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虽然内心已经做好了决定,但应隐没有立即给商邵回复。
她的休假已经宣告结束,开工第一天,是去参加一场品牌的香氛活动。
因为昨晚上的情绪,她失眠得厉害,坐在后座补觉。颈枕堆在脖子上,脑袋歪着,跟着车子的启停转弯而摇摇晃晃。
俊仪开车,先送她去市中心公寓那边,再换乘公司的阿尔法。
缇文划拉着平板“意大利奢牌greta,这次活动主推的是他们新出的沙龙香,活动rundon我之前发你了,再核对一遍”
应隐眼睛都睁不开“嗯。”
缇文便把流程大纲挨个说了,拣重点“中间有个互动环节是问你最喜欢他们新系列的哪一款香型,并用文字描述你对这款新香的fee。这款还没上市,我给你搜了一些专业香评,提取了十组关键词。”
俊仪忍不住“哇”了一声“stehen,你好未卜先知”
缇文额角一跳“首先,是ta,不是stehen其次,是未雨绸缪不是未卜先知”
俊仪缩脖子“stehen跟缇文更顺呢。”
缇文暴怒“那是男的名字”
应隐勾了勾唇,总算是笑了一下。
“对了,还有件事。”庄缇文迟疑“早上,商先生的管家联系我,让我把你的银行帐户给过去。”
应隐缓慢睁开双眼,“嗯”一声,没多余的情绪“给吧。”
庄缇文回过去,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应隐便收到了银行的入账短信。她点开,一连串的零看得人眼花。
一千万,她笑了笑。
他说到做到,昨天一吻,有的没的,都在这一串零里面归零。
从市中心公寓转道去造型工作室,她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梦里栾树花落了一地,她喝醉了,听着电话那头他的呼吸。
车停稳,他的呼吸也落了,应隐睁开眼,阳光迷蒙地在挡风玻璃上晃。
好短的梦。
工作室的造型总监储安妮在门口迎她。
明星出席活动的造型配置,除了看她自己的咖位、星光和形象气质,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造型工作室。造型师如果是业内大腕,或者跟品牌、杂志关系好,就更能借出好衣服。
储安妮是跟她新签约的,在与品牌的关系上,远不如之前合作过的赵漫漫。可惜应隐把赵漫漫得罪了个彻底,两人撕破脸皮,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握手言和。
这次活动的dressde要求白色,幸而不是那种隆重的场合,因此只要搞一套当季成衣就不算糟糕。
“我找人打听过了,漫漫也没有给乘晚姐准备超季。”储安妮一边安抚她,一边给出搭配好的几套方案。
“之前跟你助理缇文对接过,怎么样”
“这套好。”缇文给出建议,“是e的秀场款,e这一季刚换了设计总监,很受好评,最关键的是今天是户外活动,这个面料的光泽和挺括度在自然光下都会更出彩。”
“哇哦。”储安妮挑挑眉,“你想的跟我一样。”
缇文对她笑笑,附耳应隐“e很少出现在女星造型里,但新官上任,他的履历在女士礼服方面很出彩,品牌让他空降,就是有意发展这块,我们可以先抛橄榄枝。”
这些功课太细了,而缇文头头是道的样子也太从容笃定。一阵奇怪的感觉从应隐心头飘过,但她一时没有捕捉到具体的。
她最终采纳了缇文的建议。
做完妆造,刚好十二点半。
这是缇文第二次见她全妆的模样,与上次不同,今天造型很利落,v字抹胸掐腰上衣,阔腿裤,都是笔挺垂顺的西装面料。卷发也用夹板弄直了,柔顺地披在肩上。
缇文见过的明星不在少数,她由衷地觉得,应隐是现在娱乐圈里,少数真有星光的女星。
储安妮也很满意“应老师可塑性很强,气场全开,什么造型都能hod住。赵漫漫真的是”
赵漫漫背后有点关系,先是运作了她弟弟选秀出道,再安排进电影镶边。但小弟弟进圈纯奔着爆红来的,对演戏没什么信念感,一对戏就笑一对戏就笑,导演早对他不满,借着应隐发火的名义,赶紧把人打包踢出去了。
应隐自觉也不算背锅,毕竟她真把弟弟当众骂到了崩溃找妈。
