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蓝山之主
深蓝城北部，距离军事区不远的地方专门修建了一大堆给军人放假时间找乐子的休闲场所。
从各式各样的餐厅美食，到千奇百怪的娱乐设施，还有一些让人热血沸腾的竞技项目。
目标只有一个，让这些家伙能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好好的发泄出来，不要影响到前线的战斗。
效果嘛，只能说差强人意，情绪的释放口确实是有了，也不算白费功夫。
可惜的是，与截肢教派的战斗负伤率随年份增长在直线上升。
特别是近几年，让休月假的军人好好享受一顿美食，那也得先保证他们看到桌上摆盘整齐的肉馅，接着对比自己胸口外露的器官时不会当场吐出来。
所以大批量的餐厅关门歇业，紧急改建了一批各种类型的专项治疗医院。
深蓝城的医疗资源也因此变得匮乏，普通人不是要经过长时间的预约排队，就是要花大价钱去联系专门提供军人医疗服务的内部人士。
安娜的小店生意火爆，跟这方面也有一定的关系，可惜我们今天不讲她的故事，先放过这位连续好几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研究新“物种”的医学工作者。
刚换了新车胎，市场价因为最近动乱上涨不少的军用越野正在北通路上疾驰。
司机对音乐有自己独特的品位，动感的节奏是必须的，有能快速洗脑的旋律就更好，最重要的是歌词。
只要你唱的是关于婊子，票子，大金链子，那么你就是乔治喜欢的歌手。
换句话说，不是黑人的乔治最喜欢的反而是今日美国流行的，新式黑人饶舌乐。
什么深刻的批判性歌词他才不在意，反正只要能让我们乔大爷跟着节奏摇起来，那就是好音乐。
我们身中三枪本来还应该继续卧床的主人公，正平躺在后座上直哼哼。
伤口痛的厉害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他能听懂歌词。
“我说，行行好吧！别虐待病人啊！能不能把这个歌唱臀部大磨盘的音乐关了，我手撕了两台铁皮人怎么没发现那个脑袋跟女人屁股有相似之处啊！”
“歌手是谁啊？那里面装的是大脑啊，这种东西都能激发兴趣的么？”
每在这个世界多呆几天，苏灿就会多感叹几句，至少地球目前下线还兜得住。
黄毛鸡窝正在摇头晃脑，根本没心思和人交流，后脑勺横劈出来的裂缝跟着他的节奏变换着角度。
一会是15度，一会是负15度，到了hook（基本是歌曲**）部分，幅度越拉越大。
今天副驾的少女不知道为啥没扎马尾，难得披着齐肩的散发吹着风，红色的发丝随着音乐在空中跳舞。
显然她也对乔治的音乐品位没啥好感，自己挂着高价购入的头戴式耳机在终端上看着综艺节目。
苏灿躺在后面无聊又无法忍受，抱着恶作剧试试看的心里轻触终端，眼前立刻弹出对话框。
“是否链接傲娇的十九岁？”
咬牙点了一下是，听着正在连接中的嗡嗡…….嗡嗡，不抱希望的期待着。
“叮！”
还没来得及感叹，思绪迅速传递，这种通讯方式就是这么暴力高效。
“我艹，接通了？”
“啥事？你不好好躺着想什么呢？”
“没啥，乔治放的歌又恶心又低俗，我在想用什么方式能不接受那高剂量的魔音灌脑。”
“你以后就习惯了，只要不是出任务，
别坐他的车！如果非要坐，学我买个高级点的个人设备吧。你那个入耳式不是为了方便根本没人用，洁西估计也就是图它便宜。”
双人链接这种感觉很奇妙，理论上手上带着的这个大手表也没接入神经系统啊？怎么会对面在看综艺节目，自己没有任何感官刺激的情况下会有想笑的冲动呢？
黑科技啊！黑科技！
“什么黑科技！说了是精神连接器啊！用最简单的方法解释就是脑电波反向编译，具体的技术我是不懂啦。你要是真想知道，那找一天去问问那个汽修妹呗！”
额，洁西是修机甲的，就算不是机械工程师，好歹也是位合格驾驶员，汽修妹这个称呼真的好么？
处于链接状态的苏灿两眼闪着蓝光，如果把疾驰的越野车洗干净点，再加点高科技挂件，那就很有科幻电影的未来感。
“反正她为了能按时交房租，长期帮人修汽车，这新胎不也是她换的？”
开高达的漂亮妹子混成这样，这世界真该死！换一本二次元轻小说，付不起房租那就只能去当偶像了。
开机甲的二次元偶像少女，好像相当有搞头啊？肯定有朋友XP动了，你想想D.VA（宋哈娜）在3D区打下了至少半壁江山…….
