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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猛张飞智取乡公所

初日的微光照耀在一处竖有“闾店集”石牌的十字街口。有一些农民装束的男男女女陆续向街口汇集。其中两个头戴草帽、肩挑柴捆的中年男子将柴捆放在一家冒着热气的石记饭店门前,两顶草帽慢慢摘下,分别露出张石宪、申京玺两张汗涔涔的脸庞。二人一边掏出毛巾擦着热汗,一边注目向街市上张望。

随着“哐哐”几声锣响,一个拉长的尖厉嗓音突然打破街上的宁静:“告示告示!县府下来最新告示:悬赏捉拿共党要犯。都来看啰!”

随着喊声,一高一矮两个身背盒子枪的便衣,拎着浆糊、抱着广告纸捆,一路喊叫着来到饭店门口。

一张印有“悬赏捉拿共党要犯张石宪”字样并附有张石宪头像的巨幅告示被牢牢张贴在已经脱了皮的白灰墙上。

立刻有一些人围拢过来,伸长脖子仔细观看。

一张隐藏在美须之下的薄薄嘴唇在一动一动地小声念着。在他周围,先后凑过来几只脑袋侧耳静听。

一个四十来岁的庄稼汉竭力往前凑,不耐烦地大声嚷嚷:“喂!钱大掌柜,大声点儿行不,念给大伙儿都听听呀!”

钱大掌柜慢慢转过头来,小心地捋着胡须左右望望,然后向众人小声说道:“这是一张捉拿共党要犯的悬赏告示。罪犯张石宪穿短衫,留寸发,嘴唇厚厚,两耳偏大,头上有一块四指长的伤疤……光给县府报个准信儿,就赏大洋三十八。要亲手捉住张石宪,那数字就更大——赏大洋三百块,三百块呀!”

申京玺暗暗拉一把张石宪,二人机警地戴好草帽,悄悄隐入柴捆旁边的石记饭店。

石记饭店内松松散散放着几张方桌,迎面柜桌后面坐着一位身穿白布大褂,两眼细眯、面如古铜的中年男子,正隔着柜桌探身向街上张望。

“掌柜的来两碗面!”张石宪与申京玺径直坐在靠窗桌旁,故意把帽檐压得很低。

“哎,来啦来啦——”伴着掌柜尖长的声音,两碗热腾腾的大碗面汤分别放在张石宪、申京玺面前,“两位客官先喝点儿面汤润润肠子,恁要的面顷刻就好,顷刻就好!”

掌柜的警惕地左右望望,神情紧张地凑向张石宪:“张队长,你怎么来了?他们正到处通缉你,查得可是好严呐!”

张石宪略微把帽檐向上提了提,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咱们游击队刚刚成立,准备给灰狗子一点儿颜色瞧瞧!维田叔,我俩这次来,是想详细了解一下闾店乡公所的布防情况。”

申京玺顺手摘下头上的草帽,烦躁不安地扇了几下:“石大叔,一切准备停当,就等你这边小石磊的情报啦!这些天咋没见小石磊过去呀?小石磊他人呢?”

石维田一双老眼有些湿润,长叹一声低头说道:“嗐!别提了,前儿个后晌,被王振山一帮兔崽子给抓走了!”

张石宪两道浓眉立刻拧成了疙瘩:“王振山?他凭啥抓人?”

石维田再次向街上望望,压低嗓门说:“前些天,南霸天王老五的儿子王振山当上闾店乡乡长。这个恶棍更是为所欲为、无恶不作,今天抓人、明天派款,折腾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这不,听说光头上有疤的就抓了十几个,还有耳朵偏大的,留了寸发的。我家石磊就是留了寸发才被他们……唉!可真把人给急死了!”

张石宪愤然摘下头上的草帽,拍案而起:“看来得先刹刹这帮走狗的嚣张气焰,救出小石磊和那些无辜的群众!”

