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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桑梓地初建地下党

听了张景圣一番诉说,回想当天的种种不幸,张景龙等人深感形势严峻,随时随地都会有灾祸不期而至。但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出稳妥的应对之策。

张景龙沉思片刻,抬眼望望谢钟锋和杨馨,小声提议:“依我看,这事单打独斗不行。咱们是不是分头到乡亲们中间走一走,联合大家力量,共同对付这些个地痞无赖!”

“说得很对!走,咱们分头到村里转转去!”谢钟锋、杨馨说着站起身来,随同张景龙一起出得柴院,向着村中街巷疾步而去。

目送张景龙等人走出老远,张景圣掩上大门插好门栓,吩咐温金豆回作坊继续忙活,自己则抽身来到灶房外墙拐角处,一边抄起板斧挥臂劈柴,一边招呼灶房里的老伴儿生火做饭。

腰系围裙的温秋槿应声从破灶房内探出半截身子,向张景圣扬了扬手上的半瓢白面讪讪说道:“方才金豆家给咱留下半瓢白面,还有些麸子磨底儿,我想支支棱棱蒸两篦儿花卷儿馍,再大大咧咧熬一锅麸子野菜汤,叫客人饱饱腾腾吃上一顿如意饭,你看中不中啊?”

“可是中!可是中!不知他们几个饿成啥样咧。俺这肚子可早就‘咕咕’直叫了!孩儿他娘废话少说,你就赶紧生火去吧!”张景圣边说边掏出毛巾擦一把脸上的汗水。

温秋槿进入灶房,蹲下身子将灶中柴火点燃。熊熊的火苗裹着浓烟在锅底下面“噼啪”燃烧,直烧得锅内清水滋滋作响,热气升腾。

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咔咔咔咔”的打门声音。

“快去开门,该不是咱宪儿回来了?”温秋槿一边催促着,随手将半碗麦麸倒入锅中。

张景圣丢下手中的板斧,紧走几步来到大门前,轻拉门栓打开大门,只见门外站着五大三粗、一脸霸气的昌之修。昌之修身后一匹暗棕色高头大马上,身穿裘皮马甲、雍容华贵的昌之公由朱斗、牛奋两个打手搀扶着跳下马,而后在众随从的簇拥下耀武扬威地进入张景圣家柴院。

昌之修抬脚一连踢翻了几个瓦盆坯胎,扫开一条宽路,然后径直走到张景圣面前,打开手中的账本向张景圣厉声喝道:“张景圣,你欠我家的地租该缴了吧?”

张景圣两眼直勾勾望着昌之修大声质问:“二东家,俺家人老几辈都住这儿,恁凭啥跟俺收地租啊?”

昌之修抖索着手中的账本把眼一瞪,恶狠狠地骂道:“他奶奶的!不知道你占的这是爷家的地盘儿?上次来可是说好限你三天缴出三百块大洋,咋?你个老东西想赖账啊!”昌之修说着,抬起一只巴掌重重地打在张景圣脸上。

“你……你咋还打人呢!”张景圣手捂脸颊咬牙呻吟。

温秋槿闻声慌忙从灶房内赶出,快步挡在张景圣前面大声质问:“天理良心,有话好说,你们凭啥打人!”

“哼哼!打恁还是轻的,再不缴钱,小心把你这破庵子烂窝儿踢腾个*咧!”昌之修斜愣着眼睛怒目而视,火气十足。

昌之公轻抬文明棍拨开昌之修,走到张景圣面前冷冷一笑,说:“哼哼哼哼……我说张景圣啊张景圣,你说恁老张家也忒不是东西了吧!你占我家这地都多少年了?这两年又是发大水又是跑老日,这官府吧,年年向地方增派捐税,都是我昌之公替你们兜着拦着。你们不仅不知好儿,还竟敢怂恿你家崽儿与我昌家作对。这一回要不给恁些颜色瞧瞧,恁老张家还真不知马王爷到底长有几只眼!”昌之公说着,向左右暗抛一个眼神,两个打手立刻上前拳打脚踢,将苦苦哀求的张景圣打倒在地。温秋槿急忙上前护拦,也被两个打手打倒在地。

“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俺们吧!俺真不欠恁家啥子地租啊!”

“天理良心,还请老爷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穷人吧!”