“你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什么叫二次元？D.VA是什么？偶像是指唱歌的那种吗？比安卡那样的？”
糟糕，忘了这个链接会无条件把所有脑电波都转换传递，这下怎么办？
不能想了！直接霰弹枪开火！
“你觉得一会我该请你喝杯什么？”
“你……不要转移话题！D.VA是什么！听起来就像个女人名字！”
“还真不是，D.VA是台机甲，没头部，胸腔玻璃罩，你把铁皮人的大脑袋摘下来放胸口就有点神似。”
“也没有手掌，两边都是三管炮孔。腿部也不结实，反正没捍卫者下半身稳固。最大的特色是打不赢就自爆，打得赢也战略性自爆。”
“诶？机甲这东西这么贵，打一场就自爆要烧多少钱啊？而且自爆的话，无人驾驶么？”
“所以大家都很希望队友是D.VA啊，你想你跟一个动不动能自爆炸死对手的人一起出动，岂不是很有安全感，那自然大家都把它当偶像了嘛！”
“偶像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对于我来说，小时候是偶尔崇拜的对象，长大一点是被人欺骗或诱导或者不成熟时向往的对象，现在是虚无缥缈的对象。”
“这种东西我已经不需要了，我现在有导师指引嘛！”
“总之就是这样，先挂断啦，看上去快到地方了！”
“你…….果然是在逃避话题！你等着！”
“叮”的一声，苏灿长出一口气，刚才真是惊险，下次还是不要这样做大死。
副驾驶的散发少女摘下大耳机，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样，用眼神告诉他这事没完。
由于是躺姿，车窗外的景色看不到多少，不过临近军事区已经没有了西边那些高楼大厦，应该是为了保证安全。
大量两三层的小楼不规则地分布在周围，刺眼的霓虹灯招牌也变了个风格，大多是简洁高效的贴板标识。
比如刚刚穿过的店，看板是一个黑衣人被弓箭刺穿，旁边写着中箭军用科技办事处。
啊？苏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中间一支箭，而是有人被弓箭射中？所以一直都是四声吗？
难道是某某中箭了，然后创办的这家公司吗？合着自己一直都读错了，怎么队友也没人纠正自己？
哦，对！中文博大精深，而且售价昂贵！
绿叶神经系统康复实验中心，一片绿色的树叶，没啥问题。
人像虚影拿着巨大的铁锤正在砸一列高速列车的车头，旁边还有大片被烈火焚烧的麦田？这东西居然是物联的标志？看来物联遭恨的原因又多了一条，总感觉这个图案是有什么特殊含义，也许是某个具体事件的指代？
命网的标识就很朴素，一个虚影下面立着一本书，无数的小人围着书在跳舞。
好吧，确实有点邪教的意味，等找个机会深入了解下这个据说掌握着全部知识但是要高价出售的邪恶垄断公司。
这次黑帮火拼事件背后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迷梦公司的标志是一团气体，下面有一些五颜六色亮晶晶的固态结晶。只是看两眼都有些犯恶心，莫名其妙还是想起来当年上学时读到的某段历史。
可惜当时老师只是不断在重复一件事，“记住这里是考点啊！1840年！考试必考的！其它的不会考，了解一下就行了。”
想的有点远，车已经停了，乔治终于停止了自己残害乘客听力的行为。关掉了音乐，终止了旋律，可惜嘴上还继续跟着哼了几句。
少女拉开后门，熟练地解开卡扣，将防震功能关闭，这几天的照顾让她变得轻车熟路，已经成了合格的私人护士。
抓紧背后的固定栓，支起骨架把苏灿“装”在里面，拉起瞬间增重十斤的病患下车，然后让他轻抬双脚慢慢移动。
最开始还是有些窘迫，但是连续一周如此让一切变成了习以为常的顺从，因为这点小事让某个傲娇发起脾气可不是个好主意。
你得把送来表示慰问的高价水果喂给她一大堆，才能让这家伙的嘴角重新有点弧度。你知道一只手给橘子剥皮是有多痛苦么？反正苏灿是不想再来一次。
人总得对自己大拇指好点，只有这种时候才希望云吞的血爪能常年附在手背上，至少它够锋利对吧？
少女的疑问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此时她眼神中只有一种情绪，叫担心。
“能动么？要扶么？实在不行就…….”
