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子龙有所求乎?
三月,匈奴休屠部反,攻杀并州刺史张懿及匈奴单于羌渠,更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与此同时,钟书一行已然至了蒲吾郊野。
蒲吾多山。
钟书虽然没正儿八经地打过仗,但也能瞧出来地形险要与否,再看郭嘉田丰赵云等人,俱是聚精会神地盯着险要处。
不过哨骑既然未报,想来贼人应是没有设伏的,当然,以黑山贼那种无组织无纪律更无大将、谋士之辈,想来也想不出这样的计谋啦。
于是有惊无险地行过一段路程。
得哨骑探报,说是再过不远处就是蒲吾县城,府君您登上小坡就能看到。
钟书领着护卫及身边诸人,一同登上了小坡,就见西北方向临山傍水处有一座小城,只是相隔甚远,钟书也就能瞧着地势了。
赵云却忽然发声道:“贼人应是还未攻破蒲吾。”
“咦?子龙如何知道?”
“云目力好,但见城门紧闭,四处亦有贼兵动静,想是如此。”赵云如此说,而后一拱手正色道,“敢请府君速击之!”
其真有百步穿杨者乎?
以前钟书总觉得这有些夸张了,再神乎其技~~也不可能用肉眼射中一百五十米外的柳叶吧?搁寻常人看都看不清。
这会儿钟书有点儿信了——正如他往蒲吾城方向看去,城在他的眼里都很小,但赵云偏偏连贼兵有动静都能看到。
不过既知蒲吾还未被攻破,正趁钟书之意也,于是颔首道:“可也。”
随后大手一挥,行伍继续前进,直奔蒲吾城方向杀去。
行至半程,钟书终于能看到赵云适才说的贼人动向,赵云握紧手中长槊,双腿也夹紧马腹,朝着钟书又是一礼:“贼兵已近,还请府君允云为前部破敌!”
赵云虽非钟书部将,一路聊来对钟书也心怀敬意,行止间就颇有‘目之为尊长’之意。
钟书自无不允,他倒也挺感兴趣的,能在此地先见长坂坡乎?
呸呸呸!
长坂坡那好像是兵败,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吉利。
就见赵云得到钟书允可后,一抽马臀,胯下白马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嗖地就斜刺着窜出去了,边策马奔腾,亮堂嗓门边作喊,召集与其同往的乡勇。
赵云带来的乡勇们也都听他的指挥,只片刻,便已集结在赵云的马后,彼等虽非现役士卒,但瞅着也都颇有气势,远非黑山贼匪类可比。
钟书当即下令,命杜佑与之同行破敌。
约莫也就半刻钟的时间,麾下士卒已然并着赵云一众乡勇挟呼啸之势至了城下,冲到原本还在攻城的黑山贼军中,城上守卒见又来一军,先是肝胆俱裂——本来就守得很勉强啦,再多这么些贼兵估摸着城就要告破啦!
再看一眼……
似乎不是贼兵,那没事了。
于是告知在另外方向城墙防守的县尉,县尉也是个有主见的,当即抽调些士卒来,从南门鱼贯而出,与钟书军形成两面包夹芝士。
钟书此时正在小坡上观望,把握着能清楚看到城下战况的同时,也能保障的自身安全的距离。
这算得上是他来此世后,第一次见正儿八经像样的打仗啦——之前中山境内剿匪,等同于小打小闹,匪类闻风即逃,哪能像这般有来有回……
其实也算不得有来有回……
战场之上,只见赵云策马于其中,贼兵莫能近者(就如骑摩托车也没人傻不愣登地挡在前头),
手中槊但挥出,必然是要斩杀一名贼兵的,与其同往的乡勇,也能紧紧地跟在其后,左右折冲。
杜佑亦然,虽是钟书军中大将,但尤能身先士卒,麾下士卒也如狼入羊群。忽然城门又开,从里面又鱼贯出来二百余士卒……
只一刻钟不到,就将原本聚在城下攻城、转而仓促防守的贼兵杀得四处溃逃。
“府君果能识人者!”郭嘉在一旁目睹了全程,当即对钟书更加敬服,“观一隅而知全貌,赵君能令乡人折服,乱中能整军,又有勇气武力,当为良将之才!”