时尚圈和演艺圈交融,但有一层朦胧的壁,不是说在演艺圈什么地位,就能平移到时尚圈。赵漫漫从法国美国意大利一路混上顶刊,之后自己开工作室,在艺术圈和时尚圈都有能量。谈封杀可笑,但让应隐每次借衣服时都难受一下,还是能办到的。
“不提她。”
应隐撕开一袋全麦薄脆饼干,将这些抱团排挤给轻飘飘揭过去了。
她是怕水肿,因此早上只喝了一杯冰美式,这会儿也只用两片全麦饼干充饥,吃的比晒谷场里的鸡还不如。
活动场地在市中心的高奢商场内,一旁是配套的五星酒店。现场布满粉白玫瑰,白色展台上陈列着新款香水。
按流程,活动开始前,应隐要先配合拍一些视频和照片物料,以供之后出稿。拍了一阵,另一个嘉宾到了,是张乘晚。
张乘晚是品牌的大中华区全线代言人,应隐刚结束支线合约,只续了香氛大使。两人碰面,不仅tite有高低,着装也分。
“她穿的是明年春夏超季成衣。”缇文对俊仪说,蹙眉问“不是说那个赵漫漫没给她借超季”
“乘晚姐讲排场,不允许自己落下风的。”俊仪不敢大声,跟缇文咬耳朵“她所有活动都按最高规格准备,赵漫漫不借,她自己也能搞到。”
两人八卦间,张乘晚已经熟络地走向应隐,脸上假笑雍容大方“就你最敬业,来这么早,弄得我像耍大牌似的。”
应隐也跟她皮笑肉不笑地亲热“晚姐,你就是大牌,什么叫耍呢”
两人在镜头前拗ose,一个拗直角肩,一个掐腰,一个演前辈和煦,一个演后辈恭谨,活像要好了八辈子的姐妹。过了会儿的,男嘉宾也到了,活动准时开始。
快门声与闪光灯不停,虽然并非开放式活动,但受邀来的合作方和高级客户也不少。有序的热闹中,没人注意到一旁酒店大堂内,低调地立着一张生物医疗行业投资峰会的立牌。
四十分钟后,活动结束,应隐全程表情管理,等结束时,脸都快僵了。
之后在酒店还有场小小的下午茶,所有人移步宴会厅,四个明星嘉宾单独安排了一间大休息室。几人半真半假半生不熟地打了招呼,张乘晚裹起披肩搭腿坐下“隐隐,你来。”
应隐挨坐过去,边拧开水瓶。她快饿死了,一心只想吃东西,但此刻只能喝水充饥。
“晚姐你说。”她灌着水。
“就上次晚宴那个,商邵,你记得吗”张乘晚压低声音。
应隐沉浸在工作中时,并不会分神想其他,冷不丁听到商邵的名字,她心里划过微妙感觉。
工作日的下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嗯,他怎么”她脸上不走漏任何情绪,但见张乘晚如此暧昧,已经有了猜测。
是要说什么花边绯闻么
虽然商先生并不像醉心于男女关系的那种人,但也许在香港早就是身经百战。
应隐实在想象不出商邵坐在夜店里,左拥右抱的模样。
“他那个。”张乘晚神神秘秘。
“哪个”
张乘晚清清嗓子,一手柔柔拢到应隐耳边“功能障碍。”
应隐一口水要喷,以毕生的表情管理功力硬生生给忍住了。
她抽纸巾擦擦嘴,不敢看张乘晚“啊你怎么知道”
“报纸写的啊。”张乘晚掏手机“我特意拍下来的。”
香港娱乐小报损人功力不减,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无怪完璧出嫁唔掂功能障碍一泄如注男人隐痛,商少有苦口难开
中间那三个词加大加黑加粗,粗鄙中透露着一丝搞笑。
应隐心里砰砰直跳。一眼却没关注这些,而是径直看到了一张配图。
好糊了,不知道在那里偷拍的,隔着街巷的行人与车辆。他搂着一个女生的肩,两人走在沿街的骑楼下,一旁是一家很驰名的茶楼招牌。
女生戴着白色口罩,在他怀里显得那样小。或许是察觉到狗仔的镜头,他微微侧过脸,看向镜头,脸上带着对那女生笑的惯性,眼神却全是严峻的警告。
一时分不清有哪些心思。
譬如说,他次次出现都是西装革履,有管家和保镖随行,没想到会陪女朋友逛这样平凡的小街。
又譬如说,他看上去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彬彬有礼中充满界限,却原来也会这样随意地搂着女朋友的肩。
他浑身都是放松的,松弛的,愉悦的,不设防的。