伸出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微做阻拦，熟练的上提，腹部的抽痛已经不再严重，后背则只是感觉又痒又麻，等着机械支架开工就好了。
“没事，安娜也说了只要不跑步就行。我还在等这个高端医疗器械完成扫描，刚刚一直一个姿势躺着，背有点酸！”
话音刚落，后背指示灯转绿，骨架内部伸出许多细小圆盘，绕着他的后背开始活动起来。
比之前家里买的按摩沙发舒服多了，力道真棒！所以说这个世界没有盲人按摩，估计就是被这东西淘汰了。
原地等着医疗骨架整理完毕，看着面前向下的扶梯，深处酒吧的招牌闪着独特的绿黄色荧光。
之所以知道是荧光，是因为每过一小段时间，招牌上的画面就会黯淡到消失，然后上方的灯光亮起，将完整的画面印入每个来客的心里。
然后随着灯光变得微弱，荧光材料独特的颜色将整个画面笼罩在黄绿色的模糊雾气中，直至黯淡到完全消失。
接着又是一轮新的循环，很明显，这块招牌是此地之主非常想要展示给所有顾客的一幅画。
蓝山--顾名思义，所有的这一切都遮不住顶峰的皑皑白雪和山脚下被冻成冰雕匍匐于地的朝拜者，唯有旁边冷眼旁观一切的持枪战士们，似乎在表达着什么态度。
“行了，头儿估计都等急了！我第一次来也看了很久，还想欣赏？那出门的时候再说吧！”
乔治本来想从后面一把搂住某个病患的肩膀，很可惜支架太碍事，冰冷又不圆润。
“你前面带路！哎，也不知道那猩猩怎么想的？什么事情非要来这地方谈？”
李荻薇摸着头，散着头发稍微一抓就有点乱，把她对这个地方的烦躁情绪表现的更加明显。
推开大门，不管是门里还是门外都没有保镖。
这酒吧构造有点像一个地堡，除了正中间长条状的大型吧台，剩下的就是一些小包厢和卡座，没特色也没娱乐。
这地方居然没倒闭？还是说这里是专门用来谈生意的？问题是如果是专业交流区域，怎么会连安保人员都不配好？
跟着队友顺着吧台往前走，在最里侧的角落里看到了表情十分严肃拘谨的里卡多。
上次的火拼，他的损失不只是一些数字那么简单，花了好几年才完美适配的双臂全部报废。
修理无从谈起，洁西看着摊开一整个桌面的破损零件，叹了口气后直接扫进了垃圾堆，然后介绍了几种可能有用的替代品。
那之后的几天失去双臂的铁皮雕塑不知道找了多少关系，打了多少电话，跑了几趟公司。可惜直到今天，也只救回来右手。
坐在卡座上的独臂壮汉，脊椎上的伤更加麻烦，药物无法根治，手术预约少说需要一年。也许今天他要找的人，能极大的加速这个进程。
他对面坐着的中年女性，腰部挺直，左手自然放在膝盖上，双腿直角垂立于地面，右手抵住下巴，眼神中似乎有狮虎般的侵略性。
眼眶上笔直的一道伤疤，应该是她右眼换成义体的原因，颈脖处更是有一整圈伤口。
无论是谁造成的，他的目标应该是想要完整的取下这颗头颅。
挺拔的鼻梁下面是纹丝不动的嘴角，两耳被秀发遮住，上面戴着一看就充满历史感的蓝色贝雷帽。
这女人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她背后有无数只枪，正瞄准着你的要害。
军人？看这气势没跑了！
坐姿有点像自己人，长相有点像北边的邻居，总之肯定不好惹，一会说话要注意些。
默默在心里嘱咐自己，苏灿规矩的在后面站好，看着乔治屁股一拱上了桌。
等会，傲娇少女呢？什么时候躲到吧台那边去的？
“头儿，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还得把咱们的新闻人物从病房里拖出来参加？”
作死的鸡窝头招手呼喊侍者，那边来人刚想服务，转过头就看到蓝色下面那寒风凌冽的脸。
“抱歉！塔利亚女士！我这就走！不是有意打扰！”
侍者将近120度鞠躬道歉，连续三次，边退边说，终于在对面的默许下离去。
黄毛青年就感觉自己屁股下面像是坐着块热炭，双腿化身弹簧，迅速弹起，低头认错。
“抱歉！”
从开始到现在，这女人一眼都没有看过乔治，除了刚才的平移，她的视线只在苏灿这里停驻了片刻。
里卡多也帮忙找补，“塔利亚女士，我这位手下一直都吊儿郎当，向来没有靠谱的时候，您多见谅！我保证他没有恶意！”
中年女士终于开口，气息很足，音量一直稳定在一个区间内，有些重音应该是故意拖长了，体现出她的不满。
“我对你的无理没什么意见。但是里卡多，带兵带成你这样！下属在你面前一点规矩都不讲！一次失败的行动你们就准备给彼此盖旗吧！”