张景圣与温秋槿双双匍匐在地,酸泪涌流,苦苦哀求。

正忙于活计的温金豆听到外面有异常响动,慌忙丢下手上的泥坯,顺手操起身旁的杵泥钢钎,从作坊内急匆匆冲了出来。

看到有人出来助阵,昌之修立马招呼身边打手一哄而上,持械围殴。

眼见来者似羊落狼群腹背受敌惨遭围殴,温秋槿不顾一切冲上前去,用纤弱的身体死死护住胞弟温金豆,向周遭打手可怜巴巴地大声辩护说:“几位大爷不要误会,俺兄弟他是随手拿来做瓦盆家私,恁不能瞅见棒槌就当针啊!”

“他奶奶的!少跟恁爷打马虎眼——做瓦盆家私好端端不在作坊,拿这儿干啥?唵!再者说了,瞧恁又烧瓦盆又开作坊的这还叫穷啊!分明是跟爷耍死狗,要不打你个筋断骨头折,恁还真不知王二爷贵姓大名。”昌之修越说越来气,越嚷越起劲,竟又恶狠狠地把手一挥,“我说伙计们,照准两个死不要脸的老顽固,给我咬住牙根儿往死里打!”

此话一出,呼啦啦又过来一帮打手,分别冲着张景圣和温金豆噼里啪啦又是一通猛揍,直打得二人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喔喔啊啊”惨叫不绝,最终“噗通噗通”双双倒地,一动不动。

“好家伙,这俩赖皮图死卖活不动弹了!”

“依我看打得还轻,再给他俩一顿拳脚,管教他服服帖帖交出银子!”

朱斗、牛奋分别查验张、温的鼻息,一个狂似一个扯开嗓门大声嚷嚷。

“图死卖活,变相抵赖——这等*人,爷见多了!”昌之公轻抬文明棍冲着地上张、温二人厉声说道,“哼哼哼哼……要实在拿不出这点银子,老爷我再给恁一条活路——老爷近日到省城办件大事,想要借用恁家那件宝鼎撑个门面,时间也就百八十天,到时宝鼎还是恁的,恁欠爷家那点银子也就此一笔勾销!”一语既出,毋庸置喙,傲然转身扬长而去。

昌之修紧随其兄正待离去,突然又回身冲着地上的张、温二人胡乱一指,“他奶奶的!随便哪个给我带走一个——限在三天之内交出宝鼎,爷爷我单等宝鼎拿到立马放人。否则的话,可别怪我昌家弟兄不讲交情!”

朱斗、牛奋各带人手一拥而上,顺手拉起体型较小的温金豆,连推带拽掠至门外马背之上,而后紧随昌之公坐骑打道回府。

遭受歹徒暴打、遍体鳞伤的温秋槿竭尽全力从地上艰难爬起,脚步踉跄地紧追几步,反被负责断后的壮实家丁一脚踹倒。

孤单无助的温秋槿颤颤巍巍转过身来,一头扑在横躺血泊之中的张景圣身上,声嘶力竭地大声哭喊:

“宪儿他爹,恁醒醒,恁醒醒啊——”

呼喊声中,张景圣双眼紧闭,全无声息。

温秋槿凄厉悲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过眼前破落的柴院,飘掠荒僻的村野,消散在阴沉迷蒙的万里云端。

张景圣家柴院内,刚遭恶霸昌之公血腥摧残的温秋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但却没有一人赶来救助,反倒是方才一道外出的张景龙等三人以及跟随他们前来议事的杜勇杰、张砺礓、郭纪棠、姜圪垯、申坷垃等七八个村民恰在此时赶到这里,看到眼前如此惨状,一个个悲愤交加,切齿痛恨。

年轻气盛且性格火暴的张砺礓、申坷垃怒火攻心、忍无可忍,分别从地上抄起砍刀、板斧,火急火燎地要去找昌之公拼命,被谢钟锋、杨馨等人极力拦住。

张景龙极力克制自己的激愤情绪,招呼众人合力将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张景圣抬往后院紧急施救。

同样遍体鳞伤的温秋槿不顾自己浑身伤痛,伏在老伴胸前呼天抢地,嚎啕痛哭。大家伙也都泪眼巴巴地围在左右,焦急地盼着张景圣尽快苏醒。

忽然,在众人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张景圣那双紧闭着的眼帘微微抖动了几下,而后缓缓睁开双眼,引来周遭一片关切的问候。

“哎呀——哎呀——俺这是咋的了?浑身就跟铁箍箍住似的不听使唤。”

张景圣刚刚苏醒便欲忍痛坐起,被他身旁的张景龙用力按住。

“老五别动,你得忍着点,这伤筋动骨好歹也得闹躁不下百天!”