申京玺也噌的一下站起身,把拳头重重一挥:“对!杀进乡公所,先毁了这帮狗杂种,为闾店的乡亲们除掉一害!”

“嘘!小声点,你们小声点!”石维田惊惧地站起身来,警惕地向人声嘈杂的街上瞟了一眼,趋近张石宪小声提示说:“张队长,眼下风声正紧,你俩还是先想想咋着脱身吧!”

张石宪用力握着石维田的手,神情镇定,态度坚决:“维田叔,石磊他们因我惹上麻烦,我张石宪就是豁上这条命也要救出他们。京玺,咱们走吧!”

申京玺戴上草帽,正欲随张石宪动身,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粗野的喝叫声:“他妈的,让开让开!有啥好看的!误了爷爷公务,小心你小子狗命!”

随着声音,从门口走进一个头戴黑色礼帽、身穿黑色纺绸裤褂,戴着墨镜的黑衣道士。在他身后是一个身穿蓝细布裤褂、歪戴礼帽、脸色铁青的小伙子,故作姿态地把烟卷叼得老高。

“掌柜的,来一瓶好酒,再给老子弄几个好菜!”铁青脸小伙从裤袋里掏出一个二百文大铜板,“当啷”一声扔在柜桌上。

张石宪和申京玺对望一眼,悄无声息地坐回原位。

黑衣道士摘下墨镜,傲慢地向张石宪等人扫了一眼,然后大大洋洋地坐在张石宪桌子旁边。

“哎——来啦来啦!”是石维田尖长的声音。

石维田提着酒瓶,很内行地托着四个菜盘,依次在黑衣道士桌上摆开。

黑衣道士望了一眼菜盘子,瞪眼一拍桌上:“他妈的!这是什么猪肝?黑不溜秋的,蒙王八啊你!啊——”

石维田急上前赔笑道:“咳咳,客官呐,这猪肝……本来就是……”

黑衣道士:“呸!什么本来原来的,少啰嗦,再给爷爷换一盘尚好的去!”

石维田无奈,勉强赔笑说:“哎,是是。”忙不迭跑进去又换一盘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黑衣道士桌上。

黑衣道士抬起眼帘,不满地望了一眼石维田:“咋?不服气咋的!别看老子穿着道袍不毬强,告诉你,爷爷大名一说出来,比天上炸雷还要响。”他得意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精致的腰牌伸到石维田面前晃了晃,“爷我是堂堂HEN省白仙庙道**救国仁义总社参议员昌狂,今天奉伊川县警察局昌局长之命,走马上任闾店乡情报站站长。就连乡长王振山见老子也得让三让。怎么着?你一个饭店小老板,还不快快给老子好酒好菜接接风!”

申京玺在一旁看不顺眼,噌的一下从后腰间拔出匕首,正欲发作,被张石宪从后面轻轻按住。

张石宪暗向石维田使个眼色,石维田会意地转对黑衣道士强赔笑脸道:“哎,是是,应该应该!”遂到后厨特备几盘另类菜肴,并悄悄掺入些许白色粉末,然后镇定地端来,依次放在昌狂桌上,又从架子上取来两瓶陈年杜康,向昌狂拱一拱手:“恭喜长官,贺喜长官!日后还求长官多多关照!”

十字街口,仍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在围看告示。突然,随着“呯呯”两声枪响,几个头戴礼帽、身背盒子枪的便衣押着几个被绳子绑着的年轻小伙,骂骂咧咧地从北街口一路走来。其中一个戴墨镜的便衣把尚在冒烟的盒子枪在空中一挥,高声嚷嚷道:“大家听着,我们奉命前来捉拿共党要犯张石宪,大家不许动,都给我老老实实接受检查!”