“您说的对！最近这不都好几次在生死线上来回，只是运气好这条命还保得住。”
放下一直支撑的右手，端正地坐好，锐利的目光上下左右把低着头的乔治来回扫了一遍。
“行了，到此为止吧，不用浪费时间！”
“你的请求我听明白了，这个忙我的确可以帮，但是……”
“我花私人资源救助一个搞走私的黑道份子有什么意义？刚刚你的话并没能说服我改变主意，军用医疗的军用二字，可不是随便就能挂上去的！”
里卡多犹豫很久，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左袖，从胸口板甲内部抽出一叠文件交给对方。
“现阶段我们能提供的东西只有这么多，如果您想要更高的价码，请给我们一些时间筹集！”
塔利亚女士认真翻看着文件，来回两遍，确认无误后收好，恢复之前的坐姿。
她点点头，提出了一个问题。
“里卡多，当年入伍的你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黑帮生涯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着迷么？你现在都成了山鹰帮的临时代言人了，当年跟我出征裂谷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
苏灿第一次在这个一直都不怎么表露自己内心的硬汉脸上看到了羞愧的表情，他正努力不看对面的眼睛，视线在左右浮动。
“我们也没做太多坏事，退伍了大家总要搞口饭吃不是么？”
女士绷直了身体，重哼一声：“哼！抢着说一些骗自己的假话！也许前几年你们还有些收敛自己，但是这一次你知道伤了多少无辜民众！？说自己不是黑帮？你见过民间团体调大炮轰夜总会大门的？当年你们受的艰苦训练是让你们有朝一日能用在自己人身上的？”
“岂有此理！”
气氛有点僵，里卡多无言以对，乔治还低着头，马尾少女躲在吧台偷看这边，发现苏灿看过来，小心翼翼的示意他上去帮一下。
你怎么不来？这女士一看就是顶级人物，把头儿训的跟孙子似的。
没办法，绕个弯试试。
苏灿立正站好，没有敬礼，毕竟他受过军训但不是军人，也没见过这世界的军礼。
清了清嗓子，强行镇定喊了声：“报告！”
蓝山酒吧本来就是一个谈事情的地方，背景音乐微不可闻，大家交谈也很注意。他这一嗓子过后好家伙，连酒保都看了过来。
塔利亚女士目光偏移，很有意思的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请讲！”
无视掉周围人的目光，向前一步站到正扯着嘴角暗示他慎重点的独臂猩猩旁边，苏灿继续开口。
“山鹰帮的确是黑帮，但是如果在深蓝市做份调查报告，给所有深蓝的黑帮排个口碑，他们应该稳进前三。”
其实这说法非常保守，就他这段时间的经历和了解，坐二望一更符合大家对山鹰帮的评价。
毕竟一个黑帮只收个保护费，偶尔放个高利贷，平时有事还能找他们的人帮忙解决，遇到问题会主动出面处理，这种绝对是良心帮派的代表。
老托尼一个黑帮头目，混到能让当地居民推荐以后去做街道代表，你想想看这分量？
“狡辩而已！排前三的黑帮也是黑帮，就算排第一它也还是黑帮！”
“的确如此，但是就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深蓝城的城市管理有太多欠缺的部分。与其说是黑帮占领地盘残害民众，不如问问为什么市政府连基层运转部门都没有！”
“一个街区的居民，家里天然气管道损坏，居然要黑帮派人上门紧急修理；还要黑帮组织人员上大公司反应；更是要黑帮提供沿路的安全保障！这种情况下，您去指责黑帮为何存在，退伍军人为何加入其中毫无意义，不如找时间去问问他们有几人收到过自己的伤残补贴和安置费！”
女士没有立刻回应，看向里卡多，看到对面微微摇头。
“您看，如果军人没有得到妥善安置，那怪他们自谋生路甚至误入歧途，这对他们并不公平！”
地球就有一个庞然大物，当它轰然倒塌时，得不到妥善安排甚至遭到唾弃的军人带着战火和硝烟回到家乡之后，迎接过类似的命运。
然后在原地建立起的那个新的国家，最早在世界打响招牌的居然是他们的黑帮，真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