“伤筋动骨?啊啊,我想起来了——嗐!真是的!咱人老几辈都住这儿,他姓昌的凭啥跟咱收这三百块钱?”张景圣挪动一下僵硬的躯体,痛苦不堪,愁眉难展。

“就是啊,这地方跟他老昌家可是没一点儿牵连,他凭啥死乞白赖地跟咱抻手啊!”

“人家明情是仗势欺人。这不,硬生生把咱小金豆给掳走了,要真给他整个缺胳膊少腿的,还倒不如委屈一点儿把咱那宝鼎给人家拉倒!”

“那咋能成?老祖宗传下来那点宝贝,清白是往祭祖用的,说到天边也不能给他。了不起咱跟他们拼了!”

“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明儿个咱到县府告他去!”

“如今这世道,指望官府能把你屈死!前年他活活打死青石岭的张石头,去年生生卸掉烟云涧姜老炳的一只胳膊,这两家可没少到官府理论,到头来也没伤着人家一根毫毛!”

“依我说,眼下最紧的是先设法把咱金豆救出来,接下来再慢慢合计办法。”

在场的众人七嘴八舌各执一词,群情激昂,秩序纷然。

“哎哎,都别嚷嚷,听听景龙大哥是啥意见。”相对老成、温和持重的郭纪棠站起身来,提议张景龙发表一下高见。

张景龙经过认真思考,向大家郑重提出两个可行方案:一是以鹤乐学校进步师生为基础,尽快成立伊川党的秘密组织,以此加强对辖区各地革命活动的组织领导;二是以本家张姓以及与之连襟的温姓和申姓族人为基础,团结具有共同命运的王、李、赵、牛、曹等姓家族成员,尽快组成“鹤鸣村民互救社”,凝聚民众力量,共同对付强势的敌人。

接下来,张景龙就以上两个方案向在场的各位做出具体部署:首先,在鹤乐学校组建党组织的工作由杨馨和谢钟锋负责,务必在近期付诸行动;其次,成立互救社的工作由张石宪负责,当晚即可约见各组村民骨干,商讨前期筹备事宜;第三,张景龙本人负责五弟的伤痛护理,待稍事康复后,再图以家藏宝鼎赎回温金豆方案——但前提是,务使家传宝鼎不至失传。

在场众人对张景龙的安排部署一致赞同,并表态拥护。各相关人员自行组合一起,经过短暂商讨酝酿后,分别起身与张景圣及家人告辞。

两天后,张景圣及家人依然为是否用家传宝鼎赎回温金豆而纠结。因为该鼎乃是张家千百年相传下来的镇宅之宝,是每十年一度的张傩大祭专用祭器,是张姓以及与之连襟的温姓和申姓族人吉凶运势的象征法宝,因而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想拱手交出。然而,温金豆已被昌阎王当作筹码囚禁昌府,人命关天岂能见死不救。经再三商量,他们无奈把心一横舍鼎救人!但由于上届傩祭的执鼎人——张家老大张景宗已于三年前暴病身亡,且在弥留之际未及说出藏鼎之所,为眼下“舍鼎救人”方案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就在昌阎王限期将满的头天傍晚,心绪烦乱、如坐针毡的张景圣忽然忆起老爹离世前把他叫到床前暗暗交待的一番话:“圣儿啊,下届大祭日前,你就到咱天窑猫眼洞里掏出先祖的锦囊来看。”张景圣屈指算来距张傩大祭已没有多少时日,便乘着夜黑秉烛攀上天窑,果然在猫眼洞里找到一只精致的锦囊,凭借灯光轻轻打开,依稀可见上面写着“烟云涧鹤鸣崖,千年樟树烂脚丫”一行小字。张景圣猜测此语必有机巧,于是便连夜前往烟云涧鹤鸣崖一看究竟。