大块头便衣瞪着黄巴巴的三角眼在人群中不停地搜索着。人群中各式各样的面孔在他眼前慢慢移过。

他的眼光最终在一个额头上贴有膏药的瘦长脸上停住。

瘦长脸上膏药块被一只大手“刺啦”揭下,立刻露出一道长长的疤痕。

几个便衣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瘦长脸”反绑起来。

“瘦长脸”极度扭曲着,发出声声惨叫和“哇哇啦啦”的哀鸣。原来他是个哑巴。

便衣们挨门挨户地搜查,来到石记饭店门前。

“大块头”和另一个瘦高个便衣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一起走进“石记饭店。”

“喂,你俩什么人?快起来起来,接受检查!”大块头便衣用左手拨开迎在门口的石维田,径直来到“昌狂”桌前。

一只乌黑的枪口从背后向“昌狂”头上点了两点。“昌狂”头上的黑色礼帽一动未动。

“他妈的,聋了还是哑了,不是死人,起来回话!”

黑色礼帽略微抬起一点,露出张石宪大半张英俊的脸庞。从它的旁边,一只大手捏着一块硬硬的精致腰牌慢慢递上。

瘦高个夺过腰牌,看后一震,急向“大块头”耳语说:“吕乡长,是、是县府里的上差到了!”

这位被唤作“吕乡长”的男子姓吕名戻,系闾店乡公所副乡长。

吕戻伸手接过腰牌仔细辨认后,慌忙收起手枪,向着张石宪连连拱手作揖道:“对、对不起,失敬失敬,误会误会。两位大人,乡里有请,乡里有请!”

半晌过后,道士打扮、风度翩翩的张石宪与蓝衣申京玺在吕戻和瘦高便衣的引领下,款款来到一个挂有“闾店乡公所”木牌的门口停下。吕戻趋前躬身招呼道:“上差有请!”

张石宪望着木牌,从容地整一下上衣领子,扶正脸上的墨镜,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后面人群也都跟着涌入大院。

这是一所陈旧破落的四合院。院子四周是清一色的老式瓦房。天井中央,一株古槐参天蔽日,将整个地面涂上一层斑驳的阴影。

张石宪一行来到堂前台阶下面。吕戻噔噔几步踏上台阶,径直向正屋走去。

“报告乡长,又抓到几个可疑分子,其中四个头上有疤,三个耳朵偏大,两个寸发,还有一个不会说话……”

堂屋内,一张长长的条桌后面,一个矮个头、光脑袋、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对着后壁一张地图兀自站立。

“知道了,把他们统统押到东屋审问,不说实话就给我打!”“光脑袋”并未回头,一只臃肿的胖手用红色铅笔将地图上的“卧牛山寨”版图重重地划入圈内。

“是!”吕戻去而复回,走近“光脑袋”轻声道:“王乡长,门外有两个客人,等着见你呢。”

“什么客人?”

“报告乡长,是从县府来的,据说……”

“什么?县府来的?”“光脑袋”猛然转身,立刻现出一张刀痕横贯的圆乎乎的胖脸。此人正是闾店乡乡长王振山。

吕戻向王振山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据说还是县警察局昌局长亲自派来的,是……”

王振山冷冷一笑:“这年头光靠‘据说’顶个屁用!去喊客人进来,我要亲自会会他们。”

“不用去喊,我们已经来了。”张石宪面带笑容,从容地向王振山伸出右手:“王乡长,你好哇!”

王振山本能地连退两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突然拔出手枪厉声喝道:“站住!二位若真是从城里来的,除非你们长有飞毛腿,不然能有这么早么?嗯?”

张石宪从容地掏出一支“劳动牌”香烟,有意在对方眼前一亮:“王乡长,请抽支烟吧,这可是县警察局昌局长亲手送我的,还特别关照我搭乘他们的公务车。”说着,把整盒香烟往桌上一丢,自己点燃一支,大模大样地抽了起来。

王振山凝目注视二人良久,最终把目光停留在张石宪的前额,突然仰脸冷冷一笑道:“哼哼哼哼……张石宪!乖乖儿给我举起手来,少在我王振山面前玩儿这一套!”

吕戻和另外两个乡丁也跟着拔出手枪:“不许动,都给我举起手来!”

