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当天章公子来东街搞出的那场闹剧，终究还是小范围的惹起了一番非议。

所幸议论归议论，生意倒是没受到太大的影响，小摊每日依旧人满为患。

至于其中缘由，宋辞闲时也暗自琢磨过，认为前后无非两点。

其一，她没有太值得人诟病的短处，顶多是遇人不淑，执意毁亲，但自身依旧清白贞洁。

有些狭隘的人实在没得骂了，只能揪着她忤逆家里的亲事安排不放，还拿服毒自尽不孝来压她。因说法站不住跟脚，最后也没掀起太大的波澜。

其二呢，没人会和自己的口味过不去。

那些都是宋辞关起门来的私事，反正没出大格，只要她厨艺依旧高超，就仍然被众人所需要。

甚至出了这件事以后，风声一点点从坊间流传开来，曾经许多对宋辞嗤之以鼻的女子，觉得她持美貌哗众取宠，吸引男人来她的摊位前围观，实属作风不检点。

但听闻此事，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好些妇人或未出阁的小姐特意来摊上支持她的生意，并鼓励她好好生活，努力赚钱养活自己，以后寻个真正心悦诚服的好人家。

宋辞感动之余，大受鼓舞，整日除了出摊和睡觉之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研发新品。

连钱婆婆看了都心疼，在旁担忧地劝道：“要不歇歇吧，摊子能发展到如今地步已经很好了，凡事不能急于求成，新品的事先放一放。”

“不行啊婆婆！”宋辞抬手用袖套沾了沾额头，饶是日渐冷冽的秋季，总围着锅台，受明火炙烤，身上也是止不住的冒汗。

她快速翻炒着锅中的配料，勉强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立刻转过头来，嘴上答着：“自从炸酱面时兴起来以后，像的不像的，镇上已经如雨后春笋一般，蹦出来好多家。”

“虽说现在我的生意依旧火爆，每天带的原料都能卖完，但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我还得想想其他出路。”

宋辞说的都是实情，只是对细节略有一丝隐瞒。

现如今不止东街的摊贩，其余上到大酒楼下到小饭庄，每一家都装模作样的挂出了块“炸酱面”的招牌。

有的想蹭热度，又手艺不精，制作出来的东西简直难以下咽，无人愿意买账。

还有的肯悉心钻研，厨艺精绝，做出来的炸酱面有模有样。食客们品尝过后给出的评价多数都是，不难吃，但和出自宋辞之手的味道不一样。

她偶然听前来光顾的食客们提起，微垂下头笑笑，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实则心底暗自庆幸。

还想跟她一样？不可能一样的！

若说最开始她研制出来的炸酱面，或许经大师品尝剖析之后，能完完全全还原出来。

可后来经过进一步的改良，她用的是系统里兑换的三种酱料，按不同配比组合，制出来的酱比从前更加细腻，鲜香，又不会太过齁咸。

现代的口味和工艺，在这个时代找不到完全相同的替代品。

而任凭大厨们手艺再高超，他们不会自己酿造酱料，单靠从市面上搜寻，至少要千年过后才能等到相同的味道。

所以，宋辞的炸酱面，无人能够超越，这一点她有绝对的信心。

只是……过度依赖系统，有利自然就也会有弊。

它给予了宋辞在这个时代的独一无二，让她小赚一笔。可一旦下饭币消耗殆尽，主要原料失去供应，她的口碑很快就会急转直下。

现在当务之急，是需要发布新的作品，以获得观众们的喜爱与打赏。

这段时间里宋辞做了许多创新尝试，可惜效果都不甚理想，其中有几道简直就是黑暗料理。

百般苦恼之际，她趴在架子上急得快要哭出来……

忽然，一抹鲜艳的红色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对！辣椒！

宋辞打起了它的主意。

一旦辣椒在这个时代出现，她就能顺理成章解锁许多种新花样……

只是辣椒虽有千好万好，该怎么解释它的来源，这才是现如今最主要的难题。

后续几日，宋辞吃不下睡不好，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勉强入流的方法。

她像做手术一样小心翼翼地剖开珍贵的朝天椒，将里面的种子一粒粒取出，移到容器里，用少量温水浸泡。

剩下的辣椒果肉她不敢擅自炒来吃，万一提前暴露惹出麻烦就不好了。

扔掉呢，又太过可惜，索性便切碎与蒜蓉拌在一起。

她先用热油将八角花椒煎出香味，然后去除配料，往余留下的油中放入蒜蓉和辣椒碎，小火煸炒，半熟时加两勺调味的盐和少许白糖，见炒出水分并微微发软就赶紧盛出来，做贼似得将其封在小瓷坛里，想留着以后计划成功了再吃。

反正钱婆婆从来不干涉厨房的事，自从宋辞日益熟练了以后，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她连忙都不帮了，不踏入厨房半步，平时也不会去翻东西，怕弄乱了着急用的时候找不到。

所以只要不端上餐桌，辣椒短时间就还是安全的。

刚好宋辞最近又在研制新菜品，每天各式各样的味道传出来，钱婆婆倒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顺带提了一嘴：“小辞啊，今天你做的新菜又失败了吗？咋飘出来的烟那么辣眼睛呢？”

“噗！”当时宋辞正在往嘴里扒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差点没喷出来，捂着嘴打马虎眼：“啊！那个，确实有点失败，不小心炒糊了……”

“炒的什么啊？我闻着好像有点像蒜头。”老太太单纯好骗，很轻易就相信了：“不过别灰心，除了有点辣眼，其他倒没什么，还是挺香的。”