别看赵云只带四五百个人,但他又和杜佑不一样,杜佑年纪快三十啦,之前就当了好几年的贼曹,那算是有相关经验。
但赵云此前可没有当过官,看年纪,估计都还没到二十三被征为役卒的年纪,能上战场不慌乱都算是胆量大的啦。而赵云能纵横乱军中,甚至还能调动四五百人一起冲杀,这份能力只能说……人家就是这种天生的将才。
田丰也在一旁附和:“丰虽不通兵事,然亦能见赵君有勇武,非常人也!”
“咦——元皓不通军事么?”
田丰把手一摊,就说啦,他是茂才出身,学的东西无外乎经史,后来得任兰台,也学了法律,可谓是文法两道皆通,但兵之一道他可没有涉猎、也没机会涉猎那!然后田丰板起脸道:“府君何以谓某通晓军事耶?”
诸位看看……这田元皓就是这么讨人厌!
无怪乎袁本初不喜欢他!
当然钟书并不太在意,就笑了一声:“某颇有识人之能,元皓虽未涉猎军事,但照某观之,元皓稍加学习,亦能精通。”
他识人之能刚才表现出来,还真别不信,这时代人就吃这一套,当即田丰就有点信了,而后又莫名地想起那日钟书言出‘扫平贼寇、已开太平’的宏愿。
田丰自知已在船上,于是正色慨然道:“请敬受命!”
钟书颔首笑道:“元皓其勉之。”
谈笑间,城下贼兵已然溃散……当然,和他钟书没太大关系。
而后杜佑、赵云又率士卒往城各门处,追而击之。
这一战,就从下午打到了日垂垂将落,贼兵死伤十之六七,余者皆溃逃。
薄暮的醺黄光辉,映照着城下的尸山血海,仿若人间炼狱。
钟书不禁感叹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既不懂诗,又无诗才,管他合不合汉时诗体,只知此情此情,此诗正为应景。
郭嘉对经典无感,也不懂诗,但是田丰懂啊,当即咂摸了片刻,就说未曾听闻过有七言诗……
钟书:“…………”连郭嘉都忍不住扶住额头啦,估摸着就在心里头说——田先生,您是真的很特别的那种……
“然,意味却深,道出乱世惨状。”田丰又补充了一句,而后继续品味去了。
少倾。
赵云和杜佑二人领兵回来,两人浑身血染,并道:“幸不辱命!”
“大辅无恙乎?”钟书先是拉着杜佑的手,查看了一下他身上有无伤势,得知只有些许轻伤后,言辞恳切道:“虽是轻伤,还需小心对待。此番大辅劳苦功高,待回至中山,某定向朝廷为大辅请功。”
杜佑一听,感动之意溢于言表,当即单膝跪地言谢不提。
赵云就搁旁边看着呢,见着君臣二人言辞恳切互道衷肠,如此君臣相得,令他心中不禁赞了一声。
钟书转而看向赵云:“子龙可曾受伤?”
赵云摇头:“未也。”
钟书又问:“同来乡勇可有伤亡?”赵云沉默不语,面上流露悲戚之意。钟书不免感叹:“彼等战死,某之罪也!”
赵云又摇了摇头,就说这事儿不能怪府君:“彼等身赴国难,死亦壮哉,何能归咎府君乎?”
“子龙虽如此说,某亦不能不作为,”钟书稍一思索,又道,“还请子龙告知某,彼等名姓籍贯住址,待某回至中山时,遣人往去凭吊,并恤以钱。”
赵云听罢,深吸一口气,而后直接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响头:“云且代亡故的乡人谢过府君!”
“子龙……”钟书也没料到赵云会这样行大礼,当即就跳开了,然后又给他扶起来,“此是某应做之事,何须如此耶?”
赵云起身,感叹道:“府君真仁人义士也!”
“只恐偿也不足,彼等随我讨贼,功莫大焉,只是某不能用兵,使彼等为国捐躯,”钟书摆了摆手,话锋一转道,“若非子龙,恐怕我中山士卒亦多有伤亡,此番某欲上表,书子龙之功,子龙有所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