两支手枪分别顶在张石宪和申京玺后脑。

王振山趋前一步望着张石宪前额的刀痕,从鼻腔里发出一阵冷笑,“哼哼哼哼……果然是你!共党要犯张石宪胆敢擅闯乡府衙门,岂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啊你!哈哈哈哈……给我拿下!”

屋门外立刻涌入几个乡丁,分别将张石宪、申京玺牢牢按住。

张石宪轻蔑地望一眼王振山,竭力保持冷静,“要照这么说,以王乡长脸上疤痕,恐怕也和我一样,大有共党要犯张石宪之嫌吧?”

王振山下意识地摸一下脸上的疤痕,目露凶光道:“我是堂堂闾店一乡之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是你呢?谁能证实恁俩的真实身份?”

“县警察局昌之公昌局长。”张石宪一拍胸脯,“我有局长的亲笔信。”

吕戻从张石宪衣袋里搜出一个密封着的信封,当场拆开并念道:“‘王乡长,兹委派情报站长昌狂等两位要员前往协助缉拿共党要犯。望予接洽,精诚合作!’下面落款是‘昌之公亲笔’。”

王振山看信后将信将疑地望着张石宪:“这么说,你就是县府新派的情报站站长——难道这头上长长的刀疤……”

张石宪望着王振山淡淡一笑:“哼,这年头,头上带疤的大有人在,关键是要知道张石宪脸上的刀疤与众不同!”

王振山随口追问:“怎么个与众不同?这么说你认识张石宪?”

张石宪故作镇静地神秘一笑:“嘿嘿嘿嘿……要不,县警察局昌之公昌局长能派我昌某到贵乡贵所来协助公务吗?”

王振山略显迟疑地收起手枪,向二人赔笑抱拳:“只因时下局势混乱,我是不得不防呀!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至于捉拿张石宪一事嘛……还请二位多多帮忙啰!”

张石宪一仰脸靠在太师椅上,看似漫不经心地吐着烟雾,“好说,好说。我正要问你,近段时间你们抓了多少人呀?”

吕戻望一望王振山,忙不迭上前答道:“遵照上峰‘宁抓一百,不放一个’指令,我们这些天共抓了三十多人,经、经过审讯,没没没有一个承认是张石宪的!”

张石宪啪的把桌子一拍:“屁话!这会是他们自己承认不承认的!去把他们统统喊来,我要亲自查验!我就不信他张石宪能逃过我的法眼!”

王振山连忙赔笑道:“昌老兄初来乍到鞍马劳顿,等休息一两日再验也不迟啊。”

张石宪依然绷着面孔,正色道:“哼!眼下捉拿共党张石宪十万火急,上峰限期三日迫在眉睫,我等理应日夜兼程、通力合作,岂容一丝松懈、半点怠慢。命人快快带出人犯,当场设案,立刻审验!”

堂屋檐下,一身威严的张石宪和满脸杀气的王振山并肩坐在两把藤椅上。他俩身后分别站着申京玺和吕戻,都把一只手放在手枪把上叉腰而立。

台阶下面,几个乡丁正忙着把东屋内的犯人一个接一个地带出来接受审验。周围十几个乡丁持枪而立,戒备森严。

“老总,俺是来赶集买菜的,放了俺吧!”

“俺真不是共党,不是**,求求你放了俺吧!”

几张有着不同疤痕的面孔依次在审验者面前一一移过。

吕戻和王振山不时转眼望望张石宪,张石宪只是一味摇头,紧敛其口。

又有几个各式刀疤的面孔相继移过。张石宪依然沉默无语。

突然,张石宪瞪大眼睛,身子微微前倾——眼前一个身材瘦小、留有寸发的小男孩,不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小石磊嘛!