宋辞吞咽下口中食物，笑笑，心想还好今天的辣椒少，又有蒜蓉的味道压制，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两人吃过晚饭以后，日暮已近，该到了就寝的时辰。

她假借出去方便的由头，溜去厨房看了眼小种子，往里续了点热水，让其继续保持温热。

回房后一夜好眠……

待第二日醒来，宋辞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厨房。除了做出摊前的准备，最主要的还是捞出种子放进湿润的土壤中，让它慢慢发芽。

剩下的日子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祈祷这些种子里面，能有那么几个稍微争点气，长出幼苗，然后栽种到花盆里，长出绿叶，结出果实……

当然，宋辞从未指望过能以这种办法实现辣椒自由。

她要的只是一个眼见为实。

让百姓们看到辣椒不是自己凭空变出来的，而是她“偶然”发现的好看植物，起初只是见它生得红彤彤的，怪喜庆的，摆在桌子上好看。后来“意外”加进吃食里做装饰，又“恰好”发现它会令人舌尖冒火，浑身冒汗……

可以说这一步棋，她走的非常险，过程亦万分艰难。

首先种子不一定发芽，其次发芽了她不一定养得活，能不能坚持到结出果实的那一天尚且未可知，怕别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珍贵的辣椒……

不过，要想将辣椒顺理成章带到这里，这是必经之路，再难，她也要咬着牙走完。

她记得历史上记载的辣椒传入，经过了翻山越嵴，跨海穿洋……起初也是被当做观赏品，后来才搬上了餐桌。

设想其中的艰辛与不易，难道她一个深知辣椒能吃的后世人，从系统里兑换出几个，再凭自己拙劣的园艺技巧，凑合栽种上，然后搬出来吃，还能比他们更难？

只不过是编了一场能预料到结局的戏码罢了。

幸运的是，几天过后，宋辞的小种子竟真的成功钻出嫩芽。

又小半月过去，嫩芽变成叶片，带给人一种既脆弱又茁壮的生机。

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暂时落了地，抛下忧愁，兴高采烈地出门买花。

宋辞给小摊位的每张餐桌都买了一盆，无一例外都是待长成的幼苗，各式各样，将辣椒的幼苗也混入其中。

翌日出摊时，宋辞便将它们依次装饰到饭桌上……

前面花花草草安置的都很顺利，等轮到辣椒的时候，她斟酌了好几个来回，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终还是没舍得放在食客用的桌子上。

毕竟它实在是太珍贵了，自己挖了那么多辣椒才得出这点种子，费了好长时间和逆天的运气，才让它得以发芽长大。

万一谁不留神给碰碎了，再或者顺手往里倒些剩茶水……这些意外状况她不能保证完全避免。

算了，还是放在自己眼前最踏实。

宋辞在备菜的长案上精心挑选了个地方，既磕碰不到，还远离明火，争取每天都给它晒足太阳，晚上再偷偷趁人不注意带回家……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辣椒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陆续结出了果实。

而在她掐着原料快要用完的前三天，一位食客吃饱喝足后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漫无目的的四下打量，与宋辞攀谈。

“要我说啊，还得是小姑娘的想法别出心裁！你看这些花花草草长得多好，让人看了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了。”

“不过很快就要入冬了，到时候这些东西放在外面怕是不行吧？这么漂亮的花，冻死就可惜了……”

说着，他冷不防瞄到了长案上的新奇玩意，好奇又吃惊：“哎？你桌上的那盆是什么花啊？尖尖亮亮的，之前从来没见过，颜色怪喜人的！”

原本垂着头做事的宋辞动作一怔，嘴角不着痕迹扬起。

来了！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可等重新抬起头之时，她脸上的笑容已然不再，只余那股与平时无两样的恬淡自若，回应食客的问话：“你说这个啊？”

“这不是花，是我之前在山上看到的一种果子，觉得很好看，就挖了回来。”

“说起这个，当时我还遇到一个放羊的小童，正赶着一群羊走在山野。其中有一只羊伸出舌头将这果子卷进了嘴里，吃完后竟蹦蹦跳跳起来，高兴的不得了，放羊的小童追出老远才将其追回，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

食客不信：“真的？这玩意还能吃？吃了还会高兴？”

“是啊。”宋辞人畜无害的点点头：“我亲眼见到的。”

另一个等着上菜的食客顿时来了兴致，大手一扬：“来！给我弄几个尝尝！让我也高兴高兴！”

宋辞假装吃惊，怔住片刻：“啊？真要吃它吗？”

“那当然了！怎么？宋姑娘舍不得？”

宋辞笑笑，摇摇头：“没有，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高兴还来不及……这也太顺风顺水了！

她抬手摘下两个还没有手指长的小辣椒，舀一瓢水冲洗干净，随后直接放进该食客的炸酱面碗里。

食客望着摆在眼前的敞口大碗，期待地搓搓手：“呦，这玩意放在炸酱面上，红盈盈的，还怪俏的！别有一番风味。”

筷子率先将其夹起，一股脑塞入口中，大快朵颐。

随着他的咀嚼，宋辞在心里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这位朋友！苦了你了！我发誓我以后肯定用麻辣火锅辣椒炒肉剁椒鱼头来回报你！

结局果然不出所料。

嚼着嚼着，下一刻，食客忽然双目瞪大，面部扭曲，拍案而起……“快乐”的，在桌与桌间奔跑。

“你看看，真的高兴的跳舞了。”旁桌不明所以，指着对方，盲目的跟着高兴起来。

“……！”

“听听，都唱起歌来了。”

“￥……s……”

“你说什么？”

满脸发红的男子一把握住旁桌的肩膀，逼近，嘶哑低沉地吐出一个字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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