应隐知道了,他每次出现在她眼前时,是太子,是少爷,是位高权重高深莫测,但出现在女朋友面前时,才前所未有的像个“人”。
不是商少爷,也不是商先生,不是邵董,只是商邵。
“你看完没啊,看这么久。”张乘晚轻掐一下她胳膊。
应隐抬头问张乘晚“唔掂,是什么意思”
“不举咯。”
应隐看看字,又看张乘晚“完璧出嫁,是谁”
“他前女友啊。”
“他们怎么知道”
张乘晚“啧”一声,不耐烦“你这么长时间都看哪儿去了这不是有个长头发剪影吗就是她化名接受采访咯。她要结婚了,还是处女,媒体写是他那方面不行。”
她妩媚地笑一笑,似笑谈“要我说她脑子笨掉,一根按摩棒能解决的事情,为这个放弃几千亿的家产男人么,行不行不都那么回事”
应隐“晚姐,你的意思,好像在说曾蒙不行。”
曾蒙也是个二代,比张乘晚小,两人已订婚。
张乘晚拍她一下,“嘶”一声,“别胡说啊。”
应隐把手机还给张乘晚“香港娱记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他前女友不会这么傻,出来说这些,不就得罪他了吗。”
她很切实地分析。
“他爱她咯,你没看内文写的是痛失所爱吗她被爱,所以不怕得罪。”
应隐忽而沉默。她默默想着这几句话,忽然明了。
被爱,所以不怕得罪。知好歹的,都是不被爱的。
应帆自小教她要懂好歹识时务,因为应帆没被命运爱过。
“你说得对。”她抬起脸,对张乘晚笑一笑,“但他有那方面的问题,圈内还从来没听过呢。”
“你拉倒吧,上次连个人都认不出,还跟我说圈内,亏我以为你对豪门多通。”张乘晚一阵鄙视,“我就说,他这种地位的人,三十几了,居然都没什么港姐嫩模的绯闻,怎么可能是因为洁身自好肯定是因为有病啦。”
应隐深深舒一口气“好吧,这样更好。”
“啊”张乘晚听不懂。
应隐心想,他昨晚说什么都不会对她做,原来是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真的。
听上去这桩一亿的买卖,更稳赚不赔了。
主办方下午茶迟迟不开始,应隐实在要饿昏过去了,便推开休息室的门,想让酒店给弄点吃的。
这是座很知名的顶级商务酒店,除了是成功人士的差旅会务首选外,又因为餐厅的出品好,加上宴会厅足够气派,也同时成了十分热门的婚宴承办地。
应隐蒙着口罩,打算乘电梯溜到行政走廊去要一份茶点。
与她一同在五楼搭乘电梯的,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陪同他们的人穿着制服,胸口别着铭牌,应当是酒店的客户经理。
“五楼的这个宴会厅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可以容纳两百桌,我现在再带两位去行政走廊看一看,如果要做一个茶歇的话,那里的vie和氛围都很棒。”
“可以呀,sa,你觉得怎么样”情侣中的女生问。
她瘦得厉害,也许只有八十几斤,不过并不给人骨瘦如柴的感觉,反而很健康、干练。肤色也是很健康的小麦色,黑色中分长直发,讲话时,素颜的脸上洋溢着笑,让人联想到热带阳光,双眼十分黑亮。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形象十分率真、健康的女人,让人一眼能猜到,她应当是海归,或者abc式的华裔。
应隐倒没有兴趣观察别人,只是电梯梯门太亮,所有人都无处遁形。
等了十数秒,电梯终于到了,四人一同进去。客户经理按下二十三,接着询问她“客人要去哪一层呢”
应隐没开口,只扬了下下巴,意思是她也去二十三层。
客户经理多看了她几眼,只觉得她身高腿长十分打眼,两手揣在白色西装阔腿裤的兜里,气场十分高冷。
电梯上去很快,带来一阵微微的超重的压迫感和晕眩。
门开的一瞬间,应隐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刚刚还被张乘晚八卦为“功能障碍”的男人,此刻正从正对面的另一部电梯中走出,还是西装革履的模样,手机贴面,长腿阔步,但走得并不匆匆,所不同的是,领上挂了一枚深蓝的嘉宾证。
