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愿为英雄
钟书估计着郭嘉迟早都要问这个问题。
人郭家虽然年级小了些,但不代表傻啊,时间久了肯定能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正好,钟书今日得知将上任中山国相,虽然不能和盘托出,但也能先铺垫一下,让郭嘉有些心理准备。
于是他开口说道:“那我便考校考校你。”
郭嘉一愣,还以为钟书是要考校他学问呢,就听其言道:“你前些日曾与我言道,或云朝中两年之内必乱。”
“有诸。”
郭嘉点了点头,面皮不禁有点儿红。
那晚他有些担心钟书,便没忍住叫住他,‘妄言’了几句,现在忽然被拿出来说,又觉得有些羞耻。
就听钟书又问道:“若天下大乱,我当如何耶?”
郭嘉听罢悚然一惊,连忙往门窗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道:“兄何谓耶?”
兄啊,你说啥呢,这是能乱说的嘛!之前我说,是因为天色已晚,四下无人,但这儿可是雒阳啊。
钟书笑了笑道:“权当假说也,弟可但说无妨。”
虽是假说,那郭嘉也不敢说哇,他垂下眼睑低头不语。钟书将他拉入座中,两人隔着案几对坐。钟书就说,此地隐秘,左右无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弟言让我信你,莫非弟不信我乎?”
郭嘉就很想说,我本来很相信你的,但是呢……你丫离开阳翟以后啥都不和我说,让我怎么信你?好不容易说了点儿除了生活之外的问题吧。
还这么敏感。
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弟信得过文卿兄,却不知兄何以问此耶?”
“因思你前些日所说的话耳。”说着钟书又把那天晚上从郭嘉口中听来的话复述一遍。
“彼时我以为文卿兄将往朝廷为官,后来方知将往外郡为守,形势不可一概而论也。届时即便朝中局势动荡,于文卿兄何干耶?在外为守,只需做好本份职责,使一郡安稳无事,便可无虞。即便朝中局势更乱,兄在外也难……”
正说着,郭嘉的声音戛然而止,俄顷,抬头望向钟书,面上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刚才,这位文卿兄说的不是朝中大乱,而是天下大乱啊!
于是悚然问道:“兄这两日外出,莫非是去见了韩文节么?”
钟书摸不着头脑啊——这又和韩馥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一位,钟书上午找到了韩馥的宅邸,就投了个刚做的名刺过去,人愿意见就见一见,也没啥坏处,见不着就拉倒,也不影响什么。
郭嘉见钟书没说话,就继续说了下去——说是郭图从雒阳回来之后,便去郭嘉家拜访了他父亲,顺便就某件事而言,向郭父请教了一下,也没避讳身旁的郭嘉,于是就让他给听去啦。
“韩文节谓我兄言‘今阉宦势大,盖因天子亲信,公则你可回乡,联系同郡才杰及有识之士,共商大事。’”
所以,郭嘉就问啦,兄啊你是不是见过韩馥那一帮子人啦?出京城为郡守,实则是韩馥、袁绍等辈筹办‘大事’而请的外援?倒是后里应外合……
钟书撇了撇嘴道:“未也。”
韩馥…能躲在厕所里拿小刀自杀,钟书打心底里就瞧不上这种人。至于袁绍,更是早就在他心中盖棺定论啦,多谋寡断、好谋无决,从性格方面就难成大器。
他们说的大事,大抵便是铲除宦官,嗯……一直拖到了刘宏驾崩才发难。
“幸乎。
”
郭嘉松了一口气:“韩等难成事矣,文卿兄其慎。”
“哦?”钟书看向郭嘉的眼神有些好奇,有些事儿钟书知道,那是因为他是穿越者,长大的郭嘉能知道也正常,以为阅历上来了,但现在就有些没道理了——“你却如何见得?”
郭嘉指了指天,低声道:“天子尚在,彼等岂能成事?若强行,恐家族亦难保,止留身后清名。”
“弟是能见事者。”钟书颔首,抚掌赞了一声,而后话锋一转,将声音压低道,“倘若天子驾崩,少帝临朝,彼等忽然发动禁兵向宦官发难,天下因此大乱,则如何?”
这会儿郭嘉倒没有一脸惊悚地让钟书慎言啦——反正都说到这了,敏感的话题已经谈过了,再敏感的也无所谓啦。
全都端上来罢。
郭嘉想了想,问:“乱成何样?”
“譬如春秋、战国,大争之世。”
“何至于此耶?”
钟书笑了一声道:“只是假设耳。”
郭嘉沉默了片刻,道:“未闻兄之所欲,不知如何言。”
“倘若世道太平清明,我愿为一方清吏,保境安民;倘若乱世,既得天时,又得人谋,我愿为英雄也。”
“治世之清吏,乱世之英雄。”郭嘉嘴上复述琢磨了一遍,又在心中揣思良久,笑了一声问道:“兄说此话,不惧我往之说与天子么?”
“弟亦是同语者,可并罪而罚。”
语出,两人相视而笑。
“才闻兄之志愿,弟见识浅薄,姑妄言之,兄且姑妄听之。”
是夜,两人畅谈良久,于是抵足而眠。
……
……
翌日,钟书早早地便起了。
两人昨天晚上聊到很晚,估摸着就比那天和钟繇聊得还要晚,小年轻郭嘉精神头也还没那么足,仍躺在榻上酣睡。
但钟书却有不得不做的事。
净头面、穿戴整齐,他招呼着兄弟们拉上财货,出了客舍的门,从东郭一路行至内城门处。
守门的那位校尉,这两天对钟书也是面熟的很了,知道了这位和张常侍有些交情,也没阻拦便放行了。
一路行至西园,畅通无阻。
西园,亦称西邸也,虽说是‘邸’,但其性质已然自卖官时变了味道。
天子刘宏,亭侯出身,家贫,故聚财私藏。又卖官,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
钟书此行,便是将钱给捐到西园天子的小金库里。
至了西园,又吏员上前询问,等交代了姓名籍贯后,那吏员便眉开眼笑地派人去清点财物,一边引着钟书进官署。
一边亲热地说——张常侍张公已经交代好啦,钟君你呢,交了钱就可以上任去啦。顺便问了一声:“钟君欲得爵乎?关内侯入钱五百万钱可得,授金印紫绶,可传世。”
钟书对封侯没啥兴趣,五百万钱他干嘛不好,花钱买个没啥用的爵位?于是摇头拒绝。
吏员见钟书没啥兴趣,便也没刚才那般热情,待点完钱款,就拿来文书让钟书签——签完之后你就是朝廷承认的中山国相啦。
于是乎,钟书就当上了中山国相,不日启程。
时,雒阳传开了消息,云‘颍川长社人钟书入钱二千万买了中山国相’,一时哗然。
虽然他们不见得知道钟书是哪一位吧。
但这并不妨碍那些清流人士及太学生对他进行抨击,于是太学生联名上书,起头一句先陈述宦官之祸不提。
然而这消息没流传多久,钟书的声誉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