张景圣急急赶到鹤鸣崖上,果然找到一棵足足四人合抱的古老樟树。走到近前,清晰可见树干下端黑咕隆咚一个偌大洞口,上下贯通几乎直达树顶,且在当腰处有五六个仿佛天然窗口的不规则开孔,为昏暗的树洞透入几缕浑圆的光柱,因此可以朦胧看到洞内光景。整棵古树尽管自下而上少皮多洞、几乎中空,但却依然挺拔苍劲,直抵苍穹,显示出它异乎寻常的生命力。

置身如此稀奇的樟树洞内,张景圣在啧啧惊叹之余,一直在默默念叨“千年樟树烂脚丫”这一句话,全神贯注地围绕根底探寻“脚丫”。果然在樟树洞底找到一个通往地下的秘秘洞穴。

张景圣急不可待地钻入秘洞,秉烛前行,刚刚走出十几步远,竟意外发现一隐秘窟龛内珍藏一件古色古香、造型精美的九龙青铜鼎。他见鼎大喜,如获至宝,当即乘着夜幕带回家中,以备赎人之用。

为稳妥起见,张景圣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鹤乐学校,将此行所见所想尽皆告知临时住在那里的家兄张景龙。

张景龙原则同意五弟的意见,重点强调还要运用智谋巧妙应对,务求在交换之际不出意外。接下来兄弟俩还针就此行的时间、地点、行动路线以及注意事项等做了进一步商讨。为确保安全,张景龙还执意与五弟同往……

一周以后,一轮冉冉东升的朝阳将斑驳陆离的和曦暖光铺洒在鹤乐校园内,将大片花尖房顶瞬间扮靓,呈现一派盎然生机。

一缕轻快嘹亮的歌声从整洁明净的教室窗口飘然传出:

潺潺伊水,

巍巍嵩山,

这里是我们的乐园。

倭奴入寇,

祖国途蹇,

民族复兴,

有赖吾辈少年。

志如钢铁,

克服万艰,

看!胜利正向我们招手,

曙光已在不远……

谢钟锋一脸神圣地步入鹤乐学校大门。今天,是他在上级统战部门安排下正式调入该校的第一满周。

一周来,谢钟锋在杨馨校长的指导下很快便进入角色,除担任教员职事外,还通过关系邀请傅希振、吴芝僕等省级知名教授莅临学校,举办抗日救亡运动培训班,先后有几百名进步师生报名参加。考虑到当前工作压力以及日后开展抗日救亡活动的实际需求,学校已把张石宪、申志塬等一批进步学生吸收到教师队伍里来,协助杨馨、谢钟锋开展工作。

在鹤乐校园林荫道上,谢钟锋和当天报到的新任教师张石宪、申志塬一左一右并肩而行。

“哎,石宪,听说恁金豆舅舅给赎回来了?这些天在那昌府老巢遭罪不轻,后来他是怎样脱险的?快给我俩说来听听!”谢钟锋侧脸望望走在侧边的张石宪,关切地询问。

“唉!说起遭罪,这些天昌之公为了追问九龙宝鼎的下落,把俺舅囚禁在一间不足五平方的地牢里刑讯逼供,日夜不停。俺舅在那昌府老巢可说是尝遍了酷刑,受尽了折磨!”张石宪接着痛心地将舅父温金豆这些天来所受的刑罚简要列举如下:

吊半边猪:将俺舅一侧手脚、拇指捆扎悬吊,然后在另一侧手脚上悬挂重物,一吊半休,痛苦不堪。

吊鸭子凫水:用绳子捆住俺舅双脚倒挂在一根横杠上,然后将他倒悬的头部不断浸入水中,直呛得俺舅几度昏迷。

倒挂金钟:用绳子捆住俺舅的一只脚吊起来,然后将另一只脚和双手从背后捆绑在一起,使其身体倒悬于空中。大约每半个时辰问一次“招是不招”,直到头昏脑胀昏死过去。

刺指甲缝:将俺舅的双手固定在椅子扶手上,然后将大号缝衣针一根根地从指甲底下慢慢刺入,边刺边问“招是不招”,直到十根手指全部扎满。那种刺骨钻心般的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俺舅这些天在昌府老巢所受的刑罚还远远不止这些。”说到这里,张石宪舒缓了一下眉梢继续说道,“直到后来的一天夜里,老爹怀抱那尊祖传青铜宝鼎走在前头,俺伯高擎一把黑乎乎的铁锤紧跟其后,准备在对方赖账不肯放人时砸烂宝鼎,玉石俱焚。好在那昌阎王贪图宝鼎,在仔细看过后便信守诺言把俺舅放了回来。”

“用心爱的宝鼎把你舅赎回,可见恁爹恁伯为了亲情忍痛割爱,那可是一片眷眷之心啊!”