应当是很重要的活动,因为这枚嘉宾证便十分重工,带子宽厚而织密,下方是锖色金属接口,坠着证件。并非是透明卡套,而是有质感的亚克力,嘉宾姓名职务清晰打印其上。
特邀嘉宾商邵
商宇集团执行董事
峰会副主席
他真是端方雅重,连这样一枚寻常的证件,都被很妥帖地压在衬衣领下,与他的暗色领带相得益彰。
应隐愣了一下,他们这边电梯门刚开,商邵沉浸在那通电话中,并没有注意到。
她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时,听到身边一声“阿邵。”
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停下。
电梯门在应隐背后缓缓闭合,沉沉下坠。
在商邵看过来的那一眼中,应隐无处可躲。
酒店经理不明就里,微笑问“于小姐,遇到熟人”
“嗯。”于莎莎看着商邵,点了下头,继而仰头对她未婚夫笑“是我在英国时的同学。”
她的未婚夫sa,显然已经先看清了商邵证件上的内容。其余的都不提,只“商宇”和“董事”两个关键词,就足够他神色一变。
他将手从裤兜中收拾出,继而从懒洋洋的姿态中站直、又恰如其分地躬了些背。
他的生意,只够得上跟商宇集团的部门副总级打交道。
老同学相见,有她什么事应隐硬着头皮想走,期望商邵没有认出她。
期望落空了。
商邵挂了电话,淡漠地命令“站住。”
于莎莎有些不解,直到听到跟她同乘电梯的那个女人,高跟鞋咔地停住。
她回头望,只觉得不舒服。因为她虽然蒙着脸,也实在太漂亮,那种漂亮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但商邵却直视着她,面无表情,一双眸沉沉如有雾霭。
酒店经理奇怪地发现,刚刚还气场强烈高冷的女人,在这一刻无端变得非常小女生。
简直能让人想象到,她口罩底下的表情应该正很用力地抿着唇吧
应隐浑身神经紧缩,心想不是吧,她今天超级大改造,连应帆都未必能认出来,商邵怎么可能而且拜托,老同学正在等他叙旧,哪有注意力放她身上
眼一闭牙一咬,她脚步轻轻,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溜了
商邵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叫她“应”
一个“应”字刚出口,应隐猛地就是一个立正弯腰九十度鞠躬
“邵董好”
商邵“”
应隐不抬头“峰会那边请您过去,我通知带到就先不打扰您了”
商邵平静冷淡“峰会刚刚结束散场。”
应隐“”
就不能配合一下吗她可是公众人物
她一直鞠着躬,也不知道对面的男人是几时勾了勾唇的,似是止住笑。
半晌,听到他沉冷的声音“那就有劳你带路。”
应隐嗯她不想带路,她想吃东西
他们这边暗流涌动,另一边却也是静水流深。于莎莎安安静静地旁观他们交流完,才又叫了商邵一声。
“阿邵,”她说,“好久不见。”
商邵这一次终于将目光从应隐脸上移开,看向于莎莎和她的未婚夫。
于莎莎挑人的眼光自然不错,未婚夫也是一方富绅,几个亿的资产也总是有的。
但此时此刻,她的未婚夫却只等着于莎莎介绍,好上去热络地交换名片、寒暄,并在下一次商宇集团的供应商大会时,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上次跟邵董碰面
商邵的目光毫无波澜,只对于莎莎轻颔了下首“好久不见,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失陪。”
“这么久没见了”于莎莎扬声,见商邵止步,声音和语气又落了回去“不聊一聊吗”
商邵便对她笑了一下。是非常温和、绅士、但商务的笑。
“今天真的没空,她还在等我。”
他说着“她”,目光又看向应隐,眸底隐约有丝好整以暇。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平移到应隐脸上,应隐不得不站成了个专业r,夹着声音对商邵假笑“邵董,我们要尽快了哦。”
