作俑者之一,尔朱氏是否早已将矛头暗中对准了怀荒军府了呢?
可张宁闻言微微摇头,肃然道:“眼下以静制动确是妥帖之举。
但以破六韩拔陵为首的叛军既有尔朱氏这等别有用心的胡酋在其中推波助澜,那么就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朝廷大军的身上。
说到底其实不过是一句话,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唯有自身实力够硬才能保全一方天地!”
这是要扩军自保的意思。
甚至在必要时主动出击。
吏员们见张宁一言以定,立时出声应下,而将校们则感触尤为深切,禁不住皱眉沉思。
朝廷大军内部是何等自相倾轧的模样,他们如何能不知晓?
尤其是在中军年前才大规模出塞征讨之后,自是需要一番休整,那么面对此番叛乱朝廷又会派出哪支军队前来呢?
思虑间张宁已是开始点将,一一嘱咐相应将校整顿军伍,务必在二十日内使怀荒镇军扩充一倍。
北讨之后,怀荒镇军经过几番整顿如今有近一千五百人,其中九百人在日前被抽调派往三戍,怀荒本镇便只有六百军士,勉可防备来敌。
这等军力与周遭诸镇持平甚至有所超出,但既是决心在叛军最初壮大之时放任不顾,势必就得大力扩军才能保得一隅。
三千人的常备军便是进可攻退可守,恰又抵在怀荒镇眼下所能承受的极限上。
对此军府所属皆无异议,只暗自祈祷期望朝廷平叛大军尽快到达,否则想要长期维持如此庞大的一股兵力堪称重负。
唯有张宁一人清楚三千镇军绝不是终点,追根究底,六镇武人不同于其他,军事素养和能力都远超同济,在叛乱初时大量的六镇武人会主动或被迫加入其中,这也导致了六镇之乱的烈度不是元魏历年叛乱可以比拟的。
况且如今连元魏应当招来的援手阿那瑰也已是身死,草原混战下六镇之乱又当如何才能被镇压呢?
这一切都注定了这场如期而来的六镇之乱,将会比历史上所记载的更为惨烈!
一边想着张宁口中却是不停,道道军令下紧迫感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间。
“三戍各需维持五百军士,镇中则需要一千五百人,除此之外全镇适龄男子都要登记在军册之上,十日一练,以备急时!”
“将主,全镇男子可是说要囊括降卒以及新归流民,草原内附诸部?”
“不错!”
厉兵讲武,修缮干戈是张宁掌控军府后就大力推行的,然而这般的全镇动员实属首次,众人无不惊愕。
再联想到沃野镇士卒破六韩拔陵斩杀戍主叛乱的消息是从巫日合云处得来,经手后其实只有张宁一人知道信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说不得便有更触目惊心的消息记载其上,一时间众人讳莫如深哪儿还敢再有多言。
正待此时厅外有军士快步而入,递来急报。
张宁接过展开细细一瞧,面色登时就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