“说得对!不过这话又说回来,祖传宝物岂可白白流失,咱一定要设法让它物归原主!”

谢钟锋、申志塬听罢张石宪有关其舅在昌府的一段悲惨遭遇之后被深深触动,感慨不已。

张石宪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为这事儿俺伯和乡亲们没少周折!光报案材料就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镇里、县里推来推去,保安、警察来回扯皮。到头来一句‘证据不足’就把俺给全盘否定了!”

“这白纸黑字,人证物证俱全,怎么能叫‘证据不足’呢?”申志塬愤愤不平地摊着两手说:“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照这样下去,天底下哪还有讲理的地方?哪还有穷人们过的日子啊!”

“有道是‘官逼民反’,照这样下去,老百姓不反才怪!早晚有一天会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为民伸冤!”谢钟锋满腔义愤地瞪大双眼,紧攥拳头。

“只可惜家宝丢得好冤,只可叹我那老舅伤得好惨哪!”张石宪两眼似要喷火,两腮憋得通红。面对深深信任的昔日老师、今日同事,他近似哀嚎般地说出憋屈了多日的心中之痛。

看到张石宪痛苦不堪的样子,谢钟锋鼻子一酸,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稍顿片刻,谢钟锋掏出手帕拭一把眼泪,愤愤不平道:“从这件事咱们更能看清国民党当局的丑恶嘴脸!他们放着日本鬼子打进国门而不管不顾,却只会勾结地痞恶霸残害无辜,变本加厉祸害咱老百姓。这件事再次提醒咱们,不能再沉默,不能再忍受,要勇敢地站出来跟他们理论,跟他们抗争,直到把他们统统打倒!”

“说得对!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跟他们斗下去,直到把这些反动东西统统打倒!”张石宪满腔怒火已化成万丈豪情,犹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一泻千里,势必要荡涤世间一切污泥浊水。

一只手掌轻拍张石宪肩头,谢钟锋有意把张石宪这股强劲的“决堤之水”加以疏导:“石宪啊,咱们应当把远大目标与眼前现实紧密结合,立足眼前,注重行动。近期咱们鹤乐学校准备组织开展一系列活动,可是咱们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呀!”

张石宪望着谢钟锋默默点头,难捺心头亢奋,倏然突发奇想,当即趋近谢钟锋压低声音问:“谢老师,你是不是***?”

月光下,张石宪的眼里放出异样的光,神情也显得有些紧张。

没等谢钟锋开口,申志塬也刻意在对方脸上审视良久,突然肯定地点点头:“嗯,我觉得你是——因为我在想,现在敢追求进步,宣传反暴抗日而置生死于度外的,除了***,还能有谁?你说呢?”

谢钟锋正待回答,忽然身后有几只夜鸟扑楞楞腾空飞起。三人警觉地互望一眼,马上恢复镇静。

张石宪、申志塬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谢钟锋。

谢钟锋坦然地向前迈出几步,随手扯过路边一枝枯柳,嘎巴一声将其一折两断,那双饱含激情的目光仰望着天空:“现在社会黑暗,凡是有血性的青年,唯一的出路就是参加革命,推翻国民党的统治,建立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新社会,让劳动人民有饭吃、有衣穿,过上好日子!”

谢钟锋突然转向张石宪和申志塬,再一次警惕地望望四周,语调也随之显得益发庄重和严肃:“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俩,我就是***员!这次回来,主要是想在咱们伊川县秘密发展党员,建立党的地下组织。怎么样,你俩想不想参加到革命队伍里来?”

“参加!”张石宪与申志塬几乎没有考虑,不约而同地应声答道。

谢钟锋望着二人会意地笑笑:“其实我考察你俩已经很久了,我觉得恁俩已基本具备了发展条件。我会在明天的这个时候,在我寝室等候你们!”