可惜她学也学不像,缇文工作时语气词怎么会带“哦”听着像撒娇。
商邵恐怕她下一句就会露馅,便不再浪费时间,便对于莎莎遗憾致歉道“抱歉,莎莎,改天有机会再约。”
于莎莎没想过还能再听到他一句“莎莎”,一时之间有些怔然。
她知道,这不过是商邵给她留的一丝体面,否则用上冷冰冰的“于小姐”三个字,她的“老同学”之说岂不是不攻自破。
她弯起唇角,黑亮的眼眸十分专注地望着商邵,做出商邵所熟悉的、喜欢的她的模样。
“拜拜。”她深呼吸,吞咽一下,脸上的失落恰到好处,像在他们的故事末尾留下一串意犹未尽的省略号。
商邵不再看她,径直走到应隐身边,垂眸看着她,伸出手摊了一下“请吧。”
应隐只好跟着他走进行政走廊,一路绞尽脑汁,心想要怎么在他的老同学面前把戏圆了呢耳边便听到侍应生上来“商先生,您的休息室已经准备好了。”
商邵点点头,两人便进了房间,关上门,将于莎莎和她未婚夫的目光阻隔在门外。
应隐勾下口罩长舒一口气。
崩溃
商邵在沙发上搭膝坐下,微偏过头,拢手点起一支烟。
“应小姐,我今天还没做好见你的准备。”
应隐心想,我也没有。我刚知道你功能障碍
商邵见她还站着,轻扬下巴“坐。”
他今天好冷淡,跟之前判若两人,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傲慢。
应隐心想,你这个功能障碍的男人拽什么拽
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商邵咬着烟,也不打算解释刚刚的那一场碰面,就这么自下而上地将她看了一场。
末了,他将烟从唇边夹走,吁了一口,略带着疲惫地笑了笑“你今天很不一样。”
算夸吧。
但他今天或许是疲于应付那些社交,因此整个人充满着意兴阑珊的冷淡。
应隐条件反射就想站起来走人,但她似乎被男人的目光钉住了。
像一只蝴蝶,被轻易地捏住了斑斓美丽的薄翅,逃不过,只好在身体深处做一场跟风暴的抵抗。
烟雾很淡地缭绕,商邵轻点了点烟灰“怎么会在这里”
“品牌活动。”应隐答他。
“我是说,”商邵语气轻微加重“怎么会上行政楼你的沙龙不是在五楼”
原来他一早知道她在这里做活动。
还没等她回答,商邵像是看穿,问“饿不饿”
应隐的反骨总是不合时宜。她倔着脾气“不饿。”
商邵笑一笑,按下服务铃。侍应生进来,他问“有什么招牌下午茶点”
“三文鱼芥末蛋挞,刚刚烘烤出炉的,还有红丝绒蛋糕、玫瑰淡奶慕丝。”侍应生答。
应隐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侍应生,假装很认真地看墙上一幅商业油画。听到门轻轻合上了,她才转回来。
商邵挺冷淡地笑一声,半真半假地说“跟你交往,好像很麻烦。”
应隐“”
心想,你这个功能障碍的人,要是后悔了,撤回订单还来得及。
“要应对狗仔,要防跟踪,还要防上次说的什么私生粉”商邵一手支着额,耐人寻味的眼神和语气“还有别的么应小姐不妨一并告知。”
应隐面无表情“商先生应对狗仔应该已经很熟练了吧,上一任不就被拍到了么”
商邵早上才接到了他妹妹商明宝的通讯,被告知香港娱乐小报又编排了他一次,还贴了他跟于莎莎唯一被拍到过的一张同框。
香港娱乐圈早就式微,连带着娱乐媒体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得不靠编一些似是而非耸人听闻的花边新闻来博眼球。港澳豪门就那么几家,那些高调的世家公子和港姐嫩模的爱恨情仇早就被写烂了,只有他异类,数十年如一日的没有绯闻。
一来二去,港媒对他似憋了股气,拍不到,那就编他生理有问题。
拍到了又扒不出,还编他生理有问题。
总而言之,遇事不决,商邵功能有问题。
这种私密问题很能带起话题度和浏览量,真去追究倒显得像真的。所幸街头小报影响力有限,只流通于港岛的街头巷尾间,倒不必太当回事。
商邵是没想到,应隐也会看这种报纸。
他似笑非笑,就这么支着腮,看着应隐不说话。
