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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八)

孩子?

杨梧一时间怔在原地,下意识低头去看没有任何异常的腹部。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那里真的有孩子的存在吗?

秦无忧惊喜若狂,再三向老御医确认,然后把杨梧小心地抱到自己的腿上,不敢置信地摸上她的腹部:“阿五,我们有孩子了!”

他欣喜地去看杨梧,心里“咯噔”一声。

杨梧的面上满是茫然,哪里有半分初为人母的喜悦?

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冰冷袭上胸腔。

他想起他曾经见过的一些母亲,因为身怀有孕家人过度关注孩子导致母亲忧郁致死,或母子成仇。

秦无忧放缓了声音,轻柔得像云朵一样:“阿五,你不高兴吗?”

杨梧满心茫然:“二哥,我感觉不到。”

她感觉不到她的孩子,她的孩子究竟在哪里?!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另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笼罩了她——

她和二哥上一世做了无数次体检,他们的身体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她就是无法怀孕。

二哥为她担了很大的压力,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但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至于为什么没有孩子他们也不清楚,二哥和她虽然想要孩子但不至于到处寻偏方,没有就是没有。

所以这个上一世怎么求都求不来的孩子,这一世真的会这么容易地到她身边来吗?

杨梧浑身发寒,牙齿咯咯作响,眼中溢出泪来:“我感觉不到这个孩子!我感觉不到他!我感觉不到他!”

秦无忧见杨梧的精神都已经不太正常,连忙轻拍哄她,像哄小孩一样把她哄住了。

秦无忧沉下脸,吩咐身边人:“去请张先生过来。”

张先生是秦无忧在外无意间结识的一位圣手,他虽结庐隐居,但架不住秦无忧优秀的结交手段,就答应了和他回宫做一位太医院供奉,带带学生看看病,秦无忧对他亦恭敬有加,等闲不去打搅。

张先生很快过来,也把了半天脉,还放了点杨梧的血去研究,秦无忧心觉不对。

半日后张先生拈着长须,微笑着告诉秦无忧:“娘娘敏锐,她确实无孕,只是被人下了一种让人呈现妊娠反应的药罢了。此药常人见不得,自然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秦无忧似遭了当头一棒!眼前一时间金星乱转!

他方才的惊喜、对那孩子的期待此时仿佛成了巨大的耳光向他扇来!

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就在他得知阿五有孕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想完了那个孩子的一生。

他要大赦天下,让天下人与他共喜,更要筑造佛塔为这个孩子祈福,从他尚在母亲肚子里就为他积德。

等到孩子出生,若为男孩他就封他为太子,亲自教养这个孩子,把他的一切都教给他,尽他所能地抚育他。

历史上历代千古一帝都免不了太子惨剧,但是他不会,哪怕这个孩子造反他都只会把他摁下去再教他造反该怎么造。

若为女孩,那他就封她为镇国公主,给予她亲王同等的地位,若她想要帝位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女儿无需守三从四德,只要她高兴,养面首算什么大事?

可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那一刹那的绮思像是巨大的笑话。

秦无忧按下胸间呕血的冲动,将无与伦比的愤怒转化为对幕后黑手的恨:“去查!将皇后身边的人彻查!!!”

他转身抱住呆住的杨梧,掩去眼中的泪意安慰她:“我们会有孩子的,不要怕,阿五。”

杨梧眼中也有泪意,她问他:“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呢?”

秦无忧以为是这次的事情刺激了她,拭去她眼角的泪说:“不会的,我们会有孩子的。”

杨梧突然崩溃,眼泪失控:“我们不会有孩子的!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冥冥之中她已经明白,她与二哥恐怕永生永世都不会有孩子。

这次是秦无忧怔住,他原先从未预想过这种情况,彻骨的寒意笼罩了他。

秦无忧双眼失神,心神失守下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恐惧地喃喃自语:“如果没有孩子,我又要用什么留下你呢?”

杨梧听了这话却是恢复了理智,她盯着秦无忧闪了一下神。

这话上一世白绎璇也说过,有一次他喝多了抱着她的腰大哭,说虽然他们已经结婚在一起了,但他总是感觉她轻飘飘地好像随时能飞走一样。

他说他觉得自己就像抓住了仙女羽衣的牛郎,感觉自己现在幸福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偷来的。

他又说他还不如牛郎,牛郎好歹清楚手里攥着羽衣仙女就不会跑,他连杨梧喜欢他什么都不清楚,哪天杨梧不喜欢他了随时可以跑。

杨梧当时觉得惊奇,她自问没有辜负过二哥,也给予了他同等的爱,为什么会他对他们的未来这么不自信?

