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是非曲直
如果钟书在现场听到张辽的名字,即便表面上面不改色,心里头也会发出一声惊叹。
惊叹之余还会恍然大悟——噢,原来张八百这会儿还没有被丁原征辟为属吏呢!
提到张八百就不得不提另一位……
咳,扯远了。
钟书知道张辽的名字,但赵云不认识张辽啊,只觉得这小伙子生得颇为雄壮,年纪看着比他还小几岁,竟然就当上了兵曹掾么?
见张辽不似吕布那般跋扈无礼,赵云也拱手回了一礼道:“我常山赵云也,奉我主钟中山之命,来此地索还被并州军劫持的商旅、马匹,故而越境,然非为捕盗,实则讨个说法。”
张辽就知道是为了这事儿,心下也想好了回应:“张世平之马匹,尽皆从胡族部落购置,而按汉律,当有罪责。”
赵云就说了,他也知道张世平有罪,但事情都发生了,给张世平论罪也就论罪了,那马匹买都买了,也没有让并州军扣下的道理啊。
张辽心想着也是,但……
这压根不关他的事儿,也不归他管啊。
“此非我能决者,”张辽两手一摊,然后忽然脑海过闪过一个人来,话锋一转道,“然某却能引赵将军去见郭府君。”
“郭府君……”赵云沉吟一声,进而问道,“郭府君能决此事乎?”
张辽摇了摇头,说不能。
“既不能决,见郭府君何益也?”赵云也跟着摇了摇头。
“然郭府君不忿并州主簿吕布久矣,或能盘桓。”
短短几句话,张辽转折了好几次,赵云总算是听明白了——并州军的吕布劫马匹和这位郭府君没关系,也做不了主,但是这位郭府君看吕布不爽,虽然不知道咋地不爽吧,总归可能能帮上忙。
赵云当即就挺客气地说道:“还请张兵曹带我去见郭府君。”
张辽点了点头,在前引路不提。
后两人又谈及吕布、张杨诸事,赵云乃知,原来刚才吕布是率军过来想要攻杀中山军,又被张杨连拉带劝给带回去了。
赵云嗤笑一声,又转过头令张杨的士卒该回哪去回哪儿去吧——张杨跑了没带上士兵们,跟着他那也不是事儿啊。
随后张辽带着赵云绕城一圈来到了北门,途中给出了解释:“赵将军之士卒可驻于北门——吕主簿军驻于南门,某恐两军有冲突,伤及无辜。”少倾,又道:“还请将军收勒部卒,请勿霍乱城外百姓。”
赵云心下不由高看了张辽几分:“张兵曹大可放心,我中山**纪素来森严,无敢有犯百姓者,另……某忝为校尉,非是将军。”
张辽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赵云入了城。
及至郡署,赵云终于见着了这位郭府君。
路上他也询问过张辽,从其口中得知了这位郭府君的消息,郭府君名缊,太原郭氏族人,其父曾任过九卿之一的大司农,在太原也算是望族了。
等见着了,赵云一瞧,郭缊倒也挺年轻的,看着可能才三十出头,不过钟书只会更年轻,见怪不怪了。于是抱拳一礼道:“某乃常山赵云,中山国相、骑都尉麾下校尉。”
“早闻钟中山之名,惜乎未能得见,实属憾事。”郭缊见到赵云后,脸上自然而然地浮上了笑容,当然这也是士人身上惯见的礼仪啦,话术自然也是一样,既不会让赵云觉得突兀,又能让对方觉得听了很舒服。
两人见了面后,郭缊又给赵云请到偏厅叙话。
落座之后,郭缊就问啦:“不知钟中山让赵校尉来雁门,是有何事指教耶?”
“……”如果没记错的话,赵云就这个问题即将做出第四遍回答,逢个人都得问一遍,但也不得不答,当即就把自己的目的又说了一遍。
“嗯……此事我亦有所耳闻,”郭缊微微颔首,稍顿了顿,又道,“据说是钟中山授意商贾往匈奴胡部交易马匹,有诸?”
赵云想也没想就道:“绝无此事!”