应隐在他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她缓缓明白过来,她一时嘴快,把自己知道他功能障碍一事,也给出卖掉了。
这怎么可以
私底下知道是一回事,被当事人知道她知道了,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严峻百倍
应隐低头找补语焉不详“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目光好像很同情我。”商邵不置可否,难辨喜怒。
太子爷又生气了
应隐唰地一下抬头“可以治的可以治的”
她在饥肠辘辘中绞尽脑汁“没有什么是治不好的,商先生,何况商先生你英俊倜傥,有权有势,又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谈吐不凡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身、身材好,腿又长,嗯”
她咬牙挤出笑“只是一点点小问题而已,无伤大雅的,嗯你的优点像星星一点多,缺点缺点只是一粒小灰尘”
商邵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垂首笑着,指尖夹着的烟扑簌落了烟灰。
“应小姐,难为你用这么多成语夸我,我很受用。”
应隐脸色通红。她穿得太利落,像一只造型干脆的花瓶,有凶悍的美。此时羞恼起来,才算有点意思,像花瓶里开出一支蔷薇,野的,意料之外,本性偷跑。
商邵玩味的笑,随着对应隐的注视而缓缓落下,眼神却越来越暗。
其实他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发言、演讲、聆听、社交,不胜其扰。
疲倦正如昨晚。
但昨晚,他在那张弥漫着香味的雪茄椅上睡了半觉,醒来时,怀里沉甸甸的有着重量。
那是一种令他怀抱感到舒适的重量。
他现在是同样的疲倦,于是对那股重量、温度的渴求,又悄无声息地攀爬了上来。
依稀记得昨晚上紧箍了她的腰。
这么瘦的人,却有紧实的肉感。
商邵吁着最后一口烟,将之捻灭到烟灰缸中,再抬眸时,又回到了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他隔了一些不远的距离注视她,冷不丁问“昨晚上睡得好么”
只是短短的、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让应隐陷入柔软泥沼。
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放在寻常的语境下,不过是寒暄。但在他深沉的注视中,应隐只觉得脚底心泛空。
他是如此漫不经心地在告诉她,他也还记得,他也没放下。
吵过架,说过一些刺伤人的狠话。
失控地接过吻。
一秒间,他们被这一问带回了昨晚。
墨绿色的雪茄椅,案几上浓郁的花香,以及彼此唇齿间缠绵的甜味。
他是吮过她的唇的,很用力,舌尖抵进她的齿关,被她毫无抵抗地接纳。
应隐不敢再与他对视,眼睫轻眨了一下,故左右而言他“商先生昨晚把手表忘了。”
“故意的。”
应隐心底一紧,掌心和身体深处都像雨后潮湿,泛着春花与青苔生发似的痒。
“应小姐,你准备还我么”商邵的目光仍然停在她脸上,眼神淡,眸色却深。
他是在问你准不准备还这块表,还是准不准备再见我一次
应隐不知道,像被丛林里的兽压迫住。它太强大,大部份时候都气定神闲,只在像这样的时刻,才会失控地流露出一丝嗜血地、躁动的志在必得。
倏然一现,又隐没不见。
应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内心静了许久,将手从上衣两侧剪裁极妙的口袋中伸出。
右掌摊开,一支棕色的男士陀飞轮腕表。
“商先生。”她看着他,腕表盘早已被她掌心捂热。
“我随时都准备着。”
再次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