小石磊紧咬嘴唇,怒目而视。忽然他认出了张石宪,惊异地脱口道:“张……”他正待叫出声来,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顶在他的前额。

“小兔崽子,刚才喊的什么?张什么张,是不是张石宪?说!”王振山一手握枪,一手拧住小石磊的耳朵,发狠地嚷叫。

小石磊一边挣扎,一边抬眼望着张石宪,再转脸望望王振山及周围乡丁,正不知如何是好。申京玺见状,故意大声向张石宪提示道:“昌道长,他就是‘石记饭店’那个野小子,上次就是他咬了你的手指头。”

王振山突然把枪口转向张石宪:“你果真认识这小子?”

张石宪坦然一笑,站起身来,指着石磊佯装咬牙切齿,暗示地说:“哼哼哼,岂止认识,前些天欠你两碗饭钱,你竟敢咬了我的手指头!今天犯到我手,我倒要看你怎么说!”

小石磊闻言,机灵地眨巴着一双稚嫩的小眼:“对对,你就是昌道长!你欠俺的饭钱快快给我,给我!”小石磊哭喊着扑向张石宪,却被众乡丁牢牢拉住。

“他娘的,千年记住大死堆!两碗饭钱也值得你撒泼,押下去给我狠狠地打!看你他娘的还要不要钱!”王振山见一时难以看出什么破绽,便对手下把头狠狠一摆,二乡丁应声迅疾地将小石磊押持到左厢房里,接着便传出枪托的打人声和石磊的惨叫声。

王振山收枪坐回原位,侧目望一眼张石宪,“昌老兄,折腾了半天,就没有一个是张石宪么?”

张石宪不屑地将烟头一扔:“哼!这他妈叫什么犯人!老的老、小的小、聋的聋、哑的哑,没有一点儿像那张石宪的!养着他们净吃闲饭,还不快快去把他们统统放了!”

吕戻望一眼王振山:“这……”

王振山把手一伸:“慢!我还要留着这些犯人面见县警察局昌局长,没有功劳,至少也能表明我王某人的苦劳吧!再说了,假如咱们审验不准呢?也免得把个张石宪给漏溜掉咧!不能放,可是千万不能放!”

张石宪不以为然地站起身来,淡淡一笑说:“不放也好。只是不能白养活他们,都让他们……去给我修墙,去给我除草,去……随便干点什么,反正不能让他们闲着。快去,快去给他们安排!”张石宪故作霸气地连连扬手,大声催促。

王振山摸了一阵光脑袋,突然嘿嘿一笑:“中!这主意中!弟兄们,快拿工具,让他们给咱干活去!”

铁锨、铁锹之类工具一件又一件分别被递到人犯手里。

几个人犯手握工具左顾右盼、交头接耳。小石磊手里握着一把长钩镰刀,也跃跃欲试地站在人犯中间。

吕戻站在王振山身旁,挥舞着手枪向阶下人群大声嚷嚷:“他妈的都给我听着,不准乱跑,不准交头接耳,听候王乡长和昌道长训话!”

王振山轻蔑地望望阶下人犯,正待开口,忽听一阵马蹄声响,一个便衣从大门口匆匆进来,径直走近王振山递上一张纸条:“王乡长,县警察局昌局长有令,命你即刻将所拿人犯押送县府,局长大人要亲自审查!”

王振山接过纸条,两只牛眼轱辘一转,猛然站起身来,大手一指:“立刻收了他们的家伙,押送县府!”

张石宪暗中给申京玺使了个眼色,噌的一下站起,厉声喝道:“慢着!让我看看是不是昌之公昌局长的亲笔手令。”

张石宪说着,已经站到王振山面前,乘接字条之机,顺手将其腰间的手枪拔出,迅疾对准对方前胸。

王振山低头一看,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嘴唇哆嗦地说:“昌、昌兄、你、你……”

张石宪啪的一下打开机头,望着王振山冷冷一笑:“哼哼,你的那个昌狂老道早已上了西天!我就是你们日思夜想、悬赏捉拿的共党分子张石宪!”

