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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魔树咒语(下)

阿郎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感觉今夜比老鼠发疯那夜,风要大,天要冷!

大门外不远的地方,月光下几个黑影撕咬成一团,而且一边撕咬着嚎叫着一边朝他奔来。“旺——”聋兽发出一声警告:远远滚开,不要靠近主人!

阿郎左手提着铜锣,右手举着锣槌,眼睛盯着那团黑影——听嚎叫似乎有猪、有狗、有羊,还有狼……猪和羊见到狼,常常无能到砧板上的肉一样,而此刻好像比狼还要勇猛、凶狠——中什么邪了!

那天夜里敲铜锣吓老鼠歪打正着一回,相信今天也同样奏效——阿郎天不怕地不怕,但还不至于没有畏惧之心。他只是没有想自己的安危,只想着看清楚那几个疯狂的家伙都是谁,然后阻止它们疯狂!

几个疯狂的家伙越来越近……

他看清了,至少两头猪、三条狗、三只羊,果然还有一只狼。狗和狼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猪和羊身上只有少许血迹,或许那血迹还不属于它们,只有一头猪的尾巴少了半截,另一头猪的耳朵被咬成月牙状……

“咣——咣——咣——”

三声巨响之后,阿郎大喊:“停止你们的梦游吧——”

“旺旺……”聋兽挡在主人面前,发表了为保护主人拼死决战的宣言!

阿郎只能认为它们是在梦游——那夜,老鼠在梦游中,把自己幻想成了动物世界的主宰,人或老虎、或雄狮、猎豹,也或许霸王龙的后裔——今晚的猪和羊,也一定这样幻想的,所以才那么英雄——在他看来,幻想跟梦游没什么不同!

随着三声铜锣发出的巨响,那几样东西的疯狂行为突然停止了,都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将嘴巴张开到极致,帮助鼻孔完成因肺部夸张性的活动,而需要更换的大量新鲜空气。寒冷如刀刃割肉般的西北风,让它们感觉全身舒畅——体内淤积的过多热量需要快速散发,显然这寒冷的风功劳不小。

阿郎的吼声过后,它们才真正地从梦游中醒来,相继站起,跟谁也不认识谁似的,跟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各回各家了——那只狼带着伤痛走向村外,却忽然摇晃几下倒在了地上——无疑,牛爷爷家的伤号瘦狐狸有了病友。

阿郎绕村子转一圈,打了一圈铜锣,然后才回家上炕睡觉——温暖的被窝,把他舒服得翻滚两下,还觉得不过瘾,又背诵起古诗来:“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还有两个字没诵出来,他睡着了。聋兽也趴在主人身边闭上眼睛……但是,寒夜嚎的声音没有歇止……

“嘭——嘭——”用脚踹门的声音。

阿郎醒了——敢这么放肆的人只有樱桃,白公鹅和小唠叨的叫声佐证了他的猜想。他翻身坐起吼道:“你——‘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呀你!”

“已经‘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了好不好?”樱桃又走过来敲窗,“别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了!出来看看吧,猪要生吞了羊,羊要活剥了狼,狼吓得无处躲无处藏,乱套了,快敲你家铜锣……”

“啊——我刚回家睡一会儿,怎么又开始梦游——不对呀!梦游应该在夜里,现在不是‘日光寒’了么?有日光就是天明了……”

聋兽早跳到地上摇晃起尾巴,着急地等待着。

阿郎一边唠叨一边穿巴完提着铜锣出了家门就开始敲打……一圈下来之后,

家家户户都安静了。他打了两个哈欠,准备回家睡觉,聋兽却跟着小唠叨去了樱桃家。他只好追过去要把聋兽带走……村长领着十几个人进了樱桃家院子,硬说那天夜里老鼠袭击全村家禽,昨夜家畜互相撕咬,除了重伤的几个之外,几乎全部惨死,都是小唠叨“夜念咒语”造成的。理由是小唠叨曾经吹牛说大话,吓死了自家鸡鹅和猪,还有邻居丁奶奶家的鸡与鸭——要求必须打死小唠叨,赔偿所有人家死亡的禽与畜。

黄姥姥急忙解释,小唠叨小时候因为夜里害怕,不敢自己呆在外面才吹牛说大话,现在已经成年了,不害怕了,不吹牛也不说大话了,怎么又扯上咒语了?村长问:“如果不是,为什么全村的狗、猪、羊都互相撕咬,都死了,活着的离死也不远了。你们黄家的狗、鹅、猪都好好的?”