翌日傍晚,谢钟锋寝室。

一盏老式油灯发着飘忽不定微弱的亮光,照射在影壁一面临时用红纸制作的党旗之上。

谢钟锋和杨馨神情严肃、满怀期待地望着眼前两位肃然挺立的年轻人。

张石宪和申志塬庄严地面对党旗举手宣誓:“我自愿加入中国***,努力革命,积极工作,遵守党的纪律,严守党的秘密,不怕流血牺牲,为****而奋斗终身,永不叛党!”

宣誓结束,谢钟锋紧紧握住二人的手:“欢迎你们,张石宪同志,申志塬同志!”

杨馨也面带笑容迎上前:“欢迎你们!我们党的队伍又增添了新鲜血液,新的力量!”

谢钟锋一脸兴奋地仰望着微弱灯光映照下的那面党旗,庄重而严肃地说:“现在我宣布:**伊川县鹤鸣党支部正式成立!”

张石宪和申志塬互望点头,深感自豪地轻声鼓掌。

简单而神圣的入党宣誓仪式结束后,谢钟锋招呼两位新党员离开寝室,跟随杨馨来到另一房间门前。杨馨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招呼三人进入寝室。

在杨馨的寝室内,早有一位身着长衫的精瘦“老者”背对门口端坐在一张老课桌前。杨馨招呼同行三人依次坐在课桌两侧,自己则趋向“老者”近前轻声说道:“首批党员入党仪式圆满结束,**伊川县鹤鸣党支部宣告成立!”

“嗯,很好!截至目前,这是咱们豫西第一个党的农村基层组织,相信在今后的革命工作中会发挥应有的作用,为豫西党建工作开启一个良好的开端!”听声音便知,长衫“老者”就是上级特派豫西的巡视员张景龙。

“我们党的队伍又增添张石宪、申志塬这两位新人,经考察,个个都是好样的!”杨馨把两位新人一一作了介绍,充满自豪。

“石宪、志塬啊,你俩一定要珍惜这次大好机会,不断学习、不断进步,在豫西革命的大熔炉里接受洗礼,茁壮成长!”张景龙望着两位新人关切地嘱咐,“恁俩要抓紧时间熟悉新的环境,适应新的工作岗位,协助谢老师和杨老师做好各项紧要工作。此外还要抽出时间和精力把成立互救社的事认真抓一抓。哎石宪,不知恁跟各组村民骨干又碰面没有?”

张石宪肯定地点点头说:“碰过面了,他们一致推举我为社长,京玺叔、金豆舅为副社长,共有互救社员二三十人,准备八月十五中秋节在咱鹤鸣村老牲口院举行挂牌仪式。”

“好,很好!到时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张景龙神情严肃地向张石宪交待说,“最好在这之前分头召集各大家族主要成员再议一议,尽可能做到有的放矢、有备无患。既要把挂牌仪式办得热热闹闹,又要把握时间节奏,做好安全防范,随时防备意外情况的发生。”

“好吧,我会利用晚上时间组织大伙碰面,尽量做到有备无患。”张石宪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杨馨校长,“建议咱们学校到时组织学生前去助兴,顺便也做一些抗日宣传!”

“嗯,行!咱们鹤乐学校抗日宣传游行也放在这天,到时咱们一块儿举行,一块儿闹腾!”杨馨当场表示支持。

“这样更好!咱们应当相互配合、通力协调,全力做好这两项重大活动!”张景龙一脸凝重地望着大家,“不仅如此,咱们还要通过近期的几项重大活动,发现和培养一批进步青年,不断壮大党的基层组织,以更加扎实有效地指导咱们县的革命工作!”

日出日落,云舒云合;几度临课,几度校歌。

鹤乐校园林荫道上,皎月之下,谢钟锋、杨馨分别和一个又一个教师并肩交谈。

谢钟锋宿舍里,一个又一个高大的身躯面对党旗庄严举手宣誓。

每当宣誓结束,谢钟锋都热情洋溢地握住对方的手说:“欢迎你们,我们党的队伍又增添了新的血液,新的力量!”

在回到鹤乐学校的一年多时间里,谢钟锋和杨馨先后发展张石宪、申志塬、许祖贤、赵琦、任民、牛俊英、何岺、何文慧等十多名***员,成立**豫西地区第一个党支部——伊川县鹤鸣党支部,积极接受和传播马克思列宁主义先进理论,领导伊川人民开展抗日反霸等一系列革命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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