杨梧心间涌出悲意,她把秦无忧的头抱到自己的怀里,就和上一世面对大哭的白绎璇一样,抱着他安慰他:“二哥,我在这里,不要怕,我在这里。”

秦无忧抱住她的腰,深呼吸缓解自己心中的恐惧,半晌出声哀求她:

“阿五,不要离开我。”

杨梧向他许诺:“我不会的。”

那边清查完毕,结果已经出来了。

是杨梧身边的一名宫女被买通,每日在她的茶水里下药。

这药又不是毒,查验的人自然查不出来。

宫女不清楚对方要她下这药做什么,也不清楚药的药效,她只是听命行事。

秦无忧看着结果冷笑一声,命人顺藤摸瓜,顺便将这起事件定性为为皇后下毒。

此罪等同谋反,鬼知道你下的毒会不会通过皇后影响到皇帝?

一路查下去最后查到了杨梧曾经见过的李婉仪身上,李婉仪脱簪待罪,承认是自己下药,但是否认给皇后下毒这一罪名。

她说自己只是看不惯皇后一来就盛宠,所以想做件假孕让皇后失去圣宠,但决没有谋害帝后的意思。

秦无忧不认这种说法,他说你既能买通宫女给皇后下药,那下什么药全由你自己说了算,想下个毒药岂不是轻而易举?

最后李婉仪以给皇后下毒罪定论,罪同谋反,投入天牢秋后问斩,夷其三族。

同时那些刺客也查出了来源,是陶家私下豢养的死士。

私自豢养死士同样罪同谋反,这次陶家提前得到了风声先发制人——

他们直接造反了。

陶家和镇国公李家背景差不多,一样是祖上以武开业,一样是世代驻守边疆。

此任陶家家主更是身兼皇族血脉,他母亲是皇室的公主,他妻子是先太后的姐妹,他女儿是皇帝的妃子。

若无意外他本该是皇帝的国丈,太子的外公,奈何秦无忧不肯配合。

不配合就算了你还要把他女儿打发回家?

笑话!他家大计怎么能折在你这小儿手上!

既然不让我当国丈,那我就自己来当皇帝!

手握重兵的老臣谋反大部分皇帝都会害怕。

但是秦无忧是谁?他十二岁就进了军营,等登基后更是四处御驾亲征。

他怕吗?他不仅不怕还兴奋起来了。

终于能把陶家一次性处理了他能不高兴吗?

秦无忧告别了杨梧,带兵前去平叛。

四个月后平叛成功的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欢庆。

杨梧站在城墙上看着战俘笼里的战俘,黛眉轻蹙,问报信人:“陛下为什么没跟着回来?”

报信人尴尬一笑:“这个……这个……陛下说大军开拔一次不容易,打完叛军打……打南梁去了。”

杨梧颔首,“哦”了一声,没有出现让报信人害怕的情况。

报信人: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反应?她的丈夫去攻打她的母国了,她就一点都不准备拦一下吗?怎么连哭都不哭?

实际上杨梧在刚来的时候就告诉了秦无忧梁帝让她刺杀他的事情,当时秦无忧就动了杀心。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自己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就暂且按了下去,后面又听到杨梧表示不介意他一统南北更是把此事直接安排上了日程表。

现在陶家已倒,他当然马不停蹄地跑去一次性解决这事了。

回宫后素云禀报庶人陶氏不肯去天牢,一定要见她。

早在陶家起事的时候陶妃就被废成了庶人,只是因为当时忙着处理陶家没空理她才叫她暂时关在她宫里。

现在诸事已毕,陶家全家都被压了过来,杨梧就准备直接送他们一家子团聚。

杨梧脱下大氅,不解:“她不去压过去就是了,你们就由着她闹?”

素云低眉:“她说有有关娘娘母国生死的情报,奴婢们不敢擅作主张。”

杨梧停下动作,眉眼冷下来:“哦,原来阖宫上下连庶人陶氏都知道陛下打南梁去了,只有我不知道。”

素云赶忙跪地请罪:“娘娘恕罪!”

杨梧披回解了一半的大氅:“下不为例,再打着为我好的名头自作主张就滚出去。”

杨梧去见了陶氏,情报还是要听的。

昔日的陶妃如今的陶氏跪在地上,一身红衣肮脏破败,曾经的乌发也打结如乱草。

陶氏看着杨梧,她夺去了她的一切,可是她竟然此时才见她第一面。

陶氏笑了,突然从地上一窜而起,直扑向杨梧。

一把幽冷的匕首直奔杨梧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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