“啊——”王振山惊得瞪大眼珠,颓然瘫坐在太师椅里。

吕戻见状正欲掏枪,被申京玺甩手一枪当场击毙。

申京玺提着冒着余烟的手枪,一把摘下墨镜,随手捡起吕戻的手枪,向众乡丁当空一挥,大声喊道:“弟兄们,缴枪不杀!我们是鹤鸣山游击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张石宪挟持着藤椅里的王振山,向众人高喊:“各位兄弟,识时务的就赶快放下武器。***的政策一向是宽待俘虏,缴枪不杀。顽抗到底,只能是死路一条!”

大部乡丁纷纷缴枪投降,跪地求饶。

众人犯一哄而上,纷纷从乡丁们的手里夺过枪支,以枪相向。

畏缩在藤椅里的王振山,圆瞪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张石宪和他手里的手枪。

猛然,一把藤椅带动着一个矮胖身躯从张石宪面前滚落阶下,与此同时,“嗖嗖嗖”三枚飞刀带着风声向张石宪迎面飞来。张石宪机警地一跳一闪,其中两枚重重地刺在张石宪身后的门板上,另外一枚被牢牢地夹在张石宪的两指间。

王振山丢开藤椅,连滚带爬地躲在一棵古树后面,露出半个脑袋向部下大喊:“弟兄们,捉住张石宪赏大洋三千,快,快动手呀!”

几个乡丁正欲动手,被张石宪和申京玺“砰砰砰”几枪击毙。

一大胡子乡丁躲在一棵古槐后面,对着张石宪慢慢抬起步枪。小石磊一个箭步冲过去,劈头就是一镰刀,大胡子惨叫一声,倚着古槐慢慢瘫坐地上。

小石磊正待上前捡取地上的步枪,被穷凶极恶的王振山一拳击倒。王振山一把抢过步枪,以古槐作掩护,向张石宪瞄准射击。

小石磊紧咬牙关,吃力地爬向王振山,面对眼前紧绷绷站着的一条裹腿,猛然张大嘴巴凑了上去。王振山一声惨叫,龇牙咧嘴地扭过头,望着膝下小石磊,怒气冲冲地调转枪口。

随着啪啪两声枪响,后心中弹的王振山矮胖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小石磊身上。

一只大脚将王振山矮胖的身躯用力踹开,小石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抬头见是张石宪,惊喜地脱口而出:“张队长!”

张石宪躬身扶起小石磊,关切地说:“石磊,你没事吧?”

小石磊仰望张石宪顽皮一笑:“我没事!”

这时,申京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靠近张石宪小声说:“队长,十六个乡丁、二十二个乡兵全部被俘,只有那个叫什么驴、驴、驴蹄子的臭小子原来没死,不知啥时候给、给、给他娘的开溜了。还有几个刁滑乡兵也想开溜,都被俺一枪一个送上了西天!你看眼下这阵势怎么处置?”

张石宪转身望望在押的俘虏,健步登上屋前台阶,向众人大手一挥:“诸位兄弟,我们是***领导的游击队,是专门对付灰皮恶狗和日本鬼子的。愿意参加游击队的请留下,特别欢迎脸上有疤的伙计们!”

众乡丁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陆续有十几个乡丁和四五个脸上有疤的壮汉加入到游击队的行列。

突然,远处隐约传来“砰砰叭叭”一阵枪声。

小石磊噌噌爬上树干极目远眺,然后溜回地面,走向张石宪小声说道:“张队长,东边街口黑压压过来一大帮人,好像都带着枪哪!”

“嗯,极有可能是昌之修的三中队——只可惜他们姗姗来迟,到这时候过来只能紧而吧唧赶个背集!”张石宪冷静思索片刻,然后果断地把头一摆:“收拾他们有的是机会,撤!”

申京玺、小石磊与十几个新加入的队员匆匆收拾起缴获的枪支弹药,一个个满负荷背着扛着,随张石宪一同撤出院子,穿过两道小巷,左拐右突撤出闾店街集,钻进村外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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