“想来钟中山亦不为此,”郭缊点了点头,“也罢,正好此事在我雁门境而起,就由我来案审此事,文远可去唤张、苏二人与并州主簿来公署,共在一堂对证。”
“唯唯。”张辽恭敬退下。
赵云细想郭缊的话,顿时就明白了——就如刚才郭缊问他‘是钟书让张世平去匈奴部落买的马么?’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承认啊。他也实在不是谦虚,二十岁出头根本谈不上什么阅历,而张世平等商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那肯定也是人精中的人精,就绝对不可能承认在匈奴部落买了马。
除非说在匈奴部落被当众逮着了,但这不大可能,人吕布是带兵去打黄巾余党,还没打上作乱的匈奴部卒呢。
这一公堂对证,只要他和张、苏二人咬死,不是从匈奴部落买的马,那就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这扣人扣马是不是就不合理呢?
想清楚之后,赵云朝着郭缊拱手一礼:“多谢府君!”
“无妨,决讼审案,我之本职也。”郭缊笑着摆了摆手。
一般来说,郡国的有案件发生,先交给决曹审判,实在是那种疑难杂案或者影响很大的,那么久的太守国相来审理。
在等待吕布和苏张三人时,赵云和郭缊又聊了好大一会儿,其中就有意无意地道出了原因,赵云这才明白,这位雁门府君为什么要帮助他。
其实帮助他只是顺带,主要还是吕布这厮太能惹祸了,又太贪得无厌了。
丁原命吕布来雁门讨伐黄巾余党郭太,结果吕布劫了张世平的马之后呢,就停在阴馆不走了,非得把这马安置妥当才肯走。
本来这也不关郭缊的事儿,但是吕布三天两头派人来找郭缊要粮,要第一回,郭缊心里想着吕布过来讨贼也不容易,给点粮食就当劳军了。
结果这一给就有了第二回、第三回……郭缊也都捏着鼻子忍了——毕竟吕布不是代表他自己啊,主簿虽位卑但权重,所任之人无不是心腹,吕布背后就还有丁原撑腰呢。
刺史的秩禄虽不及太守,但是刺史就是为了监察太守设置的,郭缊也怕得罪了丁原,丁原就上书弹劾他。
但两回、三回还则罢了,后面还有第四回、第五回,郭缊最后一次婉言拒绝了,结果吕布就派兵去民间‘自助’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于是郭缊派人在民间收集了证据,这下也不怕和丁原撕破脸啦。
正好赵云来了,就给郭缊个机会——你看,中山方面派人来了,咱们是不是得给中山相一个面子?那好,咱们就当众审这个案子!
“哼,我倒要看看郭府君唤我来有何事!”
吕布人未至,中气稍显不足的声音先至了,郭缊面上不快之色稍纵即逝,又从座中起身,换上一副笑脸去迎:“吕主簿,劳驾了。-”
“哼。”吕布又哼了一声,兀自找了个座位坐下,其后跟着的张杨连忙给赔不是。而张、苏二人见了郭缊之后,忙拱手乞告曰:“冤枉呐郭府君,我等当真没有在匈奴处购置马匹!”
赵云一听也知道,不用特地暗中使眼色了。
“是非曲直,且审过再说。”
郭缊就说了一句,然后回到了主位上,随即清了清嗓子,道了句:“决曹掾,堂上所言,一字不差地记下。”然后又往吕布方向看去:“吕主簿言张苏二人与匈奴人交易,果有此事乎?”
吕布自打郭缊不给他奉粮草就看郭缊不得劲了,听郭缊问,就昂着头高冷地回了个:“嗯,有诸。”
郭缊又看向苏、张二人:“确有此事乎?”
“回府君的话,未有此事,我二人具是被冤枉的。”张世平二人齐齐说道。
“嗯……”郭缊沉吟片刻,又问,“那你二人的马匹是从何处购置来的?”
张世平恭敬答道:“自马邑商贾关让处购来。”
吕布一听,顿时就发作了,指着张世平喝骂道:“汝这狗子,岂敢欺瞒诓骗!汝这马就是自匈奴买来的!”
“吕主簿且稍安,”郭缊好言安抚一声,又问吕布,“那吕主簿且答我,你言苏张二人的马匹自匈奴买来,不知是从何部购来耶?”
“……”吕布就懒得搭理郭缊,把头一昂,“我哪里能知!?”
“嗯,既如此,我知之矣,”郭缊点了点头,然后宣判堂审结果,“张、苏二人之马匹就是在马邑关氏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