“所以我也觉得邪门。昨天夜里我给白帆打了电话。她和几位同学连夜启程,还带了仪器,说话就到了。”牛爷爷走进樱桃家院子,“发生这种怪异事情,一定有原因。但是我们不能迷信。狗怎么可能会咒语?咒语这种东西故事里才有,生活中哪有?”

“牛爷爷说的没错,相信科学,不能迷信!”白帆和她的两位同学走进院子,手中都拿着一种小型仪器,“进村之前,我们就开始测试,发现了一种奇怪的超声波。进村之后更奇怪了,个别角落里竟然测试不到——你们看,黄姥姥家院子里就没有。我们去丁奶奶家……”结果丁奶奶家也测试不到超声波。

阿郎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白帆姐姐,会不会我家也测不到?”

“一定是。不然你的聋兽——或许聋兽例外,它耳朵听不见声音,而嗅觉和视觉或许感受不到超声波。”白帆亲昵地扭了阿郎鼻子一下,“现在可以确认,超声波干扰了动物脑电波,导致它们疯狂。阿郎的铜锣声干扰了超声波,所以暂时阻止了动物们的疯狂。而我们只要找到超声波的源头,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了。”

通过仪器跟踪,找到了罗锅岭。

罗锅岭最高处有一棵扭曲不成样子的枯树,也横伸出几根弯扭的枯枝,树干有井口粗,枯枝最细的也比成年人的胳膊粗……牛爷爷小时候这棵枯树就有了,无人知道它的年龄。树干上大大小小方方圆圆十几个窟窿,巧的是枯树内部窟窿之间相通,通道却又宽窄不一:超声波就是从这棵枯树上发出的。

简直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事情,白鹤村的老年人常用迷信的方式来理解。他们不知什么是超声波,听不懂白帆的解释,因而半信半疑。

“只有西北风角度合适,风力级数达到要求,枯树才能发出超声波。”白帆想要尽力解释清楚,“老鼠夜袭那晚的风力级数较小,超声波只干扰了老鼠猫鸡鸭鹅这类小型动物,昨夜到今晨的风力级数较大,所以干扰的是猪狗羊这类中型家畜。如果风力级数再大两三级,发疯的就该是马牛驴大型家畜了……小唠叨白公鹅没受干扰,因为樱桃家房子紧靠龙首山脚下,山遮挡了风,也减弱了超声波。”

“我信白帆姐姐说的话。”阿郎插嘴,“我们就把枯树叫做疯魔树,把超声波当成它的咒语。谁再不信,就把疯魔树放倒,看看还会不会有动物发疯……”

“疯魔树没疯,有人要疯了呦……”

“你俩别打嘴仗了。”牛爷爷阻止樱桃往下说,然后摇摇头,“罗锅岭上这棵枯树,也算一处风景,真要放倒也可惜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白帆的一位男同学拿出一把水果刀,在枯树最上面树洞的上面,挖一个新洞,又在里面与下面的树洞挖通,“根据我对音乐的理解,现在枯树发出的超声波能起到安抚作用——如果还叫疯魔树,那它发出的就是幸福的咒语了。不信大家回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动物是不是睡着了!”

大家返回村里查看那些重伤的家畜,果然都睡出一副幸福的憨态。

“呵呵呵……疯魔树的咒语变成催眠曲了……”

“傻笑什么呀?”樱桃用眼睛翻着阿郎,“谁惹的祸?真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吔……”

阿郎脸色顿时通红——春天时,阿郎带着聋兽去罗锅岭割草,樱桃带着小唠叨跟去放鹅。阿郎一时心血来潮,用镰刀要将枯树窟窿之间挖通,还说有风灌进去,说不定能发出美妙的音乐声。可惜,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眼见一场大雨来临,还没完成就急急回家了——此后,也就忘记了。

直到秋天的某一次在罗锅岭割草,樱桃忽然想起,旧事重提,阿郎才把没有完成的工程完成——万万没想到,敲铜锣吓老鼠——歪打正着,他竟成了制造疯魔树咒语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你也是帮凶!”阿郎虎着脸瞪着樱桃,“将来上大学,我去白帆姐姐的学校。毕业回村专门培养优良品种的动物幼崽,送给每家每户,一分钱不要……”

“‘海岳尚可倾,口诺终不移’……”

不等樱桃说完,阿郎朝地面吐口唾液:“你看看,是不是个钉?”

樱桃故意低头看看:“好像——好像聋兽的哈喇子……”

无人知道两个孩子说的什么,但是,白鹤村终于宁静了。冬至过后,外出打工的人开始返回——今年,白鹤村会有一个热闹、幸福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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